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慎和舒然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没吭声,很有默契地坐在椅子上陪王东候着, 王东吃完才注意到他俩没走,连忙说:“慎哥,定子兄弟,你们可以回去了, 不用陪我在这儿等,明天还上班呢。”
“现在还早,我们陪你待会儿,”舒然看了眼手表, 才八点左右:“反正闲着没事, 慎哥是吧?”
徐慎点点头:“对, 反正也没事做。”
怎么说呢, 妇女生孩子是件攸关性命的大事,万一有什么不测, 他们留下来能给王东有个商量的人。
“那行。”王东讷讷说,满脸感激,又看着舒然:“那个,今天我妈的事情真是对不起。”
舒然马上说:“没事儿。”
王东低下头,有点儿感触地说:“看见你这么护着慎哥,我挺高兴的,哎,我没能力,不过现在好了……你们都这么厉害。”
大家看着他。
“东哥,别这么说,”舒然把手从兜里抽出去,拍拍王东的肩膀:“你也很好啊。”
王东挠挠头一笑:“真的,看见慎哥有自己的家,还有人这么护着他,我真的太高兴了。”
听王东这么说,徐慎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太多的语言,因为不需要。
舒然靠在椅子上,终于知道徐慎为什么永远不忘记拉王东一把,因为王东确实是个实心眼的人,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人人都挣扎在不同的水深火热里。
舒然觉得,所以才更应该珍惜那些出现在生命中的美好,于他而言,徐慎就是美好,于王东而言,老婆孩子就是余生的命根子,可能要拼尽全力才能守护好,但……义无反顾。
他们陪王东等着,看王东这么坐立不安,时不时就站起来踱步,朝里边张望什么的,舒然不无感慨,自己和徐慎这辈子,百分之百不会有机会体验王东的心情了吧。
他眼尾余光朝徐慎那边倾斜过去,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是巧合吗?
舒然若无其事移开视线,过了片刻,他再斜,徐慎又有雷达似的跟他完美对上。
“怎么了?”徐慎忍不住笑问。
既然这样,那就来聊个五毛钱的天吧。
舒然坐过去一点儿,戳了戳对方的手臂:“徐慎同志,采访你一下,你兄弟要当爸爸了你羡慕吗?”
“……”徐慎认真考虑了一下,也往他那边靠过去些许:“说实话不羡慕,你羡慕?”
“我也不羡慕。”舒然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当爸爸的欲望,但他对徐慎的回答表示很怀疑,说道:“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徐慎反问。
“啧,”舒然用手掩住嘴巴,压低声音:“你不想当爸爸,你当初急吼吼地娶老婆干什么?”
徐慎一噎,接着苦笑,如果舒然要翻这笔旧账,他是解释不清的,谁叫他当初确实想娶老婆。
到这里,他们今天就达成了互相灵魂拷问这个成就,俩人一致决定回家再说,现在先好好想想怎么交卷。
晚上十点钟左右,王东他媳妇儿生了,母亲和孩子都平平安安,把王东乐得喜极而泣。
舒然和徐慎说:“恭喜当爹啦,好好伺候着人家娘俩!厂里那边你就等嫂子出了月子再来吧。”
王东嘿嘿直乐,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
自己是不用上班了,但两位厂长明天一早还要继续工作。
回家路上,舒然的心情很轻松,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新生命的诞生让人感到喜悦,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扭脸看隔壁的徐慎,他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轻松微笑。
本来还以为徐慎会触景生情,是他狭隘了,徐慎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了去了。
而徐慎此刻脑子里想的是,自从舒然出现在生命中,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变得越来越好,幸运到令人不敢置信。
“喂,慎哥。”舒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嗯?”徐慎立刻转过脸。
“问你的问题有答案了吗?”舒然已经想好自己的答案了,交卷之前他想先听一下徐慎的答案。
“哦,答案……”徐慎的轻松微笑一下子变成苦笑,那就好好回答吧,这事儿总得交代,今天不说以后也会说:“其实呢……”
“其实呢?”舒然洗耳恭听。
“与其说我想当爸爸……不如说我想要个家,而构成家庭的条件就是有老婆有孩子,但他们是谁我没考虑过,”徐慎停顿了一下,忐忑不安:“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啊,很多男人就是跟你这么想的。”舒然想起自己的父母:“结婚只是义务,孩子是必需品,爱不爱的先放一边,但不能没有。”
徐慎感觉这段话暗含伤感,伸手摸了一下舒然的头发:“但这就是普遍情况,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可以跟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
徐慎想说,舒作家你确实是有点儿文艺的,对很多东西的要求都很理性化,很高。
舒然侧头亲了一下徐慎的手指,对,是普遍情况,他现在也已经没有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了,对此徐慎的影响作用不可谓不大。
“到你了。”徐慎严肃起来,声音低低沉沉的:“说吧,什么时候爱上了风流倜傥的慎哥?”
这人!还风流倜傥呢,要不要这么自恋?
舒然翻着白眼儿说:“您的风流倜傥,少说有一半是我的功劳,我给你捯饬的。”
徐慎:“那不还有一半吗?我底子好。”
沉默了片刻,舒然还是没开口,徐慎说:“好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
“有权保持沉默,对吧?”舒然插科打诨。
“对。”徐慎点头。
“其实呢……”舒然想想还是说吧。
“其实呢?”徐慎飞快斜了旁边一眼,耐心等待。
“我认真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个事儿它是找不到一个准确时间点的,”舒然铺垫了这么多,只想说一句:“喜欢没有数据可以追踪,慎哥,我就是喜欢你了,不知不觉的时候。”
徐慎浑身蹭地一下,温度自我可感地提升了上去,让他脑子发晕,耳边有呼呼的声音,但其实车里很安静,窗户也很严实,所以这些种种感觉,一切只是因为舒然那句‘我就是喜欢你了’而起。
“我也喜欢你。”徐慎缓了片刻,拉开让他觉得呼吸有点受阻的领口,散散热气。
“嗯……”舒然咽了咽口水,换了个坐姿:“怎么还没到家,感觉开了很久了。”
徐慎笑起来,轻咳:“我也觉得,怎么还没到。”有点等不及了。
舒然吸了口气,动手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让冬夜的凉风灌进来些许,扑在自己刚告白完毕变得滚烫羞耻的脸上,寒风很快就吹凉了他的皮肤表面,却吹不灭心头的火。
果然还是太年轻呐,稍微撩一下就蠢蠢欲动,舒然不相信只有自己这么荡漾,他立刻伸手去感受一把徐慎现在的心情,听到徐慎倒抽气之后,他心满意足地低笑,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荡漾……
“你这样会出车祸的。”徐慎压着声音说。
“呸,童言无忌。”舒然反应很快,接着迟疑:“那我撤了?”
“不用,我吓唬你的,我车技好。”徐慎不让他撤,反而拿了条小毯子盖上去,以免他的手露在外面冷:“这样手背就不凉了,你爱搁多久搁多久,我,们都很欢迎。”
我,们什么鬼,舒然忍笑,嘶了一声:“是的……不然手心热手背冷。”简称冰火两重天。
徐慎噗嗤笑起来,控制着呼吸,感叹说:“我刚和你在一起那会儿,心里想着,我爱你,你随意。”
舒然立刻看他:“心里不会难受吗?”
“还好,”徐慎说:“我容易满足,你对我笑一笑我……能开心到你想象不到的程度。”
“那还真是没太看得出来。”在舒然这里徐慎的大佬滤镜太厚,人就是游刃有余的代言人。
“我会装。”徐慎自爆。
“这句也跟假的一样,表现跟嘴里说的压根对不上。”舒然说。
“唉,那没办法了,快到家了,”徐慎握住他的手:“只能到家再仔细告诉你真假。”
想到回家后的事情,舒然的脖子立刻条件反射地起了一层细腻的小粒子,反手一模,引起浑身战栗。
汽车开进院子里,锁门,跌跌撞撞上楼。
今晚的暖水壶又被舒然用光了,因为等不及烧水,现在就要,马上就要。
舒然开始想念现代的热水器,冬天干这事儿,有热水器真的太爽了,可惜还得再等等,
倒是不冷,毕竟两个火炉烧在一起,温度加倍,只是烧水繁琐还得等而已。
“相信了吧?”徐慎抵着媳妇儿的额头,低声笑问。
“信什么……”舒然回不过神来,现在让他思考,真的太为难他了,只想放空好吗。
“信我会装。”徐慎亲他,笑容懒洋洋地,拉起被子把两人裹住:“你看到的,再乘以无数倍就好了。”
舒然想了想,捋了一把自己额头的头发,心脏怦怦地笑着:“明白了,徐装装。”
他没告诉徐慎,其实他也一样会装,咳。
*
小说《楼梯》在南市卖挺好,不停有读者自发宣传,累积口碑,销量稳步上升,随着一位作家针对此书的书评登上报纸,销量达到了小巅峰。
这时隔壁市的书店也打电话到出版社问这本书,能否给他们一批现货。
吴社长说:“在印了在印了。”
当初没想到书能卖,印量很一般,上市第二天,吴社长就开始安排加印。
只能说这本书的自来水太强了,太夸张了,弄得天南地北的书友们都想一睹庐山真面目,他们等不及当地的书店售卖,纷纷先托人邮递几本过来。
给舒然写信的几位作家,得到婉拒的回信感到挺遗憾,不过也是,一举成名的优秀作家,骨子里都会清傲一些,无可厚非。
对于这本书引起的热度,也有几名作家很看不惯,公开表示这是庸俗之作,上厕所时打发时间尚可,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要不就是:哗众取宠之作,只为享受追捧,没有艺术价值。
更过分的是还有人说,‘舒然’这个笔名其实是某位作家秘而不敢宣的马甲号,虽然他们不知道是谁的马甲,但肯定不是新人。
舒然从出版社听到这些消息,都快笑飞了,果然无论什么时候,文人都是这么地,有趣。
和而不同,不行吗?
世界需要高大上,也需要接地气啊。
舒然这本书更吸引年轻人和学生,在追逐潮流这件事上,大城市的年轻人和学生更为有行动力。
江帆他嫂子刘莉就接到了京城那边的电话,娘家侄儿托她邮寄一本《楼梯》过来,什么楼梯?
刘莉在饭桌上说:“《楼梯》哪个大作家的书,你们听过吗?我侄儿还说只有南市卖,叫我给他邮递。”
江帆噗地一声,在喝汤呢他,赶紧擦擦嘴:“我知道。”回头他从屋里拿出那本《楼梯》摆在桌面上:“应该说的是这本。”
刘莉诧异:“你也看?”
江航瞄了一眼作者署名,觉得眼熟,再略一回忆,他恍然大悟,然后面露惊讶:“了不得啊,书都出上了。”
“看。”江帆翻开扉页,露出舒然给自己写的TO签,笑得一脸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