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陶知道会有积分,但不知道他爸那儿会知道得那么快。
“你什么朋友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答应我不跟陌生人说话的?”
杨陶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看他爸爸的反应,他要是说自己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爸爸肯定不会让他跟陈秋肃来往的。
“嗯……”杨陶脑子转得飞快,“那个叔叔买了矿泉水,我用会员卡帮他打折,他让我积分的。”
杨邵盯着杨陶看了一阵,实在没法从这张天真的小脸上找到破绽,他有点无奈,“别老惦记着积分,都是不认识的人,你还操这个心,你最近给我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晚了,早点回家知不知道?明天我接你放学,带你去剪头发,都长这么长了。”
杨陶鼓着腮帮子没敢说话,爸爸能来接他,他当然高兴,只是明天陈秋肃该怎么办呢?自己还没法通知他,下次跟陈秋肃见面,一定要跟他交换一下手机号码。
“爸爸,你是要到钱了吗?”杨陶在想,他爸明天有时间,是不是保险的事情处理好了。
有些事情,哪怕杨陶不懂,但自己还是得提前跟他打个预防针。
“儿子,爷爷呢弄伤了腰,如果实在交不上房贷,爷爷那边又要用钱的话,我们可能就不能住在这儿了。”
杨陶眨了眨眼睛,没有因为爸爸的反悔大吵大闹,良久,反过来安慰杨邵,“我们要回爸爸老家吗?那我们可以重新再找一个房子,找个便宜一点的。”
卖掉房子回老家,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治标不治本的,一切都要重新来,可不比在这儿轻松。
第5章
杨邵让杨陶自己去玩,他得给杨陶收拾书包,幼儿园小朋友的书包,跟垃圾桶似的,两天不收拾,里面什么都有。
拧起那把装了皮筋的纸质枪时,杨邵“啧”了一声,“杨陶,我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让你别把这把枪拿到学校玩吗?”
杨陶听到声音从房间里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拿错了。”
本来就不是为了带去学校的,他也没在学校玩,也没给同学玩,不算跟爸爸撒谎。
见杨陶回答得那么流畅,杨邵也没有去追究真伪,摆了摆手,“自己去洗漱,马上到时间睡觉了。”
第二天中午,杨邵又收到了小钱的消息,让他拿着材料再去一趟保险公司,杨邵多少有点不耐烦了,但还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没有将不满的情绪表现出来。
到保险公司的时候刚过午休时间,杨邵被小钱领进了一间没人的会议室,起初还是跟他说赔偿款的事情,这回是把赔偿金数目告诉他了。
赔得不多,但聊胜于无,没钱的时候,一分钱都是命,杨邵不嫌少。
签完字,小钱又拿出另一份文件,“杨先生,你要不看看别的项目,保险这种东西,就是备不时之需的,幸好您上回有保险,虽然赔得不算多,但是有一部分赔偿,总比没有好。”
要不是钱没到口袋里,杨邵脸能拉到地上来,这些业务员,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签合同的机会,真够膈应人的。
杨邵看了眼时间,再不回去,就赶不上杨陶放学了,他笑得有些勉强,“马上到我儿子放学时间,怕是没空听你说新项目了。”
小钱也不着急,“那下回吧,杨先生要是有别的事情,我就不留你了。”
“回吧,别送了。”
会议室的门一开,杨邵径直冲了出去,正好和迎面而来的工作人员撞了个满怀。
“哎哟。”工作人员惊呼一声,怀里的资料散落一地,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杨邵手快,扶了对方一把,忙蹲下帮忙件文件,“不好意思。”
小钱见状也上来帮忙,杨邵毕竟是客户,一只胳膊还不方便,“杨先生,您没事吧。”
一场不大不小的事故,足以吸引旁人的目光,杨邵捡完文件就想溜,根本没注意到从站在楼梯上一直盯着他看的男人。
今天和医院没有预约,陈秋肃是算是杨陶放学时的,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叫司机先去开车,自己则是走楼梯下到公司大厅。
刚到楼梯拐角,楼下的骚乱让陈秋肃停了一步,他扫了一眼一地的文件,和杵在大厅中央的两人,刚想往下走,他整个人怔愣在了原地。
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自己或许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不明白为什么无法标记,可永远记得那人的长相,和眉宇之间撇不去的不耐烦,就连动情的时候,都是眉头紧蹙。
陈秋肃想要把人叫住,却不知道该喊什么,没等他张口说话,那人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公司大门。
小钱把捡起来的文件递给同事,想要忙自己的去,却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叫住。
“等一下。”
小钱一回头吓一跳,“老板……”
他跟着陈秋肃进了刚才的会议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老板的命令,将杨邵的资料翻了出来。
“这人挺烦的,他先前在我们这儿买了保险,最近出了事故,我都是按照合同办事,跟他说了赔不了,还死缠烂打,我只能跟我们组长反应,给他适当赔付一点。”
杨邵,beta……
在看到性别那一栏的一瞬间,陈秋肃的脑子宕机了,怎么会是beta……怎么……可是……应该是beta,是beta的话,那他这些年的困惑就迎刃而解了。
杨邵突然不见,陈秋肃不是没有找过他,即便是自己没有标记他,但两人在一起那么多个日夜,omega怀孕的几率很大,一个未婚先孕的omega该怎么生活?不管怎么样,得先把人找到再说。
可一开始方向就错了,他一直在找一个信息素是烟草味的omega,难怪在那个酒吧会查无此人。
他对杨邵的印象并不算太好,那天晚上发情来得莫名其妙,杨邵得出现又那么凑巧,杨邵来历不明,自己也无法查证他是不是表哥叫来的人。
找不到人,这事只能告一段落,但这件事,一直都是陈秋肃心里的一个疙瘩。
“这种街头小市民最胡搅蛮缠了,又是卖惨,又是说他有多不容易,带着个孩子,说什么都要赔偿款。”
陈秋肃猛地看向小钱,孩子?
“他孩子多大了?”
公司人都挺怕陈秋肃的,小钱也不例外,小心翼翼地回答,“五六岁的样子吧……他单亲父亲,看他脾气也不太好……多半是把老婆给气跑了……”
陈秋肃嗓子里像是梗住了什么东西,beta……杨邵是个beta,beta想要怀孕,得通过医疗手段,天然受孕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有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跟自己也没关系。
一想到这里,陈秋肃打消了找杨邵的念头,人家都已经结婚有了孩子,自己突然出现只会打扰到他宁静的生活。
陈秋肃心里空落落的,默默将杨邵的资料放回到了办公桌上,刚刚看杨邵吊着胳膊,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故。
“当初怎么答应人家的,就怎么赔吧。”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留下一脸蒙逼的小钱,什么意思?老板的意思是按照合同来?按照合同来就是一毛都不赔,那个杨邵是不是得罪过老板?
陈秋肃六神无主地走出公司大门,街上车水马龙,他的目光有些不聚集,良久,才看到在路边等候多时的司机。
“老板,刚太太打来电话,老太太进医院了。”
陈秋肃心头一沉,奶奶看着硬朗,可年纪大了,身体方面没法说得准,“去医院。”
到医院楼下,陈秋肃扶着车门停顿了一下,俯身看向司机,“你去XX商业中心,有个叫杨陶的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如果他在等我,你让他今天先回家。”
交代完杨陶的事,陈秋肃马不停蹄地往病房跑,一进病房,陈家的人将病床团团围住。
“奶奶?”陈秋肃拨开人群,人一穿上病服,那气色看着大不如前。
医生交代让病人好好休息,病房里不能留这么多人,亲戚都陆陆续续退了出去。
“怎么会进医院的?医生怎么说?”
表哥在一旁搭腔,“那还不是说到你的事情,外婆才那么激动,老人可最忌讳情绪波动。”
奶奶朝陈秋肃招手,陈秋肃往前靠近,手上一紧,被奶奶轻轻握住,“秋肃,奶奶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结婚生子,我要看不到我的重孙,奶奶死都不会瞑目的。”
平时放学,杨陶最惊喜的就是看到他爸爸来接他,今天倒是来了,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待会儿再遇上陈秋肃,怎么跟爸爸解释啊。
还没走到平时那张长椅附近,杨陶便伸长了脖子,瞪着浑圆的大眼睛,仔细搜索陈秋肃的身影,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他的人影。
打从见到自己开始,杨陶喊了一声爸爸,就没再开口说话,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像是在找谁。
杨邵太了解他儿子了,他儿子就是个话篓子,不说话了才显得异常,“你今天怎么回事啊?在学校受欺负了?”
不远处就是陈秋肃常坐的长椅,长椅上没人,杨陶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听他爸爸说话。
“没有啊,我就是在想,今天给我剪个什么发型。”
“你还挺臭美的,要不叫人家理发师给你染个色儿吧。”
知道爸爸是开玩笑的,杨陶解除危机,又跟多动症犯了似的,走路又蹦又跳的,“别花那个钱了,留着你还房贷吧。”
之前,杨邵也自己给杨陶剪过,但是手艺拙劣,理发店给小朋友剪头发也就八块,专业的事情就得专业的人来做,这八块钱人家赚得理直气壮。
等杨陶的时候,杨邵闲的没事做,特意从理发店跑出来抽烟。
理发店旁边就是彩票店,彩票店的广告牌标语着实让人心动,“你中一千万,比你挣一千万容易得多”。
“爸爸!”杨陶剪完头发,迫不及待地跑出来找他爸,见杨邵盯着广告牌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杨邵随口胡诌,“买了就能中一千万。”
杨陶对一千万没有概念,总之就是很多钱,他跟个圆润的小土豆一样,双眼发光,“那我们买呀!”
在孩子面前就是不能胡说八道,杨邵想笑,已经被杨陶拽着进了彩票店。
父子俩都没买过彩票,也不知道是什么流程,最后,杨陶挑了一组数字,买了五倍,付了十块钱,从老板手里接过了彩票。
“爸,把彩票放我书包里,我运气好,肯定能中奖。”
杨邵觉得又可笑又可悲,他不指望真的能中奖,但无路可退的时候,人真的会对这种机会渺茫的事情寄予希望。
“那你放好啊,别等开奖那天,彩票找不到了。”
第6章
“没有找到?”
陈秋肃每次都是独自去找杨陶的,司机也没见过杨陶长什么样,在陈秋肃所说的地方没有看到人,他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人,等了一会儿,只能回来给陈秋肃交差。
“嗯,我还特意等了一阵的,但是没有看到有小孩来。”
“我知道了。”
一想到杨陶总是一个人家,陈秋肃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然以他的个性,是不会随便爽约的。
也不知道杨陶的家长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安心让一个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自己到处乱跑。
陈秋肃不放心,又没办法联系上杨陶,只能第二天提早一点到两人约定的地方等着。
没多久,从步行街尽头能看到家长领着小朋友出来,陈秋肃猜想应该是幼儿园放学了,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努力从人群当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波又一波的人群从自己跟前经过,还是不见杨陶出现,陈秋肃正打算去幼儿园看看,迎着光的方向,有个灵活的小身影,背着跟他人差不多大小的书包,一摇一晃地跑了出来。
“陈叔叔!”杨陶眼睛可尖了,老远就在跟陈秋肃打招呼,脚下的步子也加快,跑到陈秋肃面前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