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同学,你的家长呢?会不会耽误你们啊。”
“不会。”
“原同学,我今晚不能表演了。”
“知道了。”
……
五分钟后。
医务室里,原泊逐帮林双徊处理他的伤口。
林双徊可能真的很不喜欢冷场,就没话找话说:“原同学,你把医务室的门踹开了,会挨处分。”
“嗯。”
“但我可以跟老师讲,你是为了我踹门的。就处分我好了。”
原泊逐拿剪刀剪开纱布,没说话。
“你为什么不问我,手是怎么弄伤的?”林双徊说,“一般人都会问一下的。”
原泊逐还真的从善如流地问了句:“怎么弄伤的。”
“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挂到了。”
原泊逐就说:“那下次小心。”
大概太阳要落山了。
所以从窗户外照进来的光特别的红。
林双徊的皮肤也透着一股淡淡的红色。
他的眼尾,鼻尖,耳根,都是夕阳的颜色。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抽,林双徊忽然对原泊逐说:“……我想贴个创可贴。”
“伤口太大,贴不了。”
“哦。”林双徊垂着眸,也不强求,只是呆呆望着某处。
等原泊逐给他包扎好了。他就准备站起来,说:“谢谢。”
结果还没谢完,一枚创可贴贴在了纱布上面。
林双徊愣住,抬头看原泊逐。
原泊逐面色依旧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原同学,贴在纱布上面,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原泊逐看了他一眼,声音沉而不冷,听不出情绪地说:“不是所有事都要有意义,你说的。”
说完,他便拿上书包站起身:“走了。”
林双徊低头,小心翼翼摸了摸那块毫无意义的创可贴,后知后觉点地点头。
他呆呆地站起来,呆呆地跟着原泊逐走出去,又呆呆地盯着原泊逐的影子。
等原泊逐把医务室的门关上了,林双徊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四肢和大脑。
他想笑。
想把最好看最完美的笑容给原泊逐,然后对他说谢谢。
但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林双徊终于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事情,是他人生初次的体验——
原来人在很开心很开心的时候,并不会笑。
反而特别想哭。
第26章
柊舒开的是原纪朗的车, 魁梧彪悍的吉普,她开着倒是顺手。
原本原纪朗让她开小的那辆,柊舒说:“我要大的, 我觉得我技术不行。”
原纪朗很不理解:“那不是更要开小的,你好操作。”
柊舒表示:“我是说万一我撞车了,或者车撞我了,大车安全。它多硬啊。”
原泊逐觉得她的考虑不无道理。
因为柊舒开车完全不看路。
她撞车的几率相当高。
“为什么不带那个小同学一起去医院?妈妈都在门口等你们半天了。”
柊舒看着原泊逐。
她的手在方向盘上,身子却九十度转过来。
“他不想去。”
“他肯定是不想麻烦你。弟弟你想想, 那么多血,得多大个伤啊, 不去医院怎么可以?妈妈从小到大怎么教育你的?遇到有人需要帮助, 应该怎么样?”
柊舒说到这里, 刻意停顿, 让原泊逐来回答。
原泊逐先对她说:“看路。”
柊舒仍然转过脸看着他,还说:“我余光看得见。”
“前面路口有交警。”
“交警也会支持我教育孩子。”柊舒道, “你怎么能让那个同学自己打车走了呢, 万一他回家发现伤口感染了,万一他夜里疼的睡不着, 万一他失血过多晕过去——”
“和我没有关系。”
“弟弟!”柊舒惊了,“你对同学太冷漠了!”
原泊逐叹气, 抬起手,把她的脑袋转了过去,道:“他十七岁,不是七岁, 不用我多管闲事。”
柊舒撇撇嘴, 直视前方, 不赞同地道:“妈妈希望你能多管管闲事, 多交一些朋友。”
“没有必要。”
“儿子,人不是为了必要的事情活着的。”柊舒很难得用一副严母的口吻,教导他,说,
“没有谁生下来就目的明确,我们都是在偶然中长大。偶尔做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才是生活。”
这理应是一句不错的开解。
可惜对象是原泊逐,就变得无效。
原泊逐确实是从“生下来”就目标明确。
一切计划外的偶然,都是危险的。
他会帮林双徊,是因为作为一个普通的人,会做一些普通的好事,是合理的。
只要林双徊不给他添麻烦,不造成他平静生活的脱轨,他可以帮一次,两次,三次。
但交朋友就不必了。
和林双徊不同,原泊逐对无意义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妈妈以前一直觉得,你很孤独。因为你从小就不爱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不跟爸爸妈妈撒娇,不喜欢我们给你买的玩具,不哭不闹每天待在房间里。”
柊舒突然换了个话题,讲起从前。
原泊逐眉梢微微敛下,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因为柊舒不是一个爱啰嗦的母亲,她难得想聊,他就听着。
“……后来家里来了哥哥姐姐,我想方设法地让你们玩在一起,可你还是更爱一个人待着。爸爸有段时间愁得不行,非要带你去看医生,我不许。我觉得我儿子只是性格上面内向一点,但这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她感慨地说了许多原泊逐小时候发生的事,然后道:
“很幸运的是,不管我们如何担心,你还是健康地长大了,你的性格很稳定地保持着独有的孤僻,但这不碍事。你会和我们说话聊天,你关心我们也爱着我们,虽然你不会表达出来,但我们朝夕相处,非常了解你,也完全能感受到这一切。”
原泊逐没有说话。
他很不擅长应付太过肉麻的状况。
所幸,柊舒不是为了肉麻。
“我是想说,儿子,”她做出结论,告诉他,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不是不爱交朋友,只是你从来没有试过去做这样一件事情。”
“你也不是不肯表达,你只是,需要一个懂得和接受你独特表达方式的人。”
她话音落地,面色认真中带着温柔,一直盯着原泊逐。
原泊逐也看向她。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几百岁的原泊逐让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开导自己,是很奇怪的事情。
他曾经只用三言两语就能点化无数人,如今却在一辆狭窄车厢里,听一个连他年岁零头都没有的人类,教他做人的道理。
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很难得的,原泊逐没有立刻反驳,或随口敷衍。
因为有些事情,不是活得久就一定知道得多。
原泊逐也有他的知识盲区。
他修行百年,参悟大道,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就是六根太清静,七情六欲一窍不通。
柊舒的话自然有一定的道理,更重要的是,这一世,她是他的母亲。
原泊逐即便不接受这样的结论,他也会认真考虑她说的话。
“我——”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柊舒非常突然地踩了个急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