秦煜问:“他现在不一定会签吧?”
江望舒说:“净身出户,他会签的。”
说完,江望舒将他放出黑名单,寥寥几句,跟段修泽说了这件事。
段修泽看到江望舒主动找他,沉寂了一天一夜的情绪顿时飞扬起来,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手指抓着手机差点都抓不稳,还打错了几个字,匆匆删掉,重新打,“那我现在过来?”
江望舒回:“嗯。”
段修泽琢磨着他的语气,感觉他心情应该挺好的,试探性地说:“不是说我还有十几亿吗?一起把手续办了?转给你?”
江望舒回:“行。”
段修泽还想跟他多聊几句,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多少有点死皮赖脸了,因此还发了一个表情包活跃一下气氛,见江望舒没拉黑他,胆子大了些,问:“你有这么大笔钱,有打算做什么吗?”
江望舒好心情的回答:“买块地。”
段修泽简直有点感动了,江望舒居然回答他了。
然而感动之中他又难免唾弃自己明明跟江望舒说了老死不相往来,结果还因为江望舒一句回复就感动,他按耐下这种轻微的打脸情绪,继续问:“买地做什么?”
江望舒说:“给你立块碑。”
段修泽:“……”
江望舒问:“花圈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段修泽努力接上他的话:“……红色?喜庆点。”
江望舒:“行,会按你的喜好来,下午三点钟过来签协议书。”
段修泽回:“好的。”
回完,难免唾弃自己,然而身体却很诚实地开始动身去C市。
第24章 超真实家家酒
江望舒放下手机, 秦煜问他:“当初你怎么不把这些手续都办好?”
江望舒从容地说:“很忙,现在你闲,我也闲。”
成功让秦煜住了嘴。
他要溜达出门, 刚出门, 又探回头, 对他说:“你不如再给段修泽一次机会。”
秦煜看着和江望舒关系不错,但终究是段修泽的好友,江望舒也能理解他联系段修泽的用意, 但现在也挺好的。
江望舒没说话, 但也无声地透露出他的意思来, 秦煜默默地缩回了脑袋。
*
段修泽最后还是挑了一身便服, 情绪还挺高的。
段希知道他又要去c市,终于憋不住了, 怕段修泽不耐烦挂他电话, 便忍着社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做贼似的敲响了段修泽家里的门铃。
段修泽开了门,就看见包得严严实实的段希,他侧身让段希进门,随口问:“舅舅, 你有事吗?”
段希摘下口罩,也不看段修泽,低声跟他说:“不要再去c市, 你妈妈担心你。”
这话说得委婉, 段修泽一时半会儿都没听懂, “担心什么, 我都这么大的人了。”
段希见他不开窍, 便支吾着说:“让你妈妈知道, 她会不开心。”
段修泽随口说:“那就不让她知道呗。”
段希:“……”
看段修泽要去飞机场,段希硬着头皮拦住他,与他实话实说了,“你别去了,你去C市,对江望舒不好。”
段修泽:“啊?哪里不好?”
段修泽在这方面几乎迟钝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他见段希不说话,还对他笑了一笑,说:“没事啊,我就过去几天,舅舅你帮我应付一下我妈,别让她知道,虽然我感觉她就算知道也不会怎么样,不过不知道能让她开心的话,那就让她不知道吧。”
段修泽觉得自己的家风应当还算是自由的,从他跟江望舒私奔几年还能不受打扰这件事就能知道了。
段希看他要走,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语气严肃起来,说:“不要去了。”
段修泽第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不由得停下脚步,与段希对视,“为啥?”
段希说:“你妈妈会不高兴。”
同样的话,段希用这种语气,却显得分外有重量,段修泽察觉到什么,看向段希,段希继续说:“你不想江望舒难做,你就不能去。”
段修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希说:“字面上的意思。”
见不说点实话,段修泽就无法理解,段希继续道:“这两年你妈妈不去找你们,就是觉得你们撑不了多久,早晚会分,她在看戏,等你回去求饶,十几亿的资产对你来说不过是五年的开销,你习惯了高消费,习惯了什么都用最好的,最贵的,尤其……江望舒开公司,她觉得没多久就会用光你的钱。”
段修泽脸色变得不太好,“你说什么?”
段希说这些话其实没有什么好处,但还是说了,“你妈妈没那么宽容,三年是她给你的最多期限,她只允许你随心所欲三年,你再去跟江望舒接触,只会给他带来大麻烦,无论他多么优秀,多么耀眼,在段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都会像一只蚂蚁一样渺小,你不要再任性了,再刺激你妈,江望舒迄今为止所有的成就都会烟消云散。”
段修泽想说你骗人,但心里冒出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妈的确会是这种人。
段修泽沉默了,段希说:“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不要透露给你妈,我想你过的好,也想江望舒过得好,你们俩离婚……”
段希顿了一下,说了后面的话,“对大家都好。”
段修泽没说话,段希重新戴上口罩和鸭舌帽,对他说:“文心后天过来,你还记得她吗?楼家的千金,这是你妈妈给你选的儿媳妇,不喜欢她的话,可以拒绝,断了她的念想,但没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或许你自己立起来掌握话语权,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毕竟你是段家唯一的继承人。”
段希离开了。
要说之前心里还有一丝丝要见到江望舒的期待,到现在却是一点都不剩了,他重新联系江望舒,问他:“能不能线上签字?”
江望舒对他的话没有多少诧异,很自然地回答:“可以。”
段修泽问:“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江望舒说:“为什么?”
段修泽回答:“因为我在冲,起码得三个小时。”
江望舒:“?”
江望舒说:“从进小区开始算的时间吗?”
段修泽觉得这话耳熟,仔细想想发现孟闻说过类似的话,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你跟孟闻脑回路还挺搭,没准很聊的来。”
这话一发过去,江望舒半分钟没回,段修泽就意识到似乎是踩线了,他连忙撤回。
江望舒消息紧接着过来:“线上签字就可以,记得补一个视频做凭证。”就像没看到那条消息一般。
段修泽应了。
看着聊天记录,他莫名走神。
他想到他和江望舒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即使在学校,他们最多也就隔了一个班,放学的时候他会去找江望舒,纵使江望舒对他没好脸色,他也能嬉皮笑脸地跟在他身后,这样看着江望舒的背影,目光始终在江望舒身上,随手就能触碰江望舒柔软的发丝,随手就能碰到即使过分抽长也未消耗脸上婴儿肥的脸颊。
那时候的江望舒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并非他用过的任何高档沐浴乳,找江望舒做作业的时候他才知道那味道是什么,是四块钱一块的舒肤佳香皂的香味——虽然廉价,但因为江望舒用了,那个气味瞬间如清晨第一抹晨曦一般,令人觉得无比清爽。
他也偷偷买了一块儿舒肤佳香皂,用了几次,故意问江望舒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味儿,江望舒嫌恶地推开他,说了一句:“一股中年大叔的味道。”
段修泽信以为真,反复闻了几次,都没闻出来有什么大叔味,还以为是舒肤佳香皂和他身上的男子汉气味发生了化学反应,让江望舒闻到了不好闻的味道,赶紧丢了香皂没敢再用。
诸多回忆涌上心头,段修泽细细回味,却有一种新鲜的感情在心里流淌,叫他心尖微微发麻,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浓重的失落感。
他们从六七岁到现在,截止他的记忆,有十年的时间,父母陪伴他的时间固然很多,但跟他相处时间最长的还是江望舒,他们认识了十年,相处了十年,几乎每天都见,每天都说话,纵使相处并不算融洽,很多时候段修泽甚至觉得自己是讨厌江望舒的,但是——十年了。
无论是什么东西,一旦在一块十年,多少都是会有感情的,依恋、习惯、又或者是别的,总之,段修泽并不能否认对江望舒一点感情都没有。
一旦线上签协议,流程就变得简单了起来,江望舒给他发来协议,又让他录制了一个视频,基本就完成了所有的流程。
段修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趁自己还未被江望舒拉黑,又跟他分割清楚了财产。
这明明也是一件小事,但段修泽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焦灼来,叫他出现了神经性的腹痛。
像是潜意识里不让他与江望舒彻底分割清楚一般。
当晚更是做起了梦,他其实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做梦了。
他做的是他和江望舒在外面野营的梦,蚊子很多,他带了蚊香液和驱蚊贴,双管齐下,帐篷里很快就没了蚊子。
江望舒冲他笑,说:“你准备的还挺周到。”
现实里似乎从未见过江望舒露出洁白的牙齿,毫无顾忌的调笑,但梦里他的笑容都带着令人心尖滚烫的温度。
段修泽是以上帝视角看着这一画面,梦里的他也露出笑,说:“准备不周到,咱们这不就来给蚊子送菜吗?”
两人躺在一个帐篷里,段修泽拉开拉链,伸出一个脑袋,看着头顶的明月对江望舒说:“江望舒,出来看星星。”
江望舒也伸出了个脑袋朝头顶看过去。
段修泽伸手指了指一个地方,说:“这是天琴座,这里有一颗星星叫做望舒。”
江望舒说:“看不见。”
段修泽说:“因为他很小,看不见也正常,但是,月亮很大,很圆,所有人都能看见。”
江望舒看他,段修泽冲他笑,“你的名字叫望舒,你在我眼里很明亮,很闪耀,我想做你身边众星捧月里的一颗星星。”
段修泽说的话并不像是开玩笑,江望舒撇开视线,略有些不自在地说:“怎么可能。”
段修泽说:“什么怎么可能?”
江望舒说:“你是段家的继承人,你才是月亮。”
段修泽说:“我可以不是。”
江望舒诧异地看向段修泽,段修泽与他对视,即使是在夜空之下,段修泽的双眼仿佛也闪烁着光芒,“我们私奔吧,江望舒。”
“一起抛下所有私奔,谁都不要回头,组建我们自己的家庭,谁都不要回头。”
“即使会失去所有,都不要回头。”
江望舒脸上的震惊和诧异再明显不过,段修泽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吓到了吗?”
江望舒问:“你认真的吗?”
段修泽回答:“当然是认真的,我要给我们孩子一个家,给孩子他爸一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