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聆看了看孟管家亲和的笑容,又迅速低下头,把卸下来的书包和琴盒都放到书桌上:“谢谢。”
孟管家道:“我明天给你添个琴架,你喜欢落地的还是壁挂的?”
时聆摇摇头:“不用麻烦。”
孟管家没追问,转而说起别的:“梯口靠右的房间是商先生住的,他喜欢安静,你尽量体谅一下,起夜的话动作轻点。”
时聆听懂了言下之意,虽然住在同一层楼,但是他和商行箴的房间至少相隔十多米,加上屋子隔音措施得当,除非他成心闹出大动静,否则商行箴怎么可能会被他打扰睡眠?
不过离得近的话性质就不一样了,出现这种可能性只有一个——他穿过走廊,途经商行箴的房门外,从通向楼下的唯一一个楼梯口下去。
商行箴担心他不服不合情理的同居安排,提防他找时机逃跑。
孟管家为他带上门出去了,时聆挨着书桌沿想了会儿事情,将台灯拧得更亮了些,翻出作业铺开一桌面。
环境变化不影响时聆的效率,九点整,他合上习题册塞进书包,又抽空背了篇英语范文,才离开座位舒展筋骨。
露台的推拉门敞着道缝儿,时聆推开门,让如水的凉风灌进室内。
这里视野很好,能望见楼下淌着波纹的泳池,泳池旁边的花园被地灯暗光蒙了层纱,夜晚看不清有多少花卉品种,但时聆挺喜欢走过花园小道时闻到的那股幽香。
极目远眺,连绵不绝的树影轮廓成了望不尽的群山,他不懂商行箴怎么会担心他逃跑。
身后传来异响,时聆转过身,商行箴放下叩门的手,另一只手夹着两瓶水。
“这个房间还算满意么?”商行箴进来将两瓶水放到桌上,腋下夹的文件也拿下来搁桌面,跟时聆刚翻过的英语范文挨着,“明天让孟叔给你买个饮水机,省得渴了还要往楼下厨房跑一趟。”
时聆不答满意与否,也不关心有没有饮水机,今晚稀里糊涂被安排住到赋月山庄,但他和商行箴的关系,别说熟,连三分熟都够不上火候。
所以看见商行箴把文件放下,随后拉开椅子的动作,他除了惊恐就觉不出旁的:“你不是睡梯口那边的房间吗?”
商行箴屈指敲敲那本英语范文:“这里氛围好,我先在这边把工作处理完。”
时聆抿嘴不言,快步过来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书包。
商行箴兀自翻开周十五帮他送过来的文件,摘下夹在纸张当中的钢笔,单手拔掉笔帽,有意无意地发问:“你以为是怎样?”
椅子被商行箴坐了,时聆站也不是回里屋睡觉也不是,垂眸盯着商行箴露在衣领上方的后颈,眼神在背光下显得阴郁:“没怎样。”
商行箴回头看他:“不去洗澡吗?”
时聆的眸光霎时恢复如常:“现在去。”
商行箴目视他绕过隔墙朝里间而去,四五秒过后重又低头,依据下午洽谈得来的规划标准完善项目细节。
正看得入神,那串儿脚步声在隔墙后绕了回来,商行箴从文件夹上沿挑高视线,时聆还穿着那身校服戳在那。
“怎么了?”商行箴问。
时聆无助道:“我没有换洗的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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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尾巴狼
商行箴骨子里藏着份劣根性,哪怕他天天西装革履出入绘商大厦,对待员工或严苛或绅士,可他始终辨得清自己不是个翩翩君子,他呈现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他为自己强行塑造的。
看着不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难堪,然后他一边明嘲暗讽一边假意施舍,才是他最享受的事情。
就像现在,他正儿八经觑着时聆目光不偏移半分,出口却净是挑衅:“你穿多大码?”
正当他以为时聆起码会羞赧一下,对方却利落反问:“你有多大码的?”
他怀疑时聆在抬杠,但对方神色认真,让他的挑衅仿佛使错了方向。
“我给你拿过来。”商行箴起身回自己那边,不多时掂着盒没拆封的男士内裤过来,“啪”一下拍进时聆掌心,“这个合不合适?”
包装盒上没有精壮的男性身躯,但有相应的码数标明,时聆只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可以。”
商行箴面上无澜,心下却暗惊,直到时聆转身进去了,他还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被包裹在宽大校服内的小身板若有所思。
时聆洗过澡后就睡了,一墙之隔,睡房内乌漆墨黑,连床褥轻弹的声音都难捕捉,外间的孔灯和台灯还双双亮着,偶尔纸张掀动,带起极轻的声响。
更深露重,商行箴合上文件夹,没有咖啡提神,亏得自制力高才没趴在台面倒头便睡。
卧室铺设米色的薄绒地毯,踩在上面几乎无声无息,商行箴起身先关掉台灯,踱至门边又熄灭了天花板的几豆孔灯。
借着走廊漏进来的暖光,商行箴的这个视角恰好能看到里间大床一隅,时聆贴着床沿侧卧,一只手臂压在凉被上,从袖子的颜色能辨出穿的是校服。
房门阖住隔开了走廊的光,时聆在沉睡中翻了个身,意外地睡得比在原来自己的卧室还安稳。
手机闹钟在枕边叮铃作响时,时聆还徘徊在梦境中充斥着香甜气息的面包店里挑选要买什么,动作先于意识把铃声关掉。
床褥平滑,手机沿着边缘滑了下去,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时聆刹那间惊醒,瞪视着屋内陌生的摆设反应了许久。
薄薄的窗纱挡不住清晨的柔光,时聆将状态从梦中抽离,记起昨天答应张觉帮他带早餐,今天要早点出门,况且在这里坐公交回学校不知要耗多少时间。
他捡起手机,关掉稍后提醒,想到孟管家说商行箴不喜被人打扰,又动手把闹钟铃声切换到振动模式。
枕头摆正,床被铺平,时聆让床铺恢复成睡前的模样,仿佛他未曾在上面酣睡过。
简单洗漱后时聆背起书包离开卧室,手里依旧拎着那只琴盒。
经过商行箴紧闭的房门外时他放轻了脚步,不全是为孟管家着重提醒的那一句,也有一半是因为他昨晚入睡后并没意识到商行箴的离开,他愿意以同等态度尊重一个尊重他的人。
一楼梯口拐个向就是正门的门厅,时聆昨天是从观景厅那边的偏门进来的,不太认得这块区域,站在玄关处左右张望了下,正要搭上门把,电子锁忽发出“嘀”的一声长响,门应声而开。
以免被门板碰上,时聆退后一大步,没成想门后露出的竟是商行箴的脸。
商行箴一身简便的运动装扮,裸露的臂膀覆着晨跑完渗出的薄汗,他堵在门口不进也不出,目光在时聆身上扫了个来回,语气稀松道:“上哪去?”
时聆拽紧了书包带:“上学去。”
商行箴手臂一扬,时聆下意识偏过脸躲避,结果有什么柔软轻感的物品扫过他手背,商行箴只是把门边衣帽架上的毛巾取了下来。
尽管对方的反应细微,商行箴还是注意到了,他沿脑门到下巴抹了一道,问:“现在的学校还专门给学生开设小提琴课了?”
时聆急着出门,说:“不是,但我习惯把它带着。”
商行箴一只手肘撑着门框,把时聆的路彻底堵死:“你借走了我的内裤还没还。”
时聆不明白话题怎么就兜这上面去了,他圆睁着眼发怔,随即从商行箴不似调笑的神情中剖析出了不信任。
他慢慢放松紧攥书包带的力道,说:“今晚我会回来的。”
商行箴不为所动。
时聆忍痛割爱般,小幅度将琴盒往前一递,声音闷闷地:“我想了想,见天儿拎着琴跑来跑去是有点累赘,放在家里比较保险。”
商行箴因那用词微妙的“家里”而轻愣,但也仅仅是不足一秒的走神,他撑在门框上的手肘一松,接过琴盒:“吃了早餐再走吧,老周等下过来接。”
还是昨晚用餐的那个小餐厅,时聆坐姿规矩地享用孟管家为他端上来的早餐,样式简单,摆盘却精致,齐家的私厨也有这般手艺。
想到齐家便想到了齐文朗,齐康年死后齐文朗就没回过家,时聆这段时间没见他哥露过面。
他啃了口热香饼,眼尾冲楼上瞥了下,打算哪天等商行箴放松警惕就回趟齐家。
商行箴上去十五分钟,洗过澡浑身清爽地下来了,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身,不过等他靠近,时聆闻见他换了另一支香水。
商行箴运动后的一小时之内习惯保持空腹,他拎上孟管家打包好的早餐要带去公司,接过袋子时不经意道:“时聆房间的遮光窗帘有破损,孟叔,你得空检查下别的房间有没有类似情况,有的话顺道换下来。”
孟管家平时做事细致入微,不可能出现这种差错,他好奇道:“是哪方面的破损?”
商行箴说:“断了两根流苏。”
孟管家:“……”
时聆正吃着最后一口热香饼,险些咬到自己的指头。
亮眼的冰川蓝已经候在了院落门外,绘商上班时间是八点半,这才多早,估计保洁还支着拖布在大堂打呵欠,商行箴让周十五先把时聆送回学校。
车厢内一路保持安静,周十五虽话痨,但老板在场一般会收敛点;商行箴昨晚没睡够,借着这段路程闭目养神;时聆则搂着书包面朝窗外,双目放空地想七想八。
想商行箴家的佣人打扫时会不会碰坏他的琴,想商行箴未说出口的交易条件是什么,想该找什么借口回齐家才不会让商行箴追问。
离景峤中学还有一小截距离时路面变得愈加拥挤,时聆失焦的双眼突然有了神采,他拍拍主驾的座椅,喊道:“我在这里下车。”
商行箴闻声睁眼,倦意使得眸色沉沉。
周十五从后视镜中留意到,还以为商行箴在向他传递讯号:“还没到学校呢。”
面包店要被抛到后头了,时聆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我要买早餐。”
商行箴问:“刚才没吃饱?”
时聆看了眼时间:“我给同学带的,他住宿不方便。”
道边刚好有临时车位,商行箴说:“停车。”
时聆刚摸上门把,商行箴问:“今晚几点放学?”
景峤中学的高三级除周一的班会和周四的大扫除外都有统一放学时间,时聆搭着门把回头:“六点。”
商行箴没作声,时聆就懂了,这辆车今晚不会晚于六点等在校门外。
到班时离早读还差两分钟,时聆抓紧到隔壁班送了早餐,张觉一拍脑袋,答应午休后把他晾干的校服送过来。
下午课间时聆就跑走廊上朝隔壁班张望,结果没瞅见人,再等了个课间也还是如此,他随便拦下一个去接水的同学询问,才知道张觉英语课上抽背没过关,老师让他课间去办公室背到熟练为止。
时聆顿觉好笑,暂时放下追讨校服的念头,原路折回时撞见他们班门外一对躲在墙柱后你侬我侬的小情侣,这会儿正上演到女生勾着男生校徽上的线头说悄悄话。
还没别过头假装眼瞎没看见,夏揽就叫住了他:“时聆儿,过来唠嗑。”
时聆打小被夏揽和张觉这么喊顺耳了,从一开始的较真纠正到现在心如止水:“我校服上没线头给你揪着玩儿。”
“哎呀,那大家都不折腾线头了好吧。”陈敢心站直了冲时聆招手,“时聆你过来,商量个事儿。”
等时聆走过去,夏揽说:“憨宝下周六办生日趴,你有空参加不,就在家里。”
这是陈敢心每年生日的惯例,时聆没异议:“有多少人?”
“还是我们四个,”夏揽朝隔壁班一指,意思张觉也去,“再加憨宝的两个朋友,你都见过的。”
时聆问:“跟往年一样定中午吗?”
陈敢心摇头:“这次改晚上办吧,白天我要上补习班。”
时聆不太清楚商行箴给他请的老师会安排几点的课,一时有些举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