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慎这个反应,在舒然的意料之中。
“我又不傻。”舒然说:“不会给自己弄一些苦活干。”
“现在还有不苦的活儿?”徐慎対这块,觉得自己还挺有发言权:“无论是干什么都一样,只要给人做事就得受气,我不想你受这个委屈,咱家又不缺钱,没必要。”
舒然坐在后面,听完掐掐他的腰:“你这算是有感而发吗?以前受过很多气?”
“我?”徐慎说:“还好。”
舒然挺狐疑的,就徐慎那个成长环境,经历……能好?
徐慎自嘲了一声:“我脾气硬,谈不拢大不了不谈,又不指着谁活。”
是啊,舒然心想:这也是我做人做事的准则。
心有灵犀似的,徐慎回眸看了他一眼:“但你不一样,你脾气软,别人会欺负你。”
舒然差点呛到,是什么给了徐慎这种印象,他反省自己:“我脾气不软。”
顶多只是有时候很多事情懒得计较,能凑合就凑合而已。
“还不软?”徐慎好笑:“举个例子,就拿今天来说,你今天明明挺累的,想早点回家休息,但是你忍着没说,还陪凤姨跑了半天,你图什么?”
“……”舒然被他说得无言以対,不过,他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强行挽尊:“咳,也不是特别累。”
“嗯,但换我不行。”徐慎说:“我会优先考虑我自己,这才叫脾气不软,你,不是。”
跟徐慎比?
那舒然承认,自己确实比不过。
看徐慎和别人相处就知道了,这人一向以自我为中心,不太管别人的反应。
还有结婚这件事也是,徐慎一开始就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但只要自己感觉対了,他就是要睡这个人,爱不爱的没关系。
一个狠人呐。
舒然只能这么说,不愧是几度登报的传奇人物。
“写文章吧。”徐慎觉得这个领域挺好的,很适合舒然发展:“你不是喜欢写文章吗?那就安心地在家写,外面的事儿有我。”
舒然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対他说,你安心地……外面的事儿有我。
挺感动的。
“也不能一竹竿子把我打死,”舒然捏捏徐慎的手臂:“有机会我还是要试试。”
不等徐慎反驳,他又说:“放心吧,我磨叽又难伺候,受了委屈跑得比谁都快。”
“是吗?”徐慎的思维也跑得特别快,挺突然地问:“你有机会跑却没跑,是不是说明,我没有给你委屈受?”
舒然啧了一声:“把你能的。”
到了菜市场,徐慎停下车,舒然就从后座跳下来,果然看到徐慎满脸嘚瑟,好像自己没跑,就是対他最大程度的肯定。
“舒然同志,”徐慎看着他笑:“你能不能正面回答一下问题?”
“是。”舒然说:“徐慎同志,你满意了吗?”
他挑眉尾那一下,看得徐慎心痒痒的,推着自行车跟了上去:“你瞧瞧要吃什么?”
这条街全是小摊贩,人民群众们推着小推车和担子,每天从周边农村把自家种的蔬菜水果运过来卖。
蔬菜水果全都是绿色食品,可能有些卖相不怎么好,但绝対无害。
品种还挺多的,土豆西红柿空心菜四季豆什么都有。自由市场里人也多,大家都拎着竹篮子熙熙攘攘。
里边还有排队买猪肉的,这就是城里和农村的贫富差距,在城里领工资的人家,隔三差五地吃肉很平常。
街上还有小吃摊,炸油条大饼什么的,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食物,舒然自己不馋,只是想起了周家的一群孩子。
“怎么不走了?”徐慎高大的身躯笼罩过来,几乎将他圈在怀里:“看上什么?”
“没有菜篮子,装不了西红柿。”舒然看中成堆红彤彤的西红柿。
徐慎自己也不常来市场,平时都是使唤手下的弟兄们来买:“没事,买一个。”地摊上就有。
“也只能买了。”舒然过去挑了个大的,装的东西多一点,纯手工编织,堪比艺术品:“老板,这多少钱?”
“大的一毛五钱,小的八分钱。”老板说。
那不贵,舒然摸摸口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徐慎:“没带钱。”
“小迷糊。”徐慎微微一笑,过去给他把钱付了:“下次出门记得带点钱在身上。”
“好。”舒然惭愧地应声,自己确实是没出门带钱的习惯,他们那会儿有手机就成了。
“大娘,麻烦给我秤三斤四季豆,西红柿也要三斤。”舒然站在一辆带斗的自行车面前,他也不知道这种车叫什么名字,可能叫脚踏三轮车。
“好嘞。”大娘爽快地给他秤起来,完了让他看秤:“三斤!”
舒然很尴尬,他不会看秤,只能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嗯,好的。”
买够了蔬菜,再买点儿肉。
猪肉比鱼肉贵点儿,七毛六一斤,也不知道算不算奢侈,反正徐慎做主要了一大块。
卖货员问:“家里来客人了?买这么多肉?”
买肉不仅花钱还花肉票,一般人家不是来客人了或办酒席,不会买这么多。
“不是,刚结婚,媳妇儿太瘦了,养胖点儿。”徐慎说得跟真的似的,惹得人卖货员还恭喜他新婚快乐。
听徐慎这么调侃自己,舒然望着案板上的肉,暗暗翻白眼。
一大篮子的食物,由徐慎提着,路过卖豆花冰粉的小吃摊,他问舒然:“媳妇儿,吃不吃?”
舒然摇头,下午在陈凯他家铺子里,喝了一肚子茶水,现在并不想喝汤汤水水的东西。
“不喜欢豆制品?”徐慎问。
“不是,只是现在不想吃。”舒然说,豆制品挺好的,健康有营养,还不贵。
嘶,舒然突然发觉,自从自己穿到这里之后,考虑任何事情都跟性价比挂钩。
徐慎:“那前面买点做好的兔肉,晚上凯子他们要过来。”
“好。”舒然点头。
南市经济挺发达的,路边的小吃摊都很有规模,有些还有崭新的玻璃柜,彩色的太阳伞,格外洋气。
“糖葫芦吃不吃?”徐慎看到一个老爹卖糖葫芦,忍不住又问舒然。
这回舒然没拒绝,点了点头:“来两根。”
“我不吃这个。”徐慎带他过去。
“给我姐一根。”舒然说完找补道:“这么大一根,我寻思着我俩吃一根就够了。”
徐慎笑而不语,买了之后给他。
菜篮子挂在车头,舒然坐在后座,一条手臂抱着徐慎结实的腰腹,一只手举着糖葫芦歪头吃,路边的小孩都馋哭了。
但舒然也没忘记给徐慎剩两颗,不爱吃归不爱吃,但心意得摆出来,男人都是要哄的。
“慎哥,给你吃。”到了家,舒然把心意塞给徐慎,自个儿提着菜篮子去厨房整理:“姐!我们回来了!”
徐慎拿着媳妇儿吃剩的两颗糖葫芦,笑了笑,往嘴里咬了一颗,外壳甜甜脆脆的,滋味儿不错。
“定子,你们去市场了?”周惠高兴地看着那一篮子菜,还有肉:“这么多,那够吃好几顿了。”
在徐慎家的日子真是过得奢侈,也让周惠看到了男人的花钱大手大脚,一点儿都不会过日子。
“姐,你看这是什么?”舒然把那串糖葫芦给周惠:“好吃,快拿着。”
“还买了这个?”周惠表情复杂,也想起了家里的弟弟妹妹,要是能吃上一串糖葫芦,肯定很高兴。
“嗯,慎哥买的。”舒然见她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叹了口气,明白她在想什么:“以后咱努力赚钱,争取早点儿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嗯。”话是这么说,但赚钱可不容易呢。
周惠犹豫了一下,跟弟弟商量:“定子,我结婚以后,想做点小生意,比如帮人做衣服什么的,我対这个有兴趣,也做得挺好的。”
“可以啊。”舒然面露诧异,周惠还有这个想法,他挺赞成的:“我还可以帮你画设计图。”
“你会吗?”周惠笑看着他,晚上吃猪油渣炒四季豆,周惠手里拣起了四季豆。
“会,你还不相信我的审美?”做点女装设计图,这対舒然来说太简单了。
“相信,怎么不相信。”周惠想起弟弟做的包装设计,那是真新颖好看。
“放心,保证让你很惊喜。”舒然小心把兔肉倒出来,这么热的天怕闷坏了,幸而是油炸过的,表面色泽金黄,应该不容易坏:“好香啊,姐你吃一块?”
“买了这么多?”周惠再一次觉得男人花钱就是大手大脚,太奢侈了。
“晚上凯哥他们要来谈事儿,慎哥特意买的。”舒然说。
“那等晚上吃。”周惠说,哪能躲在厨房里偷吃。
舒然笑笑,整理好食材他就回屋了,撞见徐慎光着膀子一身水汽地走出来,额前的头发还滴着水珠。
风景很好,但是他必须说一句:“慎哥,以后洗澡出来能不能披件衣服?”家里有女孩子,如果刚才是周惠上来,多尴尬。
再就是,徐慎怎么说也是跟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男人,这么大方地把身材露出来,他心里有点说不明白的不爽……
“嗯?”徐慎捋了把头发,露出额头:“光膀子很正常,地里多得是穿裤衩干活的老汉。”他穿了裤子。
“嗯,你都说了那是老汉嘛。”舒然说:“但你不是老汉,你是长相勾人的俊俏青年,你还有媳妇儿。”
连夸带讲道理,把徐慎听乐了,微笑答应:“好,以后我都穿。”完了他凑过来,亲了口舒然的脸:“你是不是不想别人看我?”
这不是废话吗?
舒然点头:“难道你想别人看我?”
“不想。”徐慎明白了,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盯着舒然的眼睛问:“真的吗?”
舒然确定是吃醋,而不是为了周惠着想?
“什么真的假的?”舒然疑惑反问。
盯了这人一会儿,徐慎摇摇头,管他真的假的,只要人在身边就行。
“没什么,我去打水给你洗洗。”这么热的天从外头回来,不洗洗难受,徐慎回屋披了件衣服,又下楼打水给舒然洗。
舒然摸了摸脸,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