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鸾到底怎么了。
他在哪里。
他经历了什么?
会是比我经历的……更可怕的事吗?
奚兰宵不敢去想。
却每每在噩梦中痛到窒息,哭到惊醒。
不知从何时起,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他想知道,原鸾到底,在哪里。
他想找到原鸾。哪怕只是一具尸体,哪怕会被告知更加可怕更加悲惨的真相……
他想找到原鸾。想和原鸾一起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
……
新的一季“万里挑一”开始了。
奚兰宵被安排参加录制,在练习生首次评级时为他们加油打气。
奚兰宵是一个成功范本。是去年优胜冠军后风光无限的现役顶流。
是所有人崇拜仰望的对象,是闪闪发光的idol。每天随随便便一个通告就是千万,随随便便露一个脸就会收获无数掌声。
而当他转过身,看到屏幕上那个所谓的现场连线时。
他哭了。
那是去年就录好的视频。是早在一年前就准备好的素材。
那不是真正的现场连线,只不过是按照剧本对上台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进行的一场表演。
奚兰宵早就知道这一点。这一年来他经常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昔日伙伴。但他知道那不是真的,那些视频,那些声音,分明就是去年“万里挑一”节目里早就录制好。当时节目组以单人采访为理由,收集了大量素材。奚兰宵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些素材是用在这里。
原鸾,绝对绝对,已经不在了。
奚兰宵早就猜到原鸾已经出事。
可为什么在亲眼看到那个视频时还会哭到不能自已。
……他必须克制。
必须忍耐。
他想见他。
想见到原鸾最后一面。
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子。被沉进海里被鱼吃掉,被封进水泥无法分离。
哪怕只剩零碎到无法拼凑的白骨。
他想见他。
他知道原鸾已经死了。
他只是……想见他。
想带他走。
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离开痛苦,离开绝望。离开所有悲伤痛苦的噩梦。
……
奚兰宵已经不抱希望自己被拯救。
这并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也跳进火坑。
因此,当那个名叫“钱有有”的男生误打误撞闯进来时,他努力劝说对方退出比赛。
那是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奚兰宵听说他的首秀非常特别,也听李董提及,同侪会的人在关注他。
奚兰宵对于同侪会知之甚少。但在这种情况下得到过分关注,肯定……会发生不好的事。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会被吞到连骨头都不剩。
他尽力了。
然而,一段时间之后,他还是得到了钱有有进入决赛的消息。
他无力制止悲剧的发生。
他自己都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
但他,依然会为那个萍水相逢的人感到难过。
他依然希望别人,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
然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谁?”
海岛别墅里,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肥胖男人在阳台上抽烟,无意中瞥见了庭院里行色匆匆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手里推着个轮椅。轮椅上坐了个相貌精致的少年,脑袋歪向一侧。
轮椅碾过花园里的石头路径,少年被颠得身体一晃。整个人微微下滑。身后的人眼疾手快,立刻捞了他一把,将他扶正。
那个少年应该是昏了过去。失去了意识,因此任人摆布。
……是像他当初一样,吸入了麻醉药吗?
奚兰宵心里一沉。他注意到那几人严肃紧张的表情。而阳台上,站在奚兰宵身旁的肥胖男人却咧开嘴。露出一口烟熏黄牙。
“带上来。”位高权重的男人一挥手。
楼下的几人接到指令,有些迟疑地对视一眼。
他们并不是【原始汤】的人。
他们效忠于【同侪会】。严格来说是【原始汤】公司更上层的一级组织,但发号施令的肥胖男人已是【原始汤】的最高层。是被尊称为“李董”的超级富豪。
身份地位有差距。
不管怎么说,在李董强硬蛮横的命令下,那几人还是乖乖把轮椅推了上来。
“……”奚兰宵眼角肌肉一跳。
那果然是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孩子。
未曾见过,却漂亮得让人心惊。
男孩子的睫毛很长,鸦羽般投下浓密阴影。
他安静地躺在轮椅上,被人推进来。呼吸均匀,和畅悠缓。比起昏迷不醒的病人,更像是一棵植物。
一棵安静无害,脆弱易折的植物。
……是那些人最喜欢的模样。
高层摆摆手,让护送轮椅的人下去。
那几人面面相觑,还欲再说,高层瞬间暴起,一个烟灰缸砸到他们头上。
“别以为你们同侪会什么人都能骑到我头上!”
高层怒吼,“别忘了你们的资金有一大半还是我出的!”
那几人沉默片刻,捂着血流如注的头部退下了。
房门合上。
咔哒。
久违的厌恶感涌上心头。奚兰宵胸口一窒,咬着牙别过头去。
“啧,啧啧啧……”
高层走到轮椅边,居高临下,低头欣赏着少年的脸。
是他喜欢的款。
就是不知道床上的反应如何……
“李董,这是【同侪会】要的人……”
奚兰宵走到他背后,低声提醒。
——去年的这个时候,当奚兰宵被……分享的时候,那个穿黑红制服的人,那个冲进来把所有公司高层都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人,就是【同侪会】的成员。奚兰宵对他印象深刻。
只不过,他的身份远比刚才那几个运送人员高。
大概是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高层脸色一沉,反手朝奚兰宵甩去一个巴掌:“要你多嘴!”
奚兰宵被打得整个人都歪向一侧。脸颊很快浮起鲜红掌印。他沉默地抿了抿嘴。
却在高层把手伸向轮椅之时,再次上前。用他颤抖的身体挡在少年身前。
“李董,您不是说……只要我肯好好伺候你……”
奚兰宵声音有些发抖,手指却伸向对方的皮带。
“您不是答应过我吗?只要我肯用嘴,只要我会叫,您就送我一套别墅。”
奚兰宵扯扯嘴角,勾出一个笑。
“哦?”
肥胖的中年男人终于被转移注意。
惊讶而兴奋的眼神在奚兰宵身上打转。
奚兰宵沉默。
奚兰宵不知道这样做是错是对。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昏迷的少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