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则感到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他询问陆赫扬:“是什么意思?”
陆赫扬没有看他,只抬了抬下巴,示意许则继续看屏幕。
周围的车子亮起双闪,口哨声不绝于耳,许则重新去看屏幕,他以为自己看错——另外两块画面里,被镜头拍到的观众开始接吻了。
屏幕中升腾起无数粉红色的爱心泡泡,而许则和陆赫扬规规矩矩地坐在两对热吻的情侣间,显得格格不入。
“ok!我们可以看到第一组和第三组已经完美地完成了,但是第二组的两位好像有点害羞,大家可以再鼓励他们一下吗!”
欢呼声和口哨声更响了,许则不觉得害羞,他现在只想尽快找到主持人藏在哪里,去跟对方好好交涉一下,让他放过第二组。
车窗被陆赫扬关上,嘈杂音隔离在外,许则的耳朵得到缓解,他想陆赫扬大概是要直接开车走人,于是去摸安全带——还没有摸到,就听见陆赫扬叫他:“许医生。”
陆赫扬的声音让其他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许则转头,看到陆赫扬也正侧过头来,右脸藏在阴影里,左脸被追光照亮。明暗交替的一张面容,是放在任何光线下都找不出瑕疵的五官和骨相。
“介意吗?”陆赫扬问,自然得就像之前问许则要不要一起看电影,只是眼神仍旧是看不清的。
许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对陆赫扬说‘介意’是他不会做的事情,但如果说‘不介意’,从他和陆赫扬目前的关系来说,是不对的,不应该。
‘介意’和‘不介意’都不能说,要怎么做,许则思考不及,选择了一种掩耳盗铃的方式——他摇了摇头。
像昏暗的不太真实的梦,许则看见陆赫扬朝自己靠近了一点。陆赫扬伸手扣住许则的后颈,将他往自己面前带了带,另一只手摘掉许则的眼镜,然后微微歪头,再靠近。
许则听到自己的心跳了,陆赫扬的睫毛、鼻梁和嘴唇在离得很近的地方,近到视线无法聚焦。
陆赫扬的目光从许则的嘴角扫过,下巴蹭着许则的下颚擦过去,最后低下头,左脸和许则的右脸轻轻贴了贴。
其实更像一个拥抱,很单纯的体温与信息素的贴近。但不管怎样,从屏幕里看是陆赫扬亲了许则的右脸,借位还算成功,Kiss Cam环节勉强完成。
在直起身分开之前,陆赫扬对许则说:“谢谢许医生请我看电影。”
因为自己的配合,今晚应该免票了,所以从陆赫扬的角度来说是自己请他看了电影。许则只发得出一点气音:“不客气。”
回去的路程只有半个多小时,尽管很短,浪费掉就不会有下次,许则被迫变得健谈,他主动问:“上校和顾中校还有联系吗?”
大概是对许则提起顾昀迟有些意外,陆赫扬慢慢踩下刹车,将速度放缓:“你说昀迟吗?”
“是的。”
“我和他在不同的战区,联系很少。”
“顾中校短时间内是不是回不了首都?”
陆赫扬没有正面回答,只笑了下:“许医生和昀迟是很熟吗?”
“不熟。”许则说,“只是……问问。”
高中时陆赫扬曾通过顾昀迟为叶芸华在疗养院和二院的账户里存了二百四十多万,后来剩余的钱转到了许则账户。这些年许则一直在往那张卡里填,用奖学金,用工资,用项目报酬,希望有一天能够连本带利地还给陆赫扬。
而陆赫扬已经不记得了,所以还是需要通过顾昀迟还回去。许则的想法是和顾昀迟沟通一下,让对方以其他理由把这笔钱给陆赫扬,不要提到自己。但顾昀迟实在太久没有回首都了,只能问问陆赫扬。
“不太确定,可能要等下一次休战,应该不会太久。”
“嗯。”许则点点头。
到了公寓楼下,许则还是没能问出口陆赫扬会在什么时候离开首都。两人一起下了车,许则拿着洋桔梗和没喝完的西柚汁,对陆赫扬说:“回去的时候开车小心。”
“好。”陆赫扬将那只安全套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许则。
见许则杵着不动,陆赫扬说:“麻烦帮我扔一下。”
“……好的。”许则接过安全套。
“许则?”
许则转过身,看到池嘉寒正走出公寓大门。
“这么晚才回来?”池嘉寒说着下了台阶,“我刚想——”
注意到那辆军用车时池嘉寒停止说话,等看清许则面前站着的alpha,池嘉寒干脆停住脚步。
这张脸确实是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了,池嘉寒在此之前几乎想不太到陆赫扬现在具体是什么样子。其实联盟中不乏与陆赫扬相似的存在,出身高官家庭,就读于军校,他们毕业后便进入联盟政治系统,参与决策、发表演讲,踏足军政两界,以获取最大化的权力。在身边圈子里,池嘉寒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但陆赫扬似乎将这条界线划得十分清楚,不接触任何政界相关。多年来他唯一一次出现在镜头里时甚至是个意外——记者在介绍战后情况,摄像机恰好拍到远处陆赫扬下战斗机,摘了头盔与士兵说话。高大的alpha站在战斗机旁,头发没打理过,有些乱,松散地垂在额前。落日黄烟中,那张模糊的侧脸使原本普通的新闻画面产生了一种神秘遥远的、触不可及的美感。
池嘉寒刷到这个新闻的第一反应是,许则估计会用U盘专门把这段视频保存下来——许则可能是除了拾荒者之外最擅长捡垃圾和边角料的人了。
“怎么来这里了?”许则问。
“有个朋友过生日,去他那儿聚了聚。”池嘉寒继续往前走,看陆赫扬的眼神算不上太温和友好,“是你朋友吗,不介绍一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则觉得池嘉寒有时候跟贺蔚一样,是不太可控的。
“嘉寒。”许则叫他。
“开玩笑的。”池嘉寒干巴巴地笑一下,“陆上校应该也不记得我了吧,池嘉寒。”
“你好。”陆赫扬没有对是否记得池嘉寒这件事作答。
“等会儿去你房间。”池嘉寒对许则说。
“好。”
许则又看向陆赫扬,短暂对视过后,陆赫扬说:“我先走了。”
“开车小心。”
“嗯。”陆赫扬朝池嘉寒点了下头,开门上车。
“走了,别看了。”池嘉寒拉着许则的手腕上台阶,“你们刚刚的眼神也太奇怪了。”
“等一下。”路过垃圾桶,许则把安全套扔进去。
池嘉寒表情复杂:“你跟他上床了?”
“没有,在车里捡到的。”
“那就是他跟别人上床了?”
“不是,是别的军官落下的。”
“这你也信?”
“信的。”
池嘉寒露出无可救药的表情,又靠过去看了看许则手里的花:“他送你的?”
“……算是。”
“为什么弄得像是约会?许则,我看你马上又要被他骗到手。”池嘉寒说,“知道洋桔梗的花语是什么吗,永恒的爱,无望的爱,你觉得你们算哪种?”
许则不说话,池嘉寒继续道:“你知道陆赫扬的姐姐已经失踪很多年了吗?还有他姐姐的前男友,也人间蒸发了,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理事长的女儿,联盟外交官,一夜之间从公众视野里消失,传闻很多,但真相只会被彻底封锁,不会有人知道。
“虽然现在没人能管得着或者动得了陆赫扬,但你呢,是绝对安全的吗?好不容易安安稳稳过了几年,许则,清醒点好吗。”
许则理解池嘉寒的担心,但不明白要用怎样的方式告诉池嘉寒别担心,因为好像无论如何解释,池嘉寒都不会相信。
陆赫扬将车停在路边,接起电话。
“陆上校,之前您给我的那个号码,我查过了,因为结果有些……有些特别,我特意又多方面确认了一下,所以今天才来向您汇报。”
“什么结果。”
“这个号码的通话与信息记录,有一年是完全空白的,就是您让我查的那一年。”
“人为删除吗。”
“应该是的,就算那一年里没有使用这个号码,也不会是完全空白,很大可能是人为删除。”
“能不能查到是谁操作的。”
“我排查了一下近五年来电信部门的相关操作,没有什么线索,所以应该是在五年前就被删除了。而且,如果是收到特殊命令进行删除的话,就更查不出来了。”
陆赫扬没有太意外:“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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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变的爱只给你,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心,但在你面前,我愿意卸下所有的防备,拥抱你——洋桔梗花语(出处不明、)
第84章
鲜花的保质期最多只有十五天,在第一片花瓣开始腐烂之前,许则把17朵洋桔梗带去了医科大实验室。对医学生来说,制作干花是一件从理论到操作都很方便的事。
许则专门买了一只透明的长方形亚克力盒,颇有分量,将整束干花放进去之后看起来像一份艺术品,或许再加上丝带一类的装饰会更好看,可惜许则不太会弄这些,他只是单纯希望把花保存好。
手机震动,是组员打来的:“许则,老板来了,说要开个小会,你在哪间呢?快来602。”
“好的。”
许则抱着盒子回到604,放在书包边,接着去了602。组员们已经到齐,黄隶岭正在看最近的项目报告和数据,见许则来了,便说:“人都齐了,那开始吧。”
所有人汇报了一下手头的进度,黄隶岭挨个简单交代了几句,这个会就算开完了,大家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
“许则,你留下。”
等其他人离开,黄隶岭示意许则坐下,然后问他:“最近195院那边是不是没那么忙了?”
联盟军医院性质特殊,除去大战期间,一般不会太繁忙。许则点点头:“对。”
“那好,趁这段时间有空,去见个人,之前跟你提过的,阮淼,联盟投资银行副行长的女儿。”黄隶岭说,“上星期她调回首都市政府了。”
不等许则开口,黄隶岭直接道:“小姑娘一年前就对你有意思了,你那时候忙着前线支援,给人家婉拒了,现在她还是有意向跟你见面,你别跟我说又不去,哪怕年轻人聊聊天也行。她爸跟我是老朋友了,对女婿没什么要求,女儿喜欢就好,也是难得开明的了。”
许则:“老师……”
黄隶岭打断他:“这次必须去,先见个面。别人我才懒得管这么多,要是你再拒绝,我马上让院里给你换博导,以后咱们俩没关系。”
军医大的学制模式与正常医学院有些不太一样,临床医学每届会有一批5+2+2的人才培养名额,二十人左右。九年制意味着入学即获得联盟军医编制,本硕博连读,毕业后可以自行选择留院、留校或进入军区。许则是本届的九年制学生之一,黄隶岭已经当了他五年的专业课老师,两年的研究生导师,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两年他还会是许则的博导。
相处太久,许则了解黄隶岭,黄隶岭同样了解许则,他知道用怎样的说辞最能让自己这个看起来没有脾气实际比谁都难搞定的学生妥协。
“就算你有喜欢的人,从本科读到硕士也没见你跟对方在一起。既然那么多年都没在一起,这辈子基本也就没可能了,不想看你耽误下去。”黄隶岭忽然有些感慨,“许则,你是我一手带到现在的,做研究、做项目、去院里实习,看你有成绩了,我很骄傲,但我这个人就是比较爱管闲事,对自己看好的学生,我希望我在别的地方也能为他做点什么。”
话说到这里,许则明白大概已经没有余地拒绝,至少不能用直接拒绝黄隶岭的方式——也许和阮淼见面后互相说清楚能够更好地解决这件事。
“好,谢谢老师。”许则说。
回到实验室,许则整理书包,期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亚克力盒里的干花上,白色的花瓣已经变成淡褐色。许则还能非常清楚地回忆起这束花最新鲜最好的样子。
“很好,你这种油盐不进顽固不化的人,就是要强扭一下才对,我支持黄教授的做法。”在约许则周六下班去吃饭却得知他可能要与阮淼见面时,池嘉寒这样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