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进京再逛逛能给徐慎添点儿什么,舒然想着,收拾行囊。
京里有房子,他们这回带的东西多了不少,是一副要常住的样子。
舒作家忽然有感而发:“在我印象里,收拾行囊出远门这件事,总是自带一种惆怅……”
徐慎停下手中忙碌,抬眸看着他。
“就是,”舒然停了停,组织语言:“想起那两句诗,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慎哥,我们都是人间的匆匆过客而已。”
“我在你身边,你还惆怅吗?”徐慎搂过舒然的腰,在他眉心上亲了亲。
“也许正是因为有你才惆怅啊,”舒然小声说:“有留念才怕死。”
“嗯。”徐慎摸摸他的头。
雨季就是意外多多,火车在湿漉漉的天儿里开着,远处一片雾蒙蒙,显得田地梦幻如画,山色空蒙。
水汽让天气凉快了几分,午后的车厢里边很安逸。
舒然靠在徐慎的肩膀上,两人的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亲密交握。
“还是冬天坐火车好啊,”舒然低声和徐慎咬耳朵:“被子一盖,谁都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大庭广众,”徐慎勾勾他的手心:“盖着被子也做不了什么啊。”
“是啊,顶多牵手自由。”舒然叹气。
“那又不至于,”徐慎低声:“还能打个枪啊。”
舒然也勾勾徐慎的手心:“别说了,我害羞了。”
“我信你。”徐慎瞥他一眼。
“必须信。”舒然正直脸。
“好的,”徐慎坐直身,放开媳妇儿的手:“那从现在起咱们的谈话内容必须健康,必须纯洁。”
舒然的脑袋没了依靠,斜眼瞅着冰清玉洁的徐老师,冷笑,就让他看看徐老师能纯洁多久!
徐慎也斜眼,舒然在他身边抱着双手,一脸冷淡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徐慎早就发现,舒然不笑时确实挺……不能说拽吧,是傲,优秀的人特有那种傲慢。
其实他俩都是,只是表现方式不一样,舒然是那种没吃过苦一尘不染的心气高,他是被踩在尘埃里还是不服输的倔,俩人碰在一起没有闹僵就算了,反而干柴烈火,烧得叫一个天崩地裂。
“笑什么?”舒然看到徐慎在笑,侧目。
徐慎轻轻:“想我的爱人,他好可爱啊。”
这次舒然是真害羞了,脸热乎乎的。
京里也下雨,阔别了大半个月的院子被淋得可怜兮兮,好些花受到摧残,惹得舒然心疼:“好可怜,花头都垂下去了。”不然还能再开一阵子吧。
“明天扶一扶。”徐慎也看了一眼,很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儿。
二人身子淋湿了大半,回屋换了衣服,徐慎去开煤气灶用大水壶烧水,一次能烧两个人洗的量。
“慎哥,我发现有个房间漏水。”舒然拿盆过去摆好,才回来跟徐慎说。
“天气好了我去修。”徐慎立刻说。
“你可以吗?”舒然挺担心地眨眼:“要不还是请专业师傅,咱不差这俩钱。”
“小事一桩,有工具就可以了。”徐慎光着膀子,抓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头发,走到放杂物的房间看看,没找着爬梯。
舒然看出他在找什么:“你要梯子吗?雨停了我上邻居家借一把……哈,哈嘁!”
徐慎立刻皱起眉头,立刻转回厨房兑了一桶热水,提到卫生间:“快去洗洗,小心别着凉了。”
“哦。”舒然赶紧去洗,大夏天感冒是热伤风,很难受。
徐慎记得之前收拾院子,看见院子里有个桶,装了半桶沙子,姜在里面发了芽,他去挖出来一块,拍碎了三下五除二煮好一碗姜汤。
“什么?”舒然手里被塞了一碗,有点儿蒙。
“姜汤,喝了防感冒。”徐慎说。
“我谢谢你……”舒然准备捏鼻子。
一般情况下,徐慎听到谢谢两个字会应激,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他知道舒然不是真心谢谢他,而是烦他,他就笑。
“快喝。”徐慎催促道。
“唔。”舒然捏着鼻子喝下姜汤,热乎的姜汤顺着喉咙一路辣到胃里,刺激!
“你喝了吗?”他关心地看着徐慎。
“我身体好,用不着。”徐慎特骄傲自满地看了他一眼。
“喂?”舒然瞪着这个人,但不得不承认,徐慎的身体是很好,都没有见他生过病。
大抵是徐慎的姜汤起作用,舒然喝了浑身发烫,捂在被子里出了一身汗,最后没有感冒迹象了。
他捂被子时徐慎帮他们整理带来的行李,一件件拿出来,首先徐慎最关心的就是他的私人用品,那个小心。
“挑一根?”徐慎见他看过来,便送到他面前去。
舒然嗔了徐慎一眼,伸手随便指了一根。
“你不挑战一下别的吗?”徐慎问。
“少废话。”舒然轻哼着心道,我连你的都挑战过,还怕这些个虾兵蟹将?
徐慎笑笑不再逗他,手法娴熟地给他用上。
睡前他们把接雨水的盆换成桶,以免半夜水漫金山,躺下后徐慎看着媳妇儿,欲言又止:“我还以为你会唠叨我,花高价买了个漏水的屋。”
“不唠叨,”舒然闭着眼睛说:“我学乖了,男人越唠叨越叛逆。”
徐慎笑起来,温柔地凑过去亲亲他的眼皮:“睡个好觉,宝贝儿。”
徐慎很少喊宝贝儿,舒然躲在薄薄的被单里,耳朵一阵发烫。
清晨阳光照在滴水的屋檐瓦背上,徐慎起了个大早,他身下的二八大杠车轮子,碾过京里老胡同的青石板地,风吹得他雪白的衬衫在身后飞扬。
“那是谁?”这条胡同的住户们看到一个惹人注目的新面孔,不由地被那道洒脱的身影吸引住。
对徐慎来说,不管住在南市还是住在京里,他的生活都是一样的,除了工作攒钱就是照顾媳妇儿。
“小伙子早啊,要来点儿什么?”早点铺穿着围裙的大爷一口京片子问他。
“您早,来两碗豆泡汤,五个烧饼夹肉。”徐慎一条腿撑在地上,把车头篮子里带盖儿的盆拿过去,大爷接过去,徐慎从兜里拿出钱包付钱,顺便再看看还买点儿什么。
“小心洒咯。”大爷装好递给他说。
“洒不了。”徐慎想说您甭担心我车技不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托舒然的福,他现在已经不能直视车技这俩字儿了。
旁边是个点心铺子,徐慎想起舒然的叮嘱,提了几盒回去。
吃了一顿京味儿十足的早饭,舒然提着盒点心去隔壁拜访,靠着嘴甜借来一把梯子,对方还叫自家男主人来帮忙,着实热情,舒然笑着说不用。
真不用,他家男人也会修房顶。
“真是挺烦的,这边野猫特别多,”面善的邻居阿姨说:“晚上总爬到屋顶打架,修屋顶是经常的事儿。”
“原来是小猫捣乱啊。”舒然点点头,准备在家里常备一把梯子。
徐慎也在,过来扛梯子,舒然说:“要不咱们等晒个两天再修,我怕瓦片湿漉漉的会打滑。”
“不用,”徐慎摇摇头:“我大概知道是哪片瓦,用棍子捅一下就行了。”
“这么厉害的吗?”舒然佩服,这得是个技术活了。
徐慎回头看他:“没错,就是这么厉害。”
俩人搬着梯子回了自家院子,找好位置把梯子架上去。
徐慎拿着一根长竹竿,上了梯,舒然站在下边小心帮他扶着:“慎哥,你当心。”
“没事儿。”徐慎提起竹竿。
他数了一下瓦片,把移位的那一块推回去就行了。
舒然只听徐慎忙碌了好一阵,然后说:“行了。”
“就是不知道修完的效果怎么样。”舒然说,修房顶就是这点不好,必须等下一次下雨才能检测到。
“相信我吧。”徐慎朝舒然自信地一笑,他觉得可以就是可以,不会出岔子。
还完邻居家梯子,徐慎骑自行车带舒然一起出去,去市场上请装修工人。
谈了几个领队,终于选定了一个老乡的队伍,当天可以带队过去开工。
要做的木工活不少,师傅预计完工得一个月左右。
仓库比较简单,一周能搞定。
白天俩人就耗在商铺里,下午回家,舒然说:“家里头缺东西,去一趟商店买点儿糖油面粉什么的回去。”
“好。”徐慎说。
如今粮票取消了,买卖东西比以前方便了不少,想怎么买都可以。
晚上过了零点就是二十二号,舒然的心脏怦怦跳,很怕徐慎提前看出什么来。
徐慎当家惯了,很快就挑了一堆家里缺的东西,面粉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件,他肯定不会多想。
其他发面的配料也一样,都是该买的。
徐慎买完东西还说了句:“明天给你蒸馒头吃。”
舒然哦了一声:“好呀。”
他怀疑徐慎都忘了,二十二号是自己的生日了,也是,毕竟是个陌生日子,以前都没过过。
“煤气灶真好用,火力猛。”徐慎吃晚饭时提了一句。
舒然暗暗记下了,火力猛,自己煮面的时候得注意火候,别煮糊了。
今天在外头累了一天,舒然早早就洗澡躺床说自己困了,其实他一直努力保持清醒,根本没睡。
徐慎没怀疑,他也挺累的:“我也早点儿睡,明天还……”还工作吗?
他没往下说,感觉舒然已经睡着了。
明天是二十二号。
今天一天都没有听舒然提,徐慎还犹豫过要不要提一嘴,但来来回回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