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秋笑了笑:“能不能行,不得试试才知道?行了,吃吃吃,难得出来搓一顿,吃好喝好才要紧。”
林逸秋才说了要试试,隔天就有人找上门了。
这天下课,林逸秋跟肖明朗直接被班长范民芳为首的几个女同学堵在了教室。
原来,上个月学校出了一个贫困生补助制度,每个班都可以报五个名额上去,但一个系只会有三个学生得到补助,竞争非常激烈。
肖明朗本来上报了,但是因为苏峰妈妈给他加了工资,想到自己已经能赚钱了,就把机会让别人好了,干脆便退出了竞争。
作为班长,范民芳开始还以为肖明朗是不好意思了,还私下劝过他,却发现对方真的一副不愁钱用的样子,跟刚刚开学那个啃大白馒头的男孩判若两人,心里便觉得肖明朗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为什么身上多了那么多钱。
而肖明朗社交也简单,去的最多的就是班里刚刚成立的一个社团。于是她就去找了好友和其他几个同学去了解这个所谓的外语互助社。但跑了几次都是人去楼空的状态,心里便觉得这个社团很奇怪,今天便想要问个清楚。
范民芳有些着急:“你们再不如实招来,我可要告诉老师了!”
肖明朗隐约有些怒意:“喂,你们也太过分了,我们又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林逸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倒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我们这个互帮互助的范围很大,包括仅不限于学校的同学,只要是所有爱好英语的人,都可以跟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而且这个莫教授和邱老师都知道。”
莫教授是他们的英语专业课老师,早年曾经留过洋,因而对成绩优异,口语标准的林逸秋特别欣赏,知道他要成立这个社团,那简直是双手双脚赞成。邱老师则是班主任,负责班里一应大小事务,林逸秋提前跟他打过申请了。
范民芳还是抱有怀疑态度:“真的?”
难道里面真没什么猫腻?
林逸秋觉得有点好笑:“不然你还想我们有什么?”
范民芳为人倒也耿直,见没问出什么,便坦诚地道歉了:“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们了。”
说罢,就带着其他女生一起走了。
留下宁湘霖一脸歉意:“不好意思,范民芳太激动了。”
林逸秋表示没事。
宁湘霖有些不太想走,其实她家里条件不错,隐约也知道林逸秋他们在干什么,便有些跃跃欲试。
林逸秋看出来了,干脆向她提出了邀请:“怎么?宁同学对我们这个外语互助社感兴趣吗?”
多了一个可以接触林逸秋的机会,宁湘霖自然不会放过:“当然!”
林逸秋说:“我们今天就有活动,你跟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林逸秋说的活动地点在学校里的一间空教室里,他申请了这个教室作为他们社团的活动地点,其实就是办公室,平日里一些教案实在是不方便放在逼仄的小宿舍里,就会放在这边。他们还会在这里开会,练习上课,交流心得等等。
宁湘霖毕竟还是个姑娘,不好意思一个人过去,便拉上了好朋友宋清语跟她一道。
到了地方,林逸秋开始简单地收拾起来,然后便揭下了外语互助这层皮子,把内里告诉了她俩。
宋清语有些惊讶:“你干嘛告诉我们这些?”
林逸秋开门见山道:“自然是想拉你们入伙啦!”
宋清语跟宁湘霖有些不知所措:“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她跟宁湘霖皆是家里宠着长大的,手上也不缺钱,但是这份工作确实给了她们一定的挑战,让人非常心动。
林逸秋坦然自若道:“自然是钻了一点学校的空子,不过我也没说谎,两个老师都是知道的,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时还得低调行事。而且我跟他们保证了,期末成绩不低于全班前十,他才肯让我们放手去做的。”
邀请宋清语和宁湘霖其实也是林逸秋考虑良久以后做下的决定。
班上优秀的同学不少,可以教书的肯定也不少,但他真的很怕招到的人为了赚钱,过于沉浸于上补习班这种“不务正业”的工作里,毕竟一节课两块钱,来钱太快了,而大家都不富裕。
所以林逸秋就想找一些心思单纯,对钱财没有那么看中并且成绩优异的学生,关键是性子要柔软一些。像范民芳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就不行,很容易漏底。真闹得人尽皆知,学校不会坐视不理,邱老师莫教授护不住他们。
宁宋两人不差钱。比起赚钱,肯定会把这项工作的挑战性放在首位,其次可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两个人的心愿,为以后出了校门成为一名老师积累经验。更何况,这确实可以很大程度上提高她们的专业能力。
宁湘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同意了,宋清语也很心动,在朋友的软磨硬泡之下,也同意了。
林逸秋给她俩留了两张办公桌,告诉她们每周三来这个教室参加“校内活动”,每周日参加“校外活动”。
一听一来就可以上手,宁湘霖和宋清语眼里都是掩饰不住地激动。
林逸秋却告诫她们:“这事情还是不要大张旗鼓比较好,目前就我们宿舍和你们俩是社员,明白吗?”
两人都是知轻重的人,闻言很快就点了点头。
有了宋清语和宁湘霖的加入,林逸秋的团队简直是如虎添翼,缓解了相当一部分学生压力——女学生很快便得到了安排。
第191章 改变
最近京城有一家糕饼铺子异军突起,原因是他们家新推出了两款糕点榛子挞和坚果千层酥大受好评。两款甜品都有巴掌大小到四寸、六寸、八寸四个尺寸,价位也从五毛钱到五块钱不等。不论你富不富裕,都可以花合适的钱买到自己合心意大小的甜品。
只是这家叫至味斋的糕饼铺子每天只有上午和下午固定时间会出两批新品,限时限量供应,去晚了连块酥皮都抢不到。
孙卫兵此刻正两眼放光地看着同学把榛子千层酥两口吃掉,还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他忍不住问:“犇犇,这玩意儿好吃吗?”
刘犇舔干净手里的碎屑,嘚瑟地当着众人的面对孙卫兵说:“什么叫这玩意儿,这叫坚果千层酥,我爸给我买的,一天只能吃一块,你想吃叫你爸买去,别整天看着人家吃,丢人!”
孙卫兵闻言并没有生气,只是脸上浮现出羡慕的神色:“你爸爸真好。”
犇犇的爸爸是个军人,每个月都有可观的补贴,至味斋的糕点对于他们家来说触手可及。
但自己家是吃不起的,因为他爹还在读书,他娘一个人负担整个家庭的支出,他不能为了口腹之欲,再给家里增加负担。
孙卫兵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我爸爸也很好,前阵子还给自己跟哥哥带了两块榛子挞呢,还是大块的那种。
放学以后,孙卫兵摸着扁塌的肚子垂头丧气地来到校门口等着高年级的哥哥放学。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远处喊了他一声:“小福!”
孙卫兵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男人,大喊着扑倒他怀里:“爹——”
一大一小快乐地拥抱在了一起。
孙卫兵激动得不行:“爹,你怎么会来接我?”
孙福全也很高兴,逗弄儿子说:“以后爹天天在家陪你好不好。”
孙卫兵自然高兴,可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事情,笑容又黯淡下来。
孙福全问:“怎么不高兴了?”
孙卫兵眨巴着大眼睛:“我没有不高兴。爹,我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啊?”
孙福全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怎么突然这么说?”
孙卫兵天真道:“我想赶紧长大,可以工作赚钱。”
孙福全一瞬间有些心酸,但他很快恢复了情绪,安慰儿子说:“赚钱是大人的事情,你只要负责好好学习就行了。”
孙卫兵小大人似的叹气:“唉,可是咱们家真的很穷诶。”
孙福全不觉得一个五岁的孩子会懂这些,当即就皱了眉。
孙卫兵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孙福全,他年纪虽小,却已经能理解同学话里的恶意,但他知道家里的不容易,所以并没有吵着闹着吃跟同学一样的甜品。
孙福全的心里跟针扎了似的难受,他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脸,把手里的包装袋递给儿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孙卫兵满脸惊喜地接过:“是点心?千层酥!我也有千层酥吃啦!”
孙福全宠溺地看着儿子:“嗯,明天记得分一点给同学吃。”
孙卫兵想起白天同学嘲弄的目光,护食地摇了摇头,这样的美味他要带回去跟娘和哥哥一起吃,才不给别人。
等接到大儿子孙卫国,孙福全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小胡同里的大杂院,他的妻子跟两个儿子租住在这里。
大杂院顾名思义就是多户合住一座四合院,大家伙儿来自天南地北,家境也都差不多,都是贫困人家。院子区域是混用的,每家每户都搭建一个自己的小厨房,没有独立厕所,也没有自来水,每天都要走很远的路去打水和倒夜壶,洗澡全靠公共浴室,居住环境很差。
还没到门口,两个小孩先喊开了:
“娘——”
“娘,爹回来了。”
一个妇人操着浓重的乡音从小厨房迎了出来:“知道了,去洗手吃饭了。”
她的脸上并没有丈夫回来的欢欣,也没有看见儿子的欣慰,剩下的只是麻木和淡然。
孙福全是60年下乡的知青,当年他才16岁。从下乡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一日不想着回城,为此他把努力学习贯彻到骨子里。
66年高考取消,孙福全的回城之路就此断绝。但他并不服输,反而更加刻苦地读书学习。
孙福全身材瘦弱,也不擅长下地干活,赚的工分永远是最少的,插队的村里很多老乡都暗暗看不起他,也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男人。
如此坚持了十年,孙福全把自己硬生生拖成了大龄光棍,而他始终没有看见任何可以回城的希望。
可就在这样的境遇下,村里出了名能干的姑娘王凤兰居然自己找上门说愿意嫁给他,这件事连孙福全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最终,在村里老书记的见证下,两个人顺利地完婚了。
结婚以后,王凤兰一个人操持全部家务和农活,并且生下带大了两个儿子,孙福全没了杂事的烦扰才得以继续坚持读书。
他不是不知道老乡看不起他,偶尔下地干干活,周围都是对他的指指点点和风言风语。这样的环境让他更加一刻也不敢放弃用功。
命运还是眷顾孙福全的,77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届,他顺利考上北平外国语学院。
随后,孙福全带着妻子和孩子来到了京城生活。
今天,一家人难得坐到了一起吃饭。
孙卫兵欢喜地把糕点递到王凤兰嘴边:“娘,快吃啊,爹买的千层酥,可好吃了。”
王凤兰默默无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对孙福全道:“下次甭买了。”
两个孩子不明白为什么娘突然就不高兴了。
孙福全却醒悟了,他从兜里拿了一张大团结递给了王凤兰。
王凤兰终于有了反应,看了一眼桌上的钱问:“这是什么?”
孙福全不自然道:“咳,是家用。”
王凤兰身子一僵,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你哪来的钱?还突然买了这些个东西。孙福全,你该不会是想赶我们娘仨回老家吧!”
“没有没有,这是我赚来的提成……”孙福全见妻子误会,自己也急了,赶紧把这段时间给林逸秋介绍学生和老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末了他还老实地加了一句:“凤兰,我知道我不会做事,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凤兰的眼泪倏得落了下来,经年累月的辛劳苦楚都在此刻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