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事情,也没有看路,一头直接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站稳了!”林逸秋听见一声低沉的男声,随后感觉自己的双肩被人牢牢地扶住了。
林逸秋揉了揉脑袋,望向眼前的男人:“是你啊。”
刘季年看了一眼林逸秋来的方向,一张英俊深刻的面容,眼含忧虑:“身体好了?怎么出来了?”
林逸秋瞬间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他尬笑两声,跟刘季年打着太极:“就小小的中暑而已,我感觉好多了,所以就随便逛逛,呃,看看环境,就看看……”
刘季年见他不肯说实话,无奈道:“如果你不想下地干活,来做老师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嗯?”
“老师对比知青来说,社会地位低,而且工资也低,应该是不够你花销的。”
啊这,他就这么被揭穿了?
草,为什么一天之内,他会接二连三被人看穿啊!
“而且这个徐老师,我们对他都比较陌生,不是很了解。”其实刘季年的说法已经很委婉了。
林逸秋秒懂,甚至差点就要附和对方了,可思想突然就刹车了,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个徐老师是个坏人,但是暂时也没有伤害到他,还给他出了主意,而自己还正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所以……呃……就是我现在准备进生产队了!那个……你觉得怎么样?”林逸秋忐忑地望着对方。
“生产队?”刘季年没想到林逸秋脑子转那么快,一会儿一个主意的,加上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能言善道的人,瞬间有些语塞。
林逸秋:“嗯,我知道,但是我有必须要进入生产队的理由。”
“理由?”
“是啊,你不是猜到了,我干不动活啊,前天是晒伤,昨天直接晕了过去,接下来我还不知道……”林逸秋越说声音越低,即便是懒惰如齐援朝,他也是每日都在出勤,而自己却想着偷懒,走捷径。
可是,心底又有另一道声音在说:进入生产队工作怎么能叫偷懒呢?这是换了一种方式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啊!
林逸秋想到下乡以后的种种遭遇,突然间进入生产队的想法就从一株幼苗长成为了参天大树,底气也不自觉地硬了起来:“我想进生产队,是因为我想这个十二分队左右不能全是王根生的人吧,如果我进去了,那刘家村的知青们在队里也有话语权了,王晓军那些狗腿子也不会好意思三天两头来了,而且我也有了实权,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林逸秋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说法点了个赞。
刘季年露出了迟疑的神色,诚然他是不希望林逸秋接触王家人的,可又说不出什么具体反对的理由,整个人就变得既犹豫又拧巴,这还是林逸秋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这么复杂的神色。
最终,刘季年只是干巴巴地说:“那王根生不是好人。”
林逸秋眨巴眨巴眼睛:“我知道啊。”
“罢了,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吧。”最后刘季年还是松口了。
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回到了知青所,此时正值午休时间,刚刚吃完一顿没有油水的饭菜,大家都瘫软在床休息呢。
见林逸秋回来,也就几个比较要好的知青过来问他身体情况。
陈枫一脸悔恨:“我真傻,我竟然没想到帮你一下,不然你也……”
“枫哥,我已经没事了,还好多亏了刘同志昨天对我的照顾。”林逸秋安抚对方。
“刘同志,谢谢你照顾我家逸秋,辛苦你了!”陈枫赶紧上前握住刘季年的双手摇了摇。
刘季年听到这个称呼,略微皱了皱眉。
齐援朝担忧地问:“那你下午是要跟我们一起干活了吗?你身体恢复了?”
“咳,还没,我只是突然有个想法,想跟你们几个分享一下。”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他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下地了。
“什么想法?”有几个听见他们谈话,感兴趣的知青也围了上来。
“那个,就是我想进入生产队,你们看看能不能帮我支支招?”林逸秋也是真诚发问的,他自己对如何进入生产队是毫无办法的,直接去找王根生自荐绝对是要吃闭门羹的。
“进生产队?”
“这也是我们能进去的吗?”
“当然,要我说早该如此了!”
“就是,我有个老乡在十分队插队,如今都是副队长了,媳妇都娶了,你们看看人家,再看看咱?”
“也就咱们知青队在十二队混的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不但如此,还反遭老乡们嫌弃。
男知青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还嫌不够,有人自作主张地把隔壁女知青也叫了过来。
本来女知青们也是满不情愿了,这辛苦劳作一上午也太累了,现在竟然又要开什么劳子会议。可当她们听说是林逸秋想进生产队,立刻满血复活地来到了隔壁。
“林同志,你想进生产队,我们是绝对支持的!”
“这可是为了咱们全体知青的大好事啊!”
女同志们交头接耳,对林逸秋的想法赞不绝口。
“不错,大家说的都对!”宋国庆作为“老三届”是最有发言权的,他先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让林逸秋把自己的想法具体说说,因为他刚刚其实跟刘季年说过一遍了,所以这一遍的叙述可以说是得心应手、有理有据。
宋国庆总结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大力支持林逸秋同志进入生产队,毕竟他代表的不是他个人的声音,而是我们所有知青的声音,虽然我们接下来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但是我们需要话语权!”
他的话语极具煽动性,很快接二连三的知青们纷纷响应。
林逸秋没想到,这件事那么顺当地就通过了,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支持他。
而知青们则是想,他们确实干活不如老乡,如果有一个人真的可以进入生产队,说不定他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但王根生把他们这些老知青防得跟贼一样,生怕他们跟刘家村联合起来一起对付他,是万万不可能让他们进入生产队的。
倒是林逸秋刚来就得了对方青眼不说,人学历也高,人也高大帅气,能言善道,做饭好吃……咳咳咳。
这时,突然就有人泼了一盆冷水:“呵,要进生产队,怕不是要娶了王根生那俩丑闺女,不然以王根生的尿性会让外人进生产队?”
“诶诶诶,别这么说,我可不同意小林同志这雪白粉嫩的,去王家屯和亲!”
众人听闻此言满堂大笑,空气中一时飘荡着快活的空气。
突然有人瞥到了刘季年一眼,倏得笑声就戛然而止,然后接二连三,大家都不笑了,林逸秋还二丈摸不着头脑。
宋国庆想起王根生想让刘季年做大女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虽然对方没有接受,但是这些年也一直没有谈婚论嫁,王根生那大女儿也没有结婚,他们这么公开编排人“老丈人”好像也不太地道。
除了这一招,众人也确实是真犯难了,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林同志进生产队呢?
知青们自然不希望林逸秋靠裙带关系进去,变成王家屯的人,他们知青都是要想尽办法回城的,如果有那些个意志不坚定的,早就结婚了,没看见宋哥这样的老三届连姑娘的手都没有牵过嘛,只不过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罢了。
第61章 救人
此刻大家万万没想到,林逸秋进入生产队的机会那么快就来了。
众人商讨完一轮以后并没有头绪,就准备挪后再议了。
这时,知青所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叫嚷声。
林逸秋推了推身边刘季年的胳膊:“好像有人在喊你。”
林逸秋话音刚落,知青所的大门就被人撞开了,从外面冲进来一高一矮两小子。
高的那个林逸秋也认识,就是刘三亮,矮的那个倒是有点眼生,不过跟刘家人长得很像。
果然,矮小子一看见刘季年,哭腔立刻就憋不住了:“呜哇,四哥,不好了——”
马上就有认出他的知青出言安抚:“小钊?你咋来了?快别哭了,先说说咋回事!”
刘小钊抽抽噎噎地说:“四哥,我好像,我好像杀人了——”
“什么?”刘季年被他这么一嚷,也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本来准备去午休的知青们,听闻此番话,觉也不睡了,纷纷围了过来。
就这一八九岁的小孩,竟然能杀人?
刘三亮听不过去了,赶紧出来辩驳:“季年哥哥你别听小钊瞎说,他没杀人……是,是他带了年糕来学校给大家吃,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到金家那小子手里了……他全吃了,结果噎着了,现在快不行了……”
刘三亮不愧是大孩子,三言两语就把事发经过讲清楚了。
刘季年没有多思考,拉上刘小钊二人就跑:“人在哪儿?走,去看看!爹娘呢?”
“国年已经去喊婶子了!”刘三亮飞速接话。
刘季年边跑便问:“年糕是你给金杰的?”
刘小钊被刘季年拽着,踉踉跄跄地跟着跑,他年纪小此刻早已慌了神:“我没有啊,不是,我也不知道了,我忘了,呜呜呜,四哥,我是不是杀人了……”
“别胡说!”刘季年厉声打断他。
林逸秋见三人都走了,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反正也定不下心,便也想着跟过去:“咱要不也跟去看看吧。”
八卦精神本就是华夏人民的传统,这话在哪里都适用,众人此刻早就憋不住了,听了林逸秋的话,自然纷纷响应。
宋国庆午休被打断,索性也睡不着了,准备跟着林逸秋一块儿去:“哎呀,这下糟了,你是不知道,这个一户人家并不是汉民,而那个叫金杰的孩子,是金家唯一的独苗,要是真……村长家肯定要摊上事儿了。”
宋国庆这里说的村长,指的是刘季年一家。
一行人跑到岔路口,正遇上前脚刚走的刘季年三人。
他们此刻正被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堵着,年纪轻些的女子毫不顾忌形象大喊大叫:“你这臭小子!你是讨债鬼吗?我让你自己吃自己吃,你非得带外边去,这下子出事了,要是金杰真的死了,你就等着赔命吧!”
刘小钊被她这话吓得直哭,呜呜咽咽得说着些求饶的话。
林逸秋听着对方的恶言恶语,感觉她越说越离谱,结合这女人二十五岁上下的样子,他瞬间猜到对方应该是刘季年的大姐刘萍萍,也就是刘小钊的亲妈。
刘季年把刘小钊护在身后,冷声对着女人:“你不去看人家的情况,在这里骂孩子有什么用!”
“赶紧走吧!在这儿吵吵有啥用啊!还嫌笑话不够人看的吗?”年纪大些的妇女开口阻止了愈演愈烈的骂战。
看来刘季年跟家人关系并不和睦,林逸秋心里想着事情,步伐却并不减慢。
村里一般发生什么大事,那地儿肯定会围不少人。而这次很明显就是学校里出的事情,所以众人赶到的时候,王刘小学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了。
这一幕何其熟悉啊!
林逸秋来不及感慨,赶紧拨开众人往里冲,边冲边喊:“大家快散开,大家快散开——”
笑话,噎着的人本就喘不上气,这再围那么多人,更是吸不上新鲜空气了。
林逸秋冲到人群中间,正中间的空地上跪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正半揽着一个没有生息的小男孩。
林逸秋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来晚了!这明显是已经窒息了。
一般来说,人在刚刚噎住的时候,会胸闷、呼吸困难,也会出现面色紫绀、双眼直瞪、双手乱抓或抽搐的状况。而没有意识的话,基本上就会全身瘫软、四肢发凉、二便失禁、呼吸停止最后缺氧性窒息死亡。国内每年都有很多人被食物噎死,主要集中在老人和小孩。
中年妇女不断地晃动着小男孩,她手里端着一碗水企图撬开孩子的牙关给他灌进去,可人已经昏死过去,不但没有反应,反而水撒了一身。
她操着不熟练的汉语急切地向大家求助:“你们有谁能救救他吗?求求大家了,救救我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