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箴说:“暑假我教你游泳。”
时聆揪了下商行箴的衣领:“我找商宇教。”
商行箴道:“他也是我教会的。”
时聆退一步:“那你给我买泳裤。”
兜里手机铃音作响,是提醒练琴的闹钟,时聆掏出手机在商行箴眼前晃晃,摁掉闹钟跑上了楼。
寒假很短,来不及抓走一丝年味珍藏就已结束,时聆在台历上又划一道,放下笔时才记起齐文朗好久没给他来信息了。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时聆的时间愈加紧迫,比起其他人,他还要多兼顾一项事情,程思韵每周两天把他召到家里练琴,关切的态度让时聆受之有愧,因为除去反复练习以匹配对方的热心指导,他并没付出过什么。
程思韵掩嘴笑了:“我不是免费指导的呀,行箴给了我一大笔指导费的,你谢他就行。”
时聆迟滞想起,当初商行箴帮他请来程思韵指导,是源于一笔交易,而他直到现在也没弄清,商行箴到底想在他身上换取什么。
大概是在赋月山庄的生活过于安逸,时聆转眼就把这个疑问搁置在了一边,校考迫在眉睫,统共三天,他提早向学校递了假条。
校考当天,他起了大早,穿上一套商行箴之前带他去量身定制的正装,理好衣领,系上纽扣,取下那枚别在休闲胸包上的狮头。
商行箴用它顺利拿下洽谈,时聆也想借一份好运,但这枚首饰太夺目,他怕喧宾夺主,最后决定将它藏进胸前的口袋,让它抚平心间的鼓噪。
时间还算充裕,时聆倚在首饰台旁回复几个好友起早发来的祝愿,退出微信刚要关掉手机,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熟悉的无备注号码,时聆瞬间站直,思量两秒后接通,那边语气急切:“中午你出校门,我跟你谈些事情。”
时聆强迫自己冷静:“我请病假了,这两天呆他家里。”
齐文朗无暇细辨他话中的真假成分:“时聆,你能不能让商董看在私情份上再宽限我一段日子?”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时聆分不出心神排解齐文朗的难处,敷衍了句“我尽量”,直截掐线关机。
他拉开门走出去,商行箴看向他的目光一如去年初秋的冷餐会出发前:“怎么磨蹭那么久?”
时聆拎着琴盒款步走向他:“大清早的,没忍住磨蹭了点别的。”
似是没料到他会主动挑起这方面话题,商行箴微愣,随后接过他手中的琴盒,指掌相碰间,他附在时聆耳边低声:“我可不止会教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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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给我乖点
扔下这句话,商行箴便与他扯回适当的距离,下楼前提醒他别耽误时间。
音乐学院在本市,但规定的考试时间早,时聆不敢拖沓半分,带上孟管家给打包的早餐留在路上吃。
一份乳酪三明治吃完,时聆侧过头看身旁的人,为了送他,商行箴陪同早起,此时靠在靠垫闭目养神,侧脸被初升的霞光描了轮廓。
晚冬回温不多,商行箴还穿着保暖的大衣,时聆蹭近,勾扯他被压在臂下的领带:“叔叔,你除了游泳还会教什么?”
商行箴睁开眼:“你上车后半天没作声,不是在回忆乐理,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时聆掏出盒牛奶插上吸管,心态良好的模样:“该记的我都记熟了,何况程老师说考试前最主要放宽心,我只好想想别的事儿转移注意力。”
夺目光线让商行箴的眼睛如同藏了笑意,他暗示道:“那你不如想想你出门前磨蹭了什么。”
时聆说:“我就琢磨了下该不该往兜里折个口袋巾。”
商行箴眼中戏谑一敛,向时聆胸前的口袋扫去:“所以没磨蹭出结果?”
“磨出来了。”时聆两指往兜里一探,捞出那枚胸针,“叔叔,我讨你一点好运。”
商行箴盯着点缀红碧玺宛如目露凶光的雄狮,心里百味杂陈,为一份被需要的动容,也为会错意的无言,一时间竟斟酌不出言语作答,干脆眼一闭装困:“好好考。”
偏生时聆不依不饶:“所以你到底还会教什么?”
商行箴懒得睁眼瞧他:“喝你的奶,别吵。”
后半程时聆没再吭声,不过把空掉的牛奶盒吸得咔咔作响,像在发泄不满。
五十分钟后揽胜在音乐学院正门刹停,时聆攥进琴盒提手,娃娃机的钥匙仍然串在上面,钥匙柄扎着他的虎口,他却彷如不觉。
透过车窗,时聆仰望着学校的大门,活在齐家时他总想有能力就逃远一些,所以永远以为这里遥不可及,后来商行箴给予他一把打破未知的钥匙,他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远。
究极区别,齐家为他上了镣铐扔进一座开门的鸟笼中,而赋月山庄是一片由他来去的天地,那里却总有东西牵扯他往回看。
“七点半了。”商行箴说。
时聆神思归位,拎上琴推开门下车。
他从车尾绕至车身另一侧,叩开商行箴那边的窗户,伸手进去再次拽人家的领带:“叔叔,谢谢你。”
商行箴被拽得上半身微微前倾,玩笑道:“你这是谢人的态度?”
“别人都点头哈腰,我这样的比较特别。”时聆摩挲领带光滑的面料,“谢谢你请了程老师指导我,也谢谢你送我过来。”
“这有什么。”商行箴似要抽回自己的领带,食指从时聆虎口处找到豁口挤进去,在那温软的掌心勾了一下,惹得人怕痒松手,他顺利解救了自己的领带抻平,“今天送你到门口,以后我要进去的。”
时聆看了看手表,差不多要进候考室了,他不管听没听懂深意,兀自点了头。
合身的黑西装勾勒出比例匀称的平肩窄腰,少年往音乐学院大门而去,直至商行箴的视野中被越来越多的行人所填充,他才将车窗重新升上。
“看什么。”他轻踹主驾的椅背,唤周十五回神。
周十五搔搔鼻梁,一向是有话直说:“没啊,就觉得这小孩儿哪里不一样了。”
商行箴问:“想起他跑来绘商楼下蹲我的时候了?”
周十五嘿嘿一笑:“是啊,那时候看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太可怜了。”
商行箴昨夜晚睡,太阳穴充斥着睡眠不足的钝痛,他将手肘拄在车门,屈指抵在穴位按揉,说:“那现在呢。”
周十五不好意思说纵观全局他这瞎操心的旁观者最可怜,怕说错话被开除,只问:“商先生,那一开始你想在他身上取的东西到手没?”
现在谁还记得当初的算盘,时异事殊,商行箴想要的东西早就变了,只是还差时聆一句肯不肯:“用不着你来担心。”
周十五好冤枉,搓了搓方向盘,问:“开车吗?”
商行箴再看音乐学院大门一眼,说:“走吧,下午再过来接他。”
艺考按初试、复试、三试统共持续了三天,越到后面筛下来的人越多,尽管流程严谨有序,但耗费的时间也越少,结束那天出来恰是午后日头正暖的时候。
线条切割极富机械感的兰博大牛岿然停在校门,时聆远远瞥见,这次没让任何人提醒也认得出商行箴的车,他提着琴盒大步走过去,步子都轻快了。
他坐进副驾,将琴盒搁到脚垫上,蹬掉皮鞋在座椅上盘腿:“叔叔,你旷班了?”
“这边离绘商也就半小时路程,连我昨晚加班的时间都抵消不了,何来旷班一说?”商行箴发动车子,轻敲时聆抵在扶手箱的膝盖,“我的员工只会以为他们的老板见哪个客户、跑哪边关系去了。”
时聆多手弹后视镜下的挂饰,远山挂坠在另一辆车,这里挂的是被他淘汰的断尾巴小羊:“有哪个重要客户坐过这辆车吗?”
商行箴问:“这车就俩位置,他坐了副驾,那我要坐哪?”
不是还有个主驾么,时聆不懂:“什么意思?”
商行箴说:“我不给闲杂人当司机。”
时聆对着副驾的镜子摘掉固定头发的透明小卡子:“那我算什么?”
商行箴瞥他一眼:“你也给我乖点。”
时聆将两三枚小卡子扔进扶手箱,这段时间没顾上理发,他的刘海有点长了,扎得眼睛刺痒,他拨开,安分地端坐在副驾上:“你等下还要回公司吗?”
“要,开完会过来急了,桌上还扔着堆文件没看。”商行箴加速超了个车,看看时间,正要问时聆用不用回学校,仪表台上的手机响了。
是秘书的来电,商行箴离开前告诉她今天的外出是私人行程,有急事可以电话告知,他没连蓝牙,直接拿起接通:“什么事?”
大街的行车鸣笛稀释了泄露的音量,商行箴左手握着手机静静听完:“你请他到会客室坐一下,我三十分钟后回来。”
挂掉电话,商行箴问:“今天不用再回学校了吧,要不要去我的办公室休息一下?”
时聆有过前车之鉴:“这次电梯一开不会又碰见一大筐人吧?”
商行箴说:“这次直达二十六层,坐专梯。”
时聆诸多顾虑:“上班时间人来人往,跟着商董坐专梯,他们不会以为我是哪个关系户吧?”
商行箴对这个称呼已习以为常:“是,关系户还在我车上坐没坐相。”
时聆这段时间是真的累了,陷在皮质座椅中阖上眼,思忖着等到了商行箴的办公室要借休息室睡个觉:“坐没坐相算什么,我哪天累得不行还想躺着、趴着。”
被冬末的暖阳晒着,时聆犯懒,挨在靠背上时大脑混沌,依稀听见商行箴在轻笑:“你喜欢的话,有你躺着趴着的时候。”
绘商大厦和音乐学院之间是直线路段,下午道路畅通,大牛滑进地下停车场时比预计时间还早了几分钟。
电梯从负一层直达二十六层,回了办公室,商行箴顾自脱外衣、松袖扣,但马甲还裹着腰身,领带也没解开,时聆记起他路上接了秘书的电话,好像是要去会客室见个人。
兜里的手机连声振动,时聆将琴盒随意往商行箴的老板椅上一放,摸出手机回复小群里张觉他们趁课间送来的问候。
回复完一抬头,商行箴正立在他身旁捧着本文件在签名,丝毫没有要见人的紧迫感,时聆问:“叔叔,你不是要去会客室吗?”
“不急。”商行箴签完字合上文件,“你要留在这里还是去休息室睡一觉?”
茶几旁的座位说不定有多少屁股坐过,老板椅睡得不舒坦,时聆说:“休息室。”
“还是留在这里吧,看场好戏再去睡。”商行箴不容置喙,按下内线让秘书传话,“小颜,把人带过来吧。”
时聆还在思索他要不要回避一下,突然,没关严的门外传来利落的高跟鞋响,伴随的是秘书清亮的声线:“齐先生,这边请。”
时聆险些没拿稳手机,倏地转头看向商行箴。
商行箴却将琴盒挪到地面,自在地往座椅上一坐,向时聆伸出右手:“害怕的话,可以躲到我身边。”
实木门被轻叩两下,时聆没再犹豫,矮身往桌底一钻,扶着商行箴的膝盖仰脸,眼神自下而上:“叔叔,再靠近点。”
商行箴愕然,他本意是要时聆在他身旁无需做任何反应,没让人躲到他身下,这样的姿态让他如何分出心思谈事情?
但秘书已经把齐文朗带进来了,商行箴无法,座椅滚轮在地面轻蹭,他向桌子贴近了点,置放在腿上的手一翻就能碰到时聆的脸。
他在桌后抬头,冲进门的男人扬嘴一笑:“齐董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桌下时聆瞟见不远处的琴盒,他心里一惊,正想倾身把它勾过来,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兜住他的后颈,商行箴忙中偷闲低头用唇语警告:“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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