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人为他指出方向,壮汉推开众人,走到石磊面前,上下打量,问道:“你便是榜眼老爷,石磊?”
“在下正是。”石磊温和拱手。
“甚好!”壮汉话不多说,竟是一把拽住石磊就往外走,众人大吃一惊,回过神时,那瘦条条,同样满脸震惊的石磊已经被壮汉拉到一辆马车旁,正被使劲往车上塞呢。
众人回过神,连忙上去询问,还要阻拦。
那壮汉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我们是抓榜眼老爷回去做姑爷的,你们也去打听打听,我们是西九胡同刘家!此事于他不亏!”
壮汉潇洒地直接赶着马车跑了,还余下数位同样很壮的汉子挡住那些抗议的人。
马车内,余家三人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这不就是当街抢人吗?
唯有钟掌柜笑道:“老爷、夫人、少爷有所不知,每逢殿试放榜,京里都会上演这么一出,多少人家就指着这皇榜捉婿呢!”
程清晖道:“可这直接上手抢,未免也……”
“毕竟每科所择进士就这么点,除去已成亲的,剩下的本就不多。夫人倒也不必担忧,这捉婿毕竟是当着众人的面,其实抢回去也会好生商议,若这进士实在不愿,女方多也不会勉强,否则官府也总要派人管一管的,毕竟是新科进士!”
说话间,又有几名在场的进士被人抢走,其中还有两位显然很兴奋,非常配合地跟着走,似乎一直等着被抢呢。
钟掌柜又解释,有些京城本地人士,或是提前打听过的外地学生,也知道这个风俗,许多人还很期盼呢,毕竟来捉婿的女方大多都是有权有势,或是有财,于他们这些苦读的穷书生,这些正是梦寐以求的。
后来据说是躲起来的探花也已被人找到,在场的许多人都跑去看热闹,前方的路不再拥挤,他们的马车再次前行。
因为此事,马车内的气氛终于活络一些。
余心乐却还在沉默,快要离开时,他再次撩开窗帘,看向那皇榜,尤其是排在最右侧,名字最大的状元、榜眼与探花。
榜眼、探花都已被捉了?
那就只剩状元了啊。
他用手支住下巴,不禁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捉婿
内城依旧在封,他们没法去内城的余府,便先去另外一座宅子。
虽不如内城那座,却也有三进,收拾得清清雅雅,是江南园林的风格,这一路,大家都堪称是心力交瘁,尤其一下船就遇到程家这样的事,终于能坐下歇歇,余家夫妻也都松了口气。
倒是余心乐,始终不说一句话,眉头还微蹙,不知想些什么。
程清晖再担心,也不忍叫宝贝儿子难受,她拉住余心乐的手,温声道:“囡囡别怕,凡事还有爹娘呢,你是小孩子,不必管这些。”
以往余心乐也确实不大管这些事,因为父母会处理得很好。
可这次的事情,显然已经超出父母的能力范围,他怎能不操心呢。
他也不欲叫父母为自己焦心,便点头:“我知道。”
余安和也道:“叫西园他们陪你去你屋里,你沐浴一番,再好好睡一觉,晚上咱们吃些好的,好歹是来到京城的第一天。”
余安和刻意笑得和煦,余心乐感知到父母的用心,也跟着笑笑。
随后他很听话地带着西园与刘小武去了自己的院子,房里是早就打点、整理好的,也没有什么需要他们操心的,余心乐找了张椅子坐下,继续发呆。
西园简单地将一些近些天要用的箱笼放置好,刘小武也带着几名小厮去抬来热水,西园才道:“少爷,您去沐浴吧,水都备好了。”
余心乐回过神:“不忙。”
随后他又示意其他人先出去,叫西园将门关好,令他们二人站在自己面前。
他们俩有些莫名,不知这是要做什么。
“唔。”余心乐终于开口,“小武,我记得你是有好几位兄弟在京里开武馆。”
“对啊!都是过命的好兄弟!”
“我若要你去打听今科新晋状元的消息,可能打听得到?”
刘小武微愣,却还是点头:“当然能!”
“好,你去打听那状元此时正住在哪里,性子又是如何,家中可有妻儿,总之能打听多少是多少!最晚一个时辰,定要回来见我。”
“啊?哦!”刘小武虽蒙,却很听话,抬脚就要跑。
“若是被我爹娘瞧见,你便说是替我出去打听新鲜玩意的,什么也别说。”
“好嘞,少爷!您就放一百个心!”
刘小武走后,余心乐根本没心情沐浴,他在屋内转来转去,西园屡次想询问,到底是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沉思。
刘小武办事极为利索,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回来。
“如何?!”余心乐期待看他。
“少爷,都打听到了!今科状元,江西人,姓方名博,今年二十有七,据说在中状元之前,便已经是他们江西的解元,这回一下子就被新陛下给点了状元!新陛下对他多有夸赞呢!
“我打听时,听说这位方状元前途不可限量。过几日,新陛下还要专门召他进宫呢,榜眼与探花可没有这个殊荣,人人都说,这是新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状元,必定是要得重用的,往后恐怕要常在新陛下跟前行走,俨然新贵!”
“他可有妻室?家中境况如何?”
刘小武虽说觉得打听这些很奇怪,倒是全都打听得明明白白。
方博家境贫寒,在江西老家,甚至是一边在别人家里坐馆做老师,一边温习功课,也因为家里贫穷,人又低调沉默,他之前并不受人重视,读书的钱全是自己抄书、讲学赚来,直到二十四岁才去考秀才,也才有盘缠去府城继续考。
老家的人看他这般,便以为他没什么本事,一直没什么人帮他,哪料他一下子考了个解元,众人才知道他的厉害,只可惜这时方博早已经悄悄地独自上京,谁也没联系,也没要任何人的银子,众人就是想结交都已晚矣。
至于妻室,他以前那么穷,哪里来的钱娶媳妇。
刘小武摇头晃脑道:“等他老家收到京里消息,那些人恐怕肠子都要悔青喽!”
余心乐听了这些,心中顿时燃起希望,这样的人,好啊!
家境贫寒,无牵无挂,性子看起来很孤傲,又一向受人忽视,太好找缺口了!
余心乐不禁激动起来,再想到这个方博很受新帝看重,就更满意,他又抓紧问:“他如今在哪里落脚?”
“方状元原本是住在悦来客栈,但他挺聪明的,考完就已搬走,嘿嘿,这要其他人兴许打听不到,但谁让他新搬的那家客栈,是我兄弟武馆罩着的!轻易没人敢去打扰。”
“好!”余心乐更满意,没人知道最好,他一定要抢个先!
甚至他得抢在皇帝前面,否则过几天这方状元见了皇帝,定然是什么都有了,哪里还能显出他的好呢!!
西园跟刘小武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少爷突然变得激动,还有些过度激动,到底是由西园小心问:“少爷,您到底在琢磨些什么呢?”
余心乐回过头,双眼熠熠发光。
他低声道:“今晚,咱们就去把这个新科状元给捉回来!”
两人听了这话,不由变得痴傻起来。
“捉?”
“不错!!”余心乐激动道,“京城不就时兴这个榜下捉婿么,我也赶回热闹!”
“……可、可是,少爷,人家都是小娘子在捉……”
余心乐一听,就知道西园这个呆子误会了,他此时心情极好,便笑着逗他:“那又如何,我不比那些小娘子有钱?不比她们好看?”
西园吓得脸色都开始泛白,磕磕绊绊道:“可、可是,少爷您是男子啊!”
余心乐继续逗他:“男子又如何?我那两位好兄弟,两人都好了多久?他们也都是男子,可见呐,这男子与男子之间亦有真情在。”
这倒是真话,余心乐在江南唯一的好朋友便是个断袖,跟他相好的还是青梅竹马呢,两人一同长大,别的混小子情窦初开知道偷看小娘子的时候,他们俩也只看彼此。
余心乐自己虽没有龙阳之好,看这俩看了这么多年,倒是相信男子之间是有真情在的。
西园满脸绝望,完蛋了,他们少爷的袖子也断了?什么时候断的呢?他为何不知道?
他急急道:“可、可是,先前那位吴家少爷那样缠着您,您不还揍他一顿了么……”
那可还是去年的事情啊!
余心乐努力想了会儿,才记起这吴少爷是谁,他立即道:“他太丑!”
凭良心说,吴少爷真的不丑,在他们平江府的知名度也就仅次于他们少爷,西园这是百思不得其解啊,他们少爷的袖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断的呢?
刘小武同样跟着绞尽脑汁地想,满头大汗。
余心乐笑出声,不再逗他们,而是把自己的想法,大致与他们说了遍,毕竟这事还得靠他们相助,且他们俩一向忠心。
两个傻子听了他的话,都哭了,眼中淌泪,都觉得余心乐很可怜,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才要断袖啊!
余心乐反倒笑了,他又有什么好可怜的,自小到大锦衣玉食,娇生惯养。
他笑道:“你们别哭了,方才我是逗你们的,本少爷还不至于此,我考虑的还是,能否与这位方状元达成一个合作关系,我为他提供他想要的一切,只求他帮我们在新陛下面前说几句话罢了。”
两人猛地松一口气。
西园吐气道:“少爷您要吓死我了,可是这事,咱们不能找找其他人?京里与老爷交好的大人还有好几位呢。”
余心乐摇头:“内城依旧在封,程家犯这样大的事,人还不知在哪里,新陛下刚登基,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替程家说话?我看,我们就是拿再多银子去敲门,也无人敢开,此事唯有自救。”
他就是再努力,当官也早得很,眼前有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人又这么合适,他岂能轻易放过?
西园难过道:“少爷自小到大就不曾求过任何人,我替你委屈,按少爷所说,这件事危险极大,也不知要如何,那位状元才能答应呢。”
“傻孩子,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也总比问题多,再说了——”余心乐话音一转,“说不定这位状元还真看上我的脸和钱,也愿意给我们余家当女婿呢?”
西园跟刘小武刚放下的心再度高高悬起,这,绝对,不可以!
余心乐故作沉思:“好像也不太行。”
两人猛点头,真的不行!
余心乐义正辞严:“毕竟,即便这个状元当真看上我,也是我做夫君,他做娘子嘛!”
两人都差点没被余心乐给逗得昏过去。
余心乐却被他们俩的傻样逗得大笑,不论怎么说,他笑得这样高兴,西园与刘小武多少是有点欣慰的,毕竟他们少爷的心情总算是恢复了!
少爷既然已经做好决定,还实话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余家又正是危难时,他们一定帮少爷办好事!
决不允许那什么状元冒犯他们少爷!即便真到山穷水尽时,反正也是他们少爷当夫君!那个状元只能当娘子!
晚上,一家三口用了顿丰盛的晚膳。
余家夫妻都有心思,倒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用完晚膳,余心乐陪伴父母半个多时辰便回自己的院子,在差不多的时间沐浴、熄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