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连游戏规则都没摸透,怎么跟人家去斗?
然而,有心理预期,不代表就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因为前10名里,还有一个和张青一样出身于小公司,本该是野草的存在。
钱有有。
一想到钱有有,张青又咬牙切齿了。
“说了多少次,不要做这个表情!”化妆师好友不高兴地拍上了他的脸,“咬肌会鼓起来的!脸要变大了!还是说你想以硬汉形象出道???”
张青的表情立马又控制住了。
“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张青状若不经意,随口问,“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捧钱有有?”
化妆师的毛刷在张青嘴角停顿一下。
张青抬起眼,疑惑地从镜子里望向好友的脸。
“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化妆师很快恢复了平静,一边用毛刷淡淡扫过张青的眉毛,一边说,“钱有有身后可能真的没人。好几个业内大佬都在打听,都跟你一样,好奇是不是有人砸钱捧他。然而到现在都打听不出来。你知道的,这种事情,如果连业内大佬都打听不到,那多半就是真的不存在了。”
张青:“……”
“而且,说实话……我说实话啊。”化妆师轻咳一声,声音有点变小:
“他上次公演的表现真的厉害。那天我在化妆间里,隐隐约约听到舞台的声音。我都根本没听清楚,就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声,好像是有人在唱歌……但我就跟中了邪似的,抓耳挠腮地想找到人,看看是谁唱得这么好听。我连手上的活儿都放下了……”
“等我到了后台一看,好家伙,好多人跟我一样,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跑出来看他唱歌。我事后想想觉得这个事情太怪了。大家又不是第一次接触娱乐圈第一次看演唱会现场了,怎么会这么疯呢?真的,真的就跟都中了邪一样……”
眼看着张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化妆师赶忙话锋一转,解释道,“不过你放心啊,我也就听歌那会儿沉迷了一下,后来就清醒了。我就走了。”
然而这个打圆场并没有起到效果。张青的脸色依旧铁青,是再厚的粉底都遮不住的程度。
“你只听他唱歌,没来看我跳舞?”
化妆师愣了一下:“啊?”
张青重重地咬了下嘴唇。刚上的唇彩被咬得支离破碎,还有不少沾到了牙齿上。
化妆师下意识地拿起纸巾补救,却见张青扭过头,腮帮子上的咬肌又鼓起来。
化妆师莫名其妙:“你又生什么气啊。都说了我是听到他唱歌才跑过来的……而且我在后台,那个角度那么偏,前面还有那么多人呢,我哪能看到你啊?你对我发脾气干嘛???”
不是的。
张青牙关越咬越紧,牙齿彼此摩擦甚至发出嘶嘶的声音。
不是的,他真正愤怒的,不是好朋友无视他的舞蹈。
而是所有人——所有人都无视了他。
他都已经吃药了。
他为了拿出最好的表现,甚至不惜在上台前吃药……那本来是他给自己设立的底线。
他知道那种药是什么原理。短暂的欣快感,短暂无视痛觉同时强化肌肉强度强化神经敏.感度……对于舞者来说就是短时间的强力提升剂。
但是,当药效过去……副作用就来了。
重度疲劳,感觉神经麻木,浑浑噩噩精神恍惚……这些都还是其次。
张青最担心的,就是他膝盖和脚踝里传来的尖锐刺痛。
他受伤了。
他不惜吃药也要呈现的高难度动作,被戏称为“韧带撕裂者”、“关节粉碎者”的动作。
那个本该以无数条热搜霸占全网的华丽一跃。
那个压上太多筹码以至于变成背水一战的赌博。
他明明做到了。
他明明赌赢了,他在药物的帮助下做到了自己从未做到的事,他突破了自己。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钱有有身上?
为什么第二名是钱有有而不是他?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是他蹭了钱有有的热度,那一千多票根本就是他凭本事挣来的,不靠任何人,是他靠自己凭本事一票一票挣来的!
为什么都在说钱有有?
为什么——所有人——
都、只、关、注、钱、有、有?!
他呢?
他张青不配吗?
他明明比那家伙优秀!他的脸和身材,他的唱跳实力,他的人缘人脉……他哪一点比钱有有差?
他每一点都比钱有有强!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
化妆师隐约感觉到一丝异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
就像在盛夏时节突然走进古老阴暗的图书馆,而且恰好走到空调出风口前面。
化妆师后背发凉。甚至连手指尖都开始麻木。
“……张青?”
化妆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镜子中倒映出张青的脸。
脸色铁青,咬肌鼓起,微微颤动。
咔咔咔咔咔咔……
是他口腔里发出来的声音。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是牙齿和牙齿彼此摩擦撞击,激烈而刺耳的声响。
“……张……”化妆师开始害怕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张青缓慢地,一格一格地转过头来。
像个靠着生锈齿轮运作的破烂人偶。
他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化妆师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化妆师很肯定张青没有戴美瞳,因为他带过来准备给张青用的美瞳还好好地躺在桌上的盒子里。
所以,此时此刻,张青眼睛里那一团黑色的,黑色云雾状的东西……
哗啦一声。
张青起身,椅子随之后移。
“不……别……”
在莫名其妙的可怕气场下,化妆师两腿一软,竟是当场跌坐在地。
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青一步一步,缓缓朝好友走来。
他的咬肌鼓起得有些夸张了,颈部肌肉也显眼地凸起来。
嘴巴里不断发出咔咔咔咔咔咔的声响。牙齿几乎要磨碎了。
“张青你清醒点……张青……”
化妆师惊恐万状,浑身发软地往后爬。
他不敢看张青,却更不敢移开视线。
就像恐怖片那样——化妆师害怕地想到:
恐怖片里,当面对鬼怪时,炮灰路人一旦扭头,一旦试图逃跑,下一秒就会是被鬼怪飞扑而上,咬断喉咙拧断脊椎,用血肉横飞为恐怖气氛添砖加瓦。
而化妆师很肯定,在这个真实恐怖故事里,自己不会是主角。
“为什……么……”
张青咯咯作响的牙齿里隐隐挤出几个字。
化妆师还没来得及听清,只觉那股压迫感越来越近——张青弯腰拎起了他的领子。
化妆师心跳都快停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张青像个坏掉的录音机,不断机械地重复这这三个字。
化妆师:“……”
你他.妈到底在发什么疯啊!
化妆师已经快要哭了。他甚至闻到一股骚味。
那是他的尿。
他裤子都湿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觉得他快要发心脏病了。
张青抓着化妆师衣领的手指越收越紧,这让化妆师呼吸困难。
正当化妆师惊恐地想自己或许会在心脏病之前更早地死于窒息时,身后,门外,忽然响起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