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是我情愿给人做上门女婿。”
承意舔着糖葫芦:“什么是上门女婿呀?”
“就是会烧饭,会给我们意哥儿做衣服的爹爹。”
承意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上门女婿竟然会做那么多事情:“爹爹太厉害了!”
“承意长大了也要做上门女婿。”
杜衡失笑:“你可做不了上门女婿。”
承意听到爹爹否定自己,顿时觉得手上的糖葫芦都不甜了:“为什么呀?”
“因为上门女婿的门槛实在是抬高了,我们小宝贝那么矮一点,怎么跨得过去呢。”
承意眨了眨眼睛,他们家里的门槛明明就不高,芹哥哥牵着他的手一下子就能跨过去。
他觉得是爹爹吓唬他的,于是瘪着嘴小声道:“就要做上门女婿!”
秦小满亲了亲崽子的脸,吃了糖葫芦脸上都吃得甜丝丝的:“好好好,就要,就要。”
翌日,杜衡亲自把东西原封不动的送还去了肖家。
退还人礼多少有些伤情面,但杜衡是决计不会开这条口子。
非亲非故的上大礼,事情一旦传出去,以后旁人就晓得了你是何路数,不单让人好拿捏了,往后也别想能保住清流读书人的名声。
“肖员外的大礼小生实乃不敢承受,今退还也厚着面皮讨杯茶水吃。”
肖富得知杜衡上门,亲自接待了人,收到了退回来的东西,面上微有异色。
不过到底是油滑的商户,只道是:“实乃肖某唐突了,那日与杜秀才浅谈一番,颇为感惜杜秀才读书不易,这才冒失如此,还望杜秀才莫要见怪才是。”
“今年才到的冬茶,傲雪寒梅,杜秀才尝尝。”
“肖员外厚爱,小生如何不知,只是如此厚礼实在让小生惶恐。”杜衡浅吃了口茶,道:“知晓肖员外关照读书人,此次前来还有事情请托肖员外。”
“秦府一见,肖某对杜秀才愈是钦慕,杜秀才有派得上肖某的尽管提。”
小满心里记挂着置办县城的宅子,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杜衡自是也得出谋划策,想着把家里的营生盘活盘大。
近来县城里粮行很是吃的开,粮食价格高,有条件的都想分一杯羹。
杜衡合计过了,他们家现在有不少囤粮,往年的没有吃完一年积一年的好多石,今年的几十石粮食一点也没有卖。
手头不单是有粮食,而下田地也不少,等明年家里那五亩水田再分出去,秋收粮产还能多上好几石。
不说大粮行,自盘个小铺子做个小粮铺来,凭借着村里的人脉,收粮食问题也不大,这生意是做得的。
不过要想铺面儿生意能顺畅着干,还得要大粮行的不使绊子才好做。
今儿过来退了礼,顺道求这县城的大粮行东家给让个细缝出来,不让大粮行的人排挤整理他的小铺面儿,也算是欠下个人情,往后也做得来往。
比之收授那大宅礼,这般人情也不叫人抓把柄,往后来往着也是可进可退。
杜衡其实也不想得罪人,虽肖富只是个商户,地位远不如乡绅士族,总归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惹恼了人同他使绊子,凭借肖家的财力也足够他狠狠的吃上一壶。
且浅淡交际来看,此人也颇为能痴缠,若是直接拒了,指不准还要从旁下手。
索性是随了他结交来往的愿。
肖富面上带笑,既见杜衡没有把他拒的太绝,还肯留下丝屡的来往,心情也愉悦不少。
“杜秀才开了这口,一切自是好说。他时还当常来常往才是。”
“肖员外仁善,自是当来往。”
杜衡在这头喝了两盏茶才出去,方才回到自家的铺面上,秦知闫又寻上了他。
知府大人从秋阳县巡检,一路顺道要过来落霞县了。
怪不得秦小满说这阵子县城街市上巡逻的捕快肉眼所见的增多了,指挥着县城里街市的秩序,道路顺行了不少。
又见着工房典史门子的差役把贡院掉墙皮的地方重新刷修。
吩咐着县城里商铺把门前打扫拾腾干净,提前把过年的红灯笼给挂上。
虽是临时抱佛脚,但知县上心,催赶着手底下的人把事儿办好,城里很快便焕然一新。
这头知县又号集起县城里的乡绅耆老,青年才俊预备迎接知府大人的巡检问话。
杜衡作为此次院考前三,又模样出众,便是本县青年才俊的标杆儿,此次迎接知府大人自是少不了他的。
此番是光荣难求的事情,县里的读书人都想在知府大人面前露个脸,他日说不准便遇上些什么机遇。
杜衡没想着要在迎接知府当日说些什么冒头的话,只置办了一身像样一点的衣裳,不至于看起来太过寒酸丢了县城的脸面后就没管这事儿了,只待着知府临县。
等待的日子里,他和秦小满预备着盘铺子新开粮铺的事儿。
有了头一回的经验,且在县城里也做了有些日子的生意,比起初做生意的门外汉,自也混出了点门路。
有着秀才的功名,铺子也更好租找,旁人看中有功名的士族。
事情办的利索,铺子很快就盘了下来,后续的事宜自有秦小满领着大壮办。
杜衡这日未在休沐也没去书院,因着说了有些日子的锦团府知府大人终于到了落霞县。
午饭后,杜衡和秦之枫便一道结伴前往县衙,知县点了人以后,本县有些头脸能来的乡绅耆老一并都来了,称的上名号的年轻读书人也一并出席,只是门槛微高,需得是秀才及其以上的人员才有机会亲自迎接知府。
许多小官吏家中的孩子便是想来也没得机会。
一行人早早的便顶着冬月寒风最盛的城门口等迎着知府齐开胜大人,诸人为了体面,也不好意思衣着过于华丽或是裹的虎背熊腰丢了读书人的风骨,冻的两股战战还不得失礼。
杜衡这等年轻人身强体健倒是还扛的住,就是苦了那一杆子乡绅不住的从袖子里拿出手帕直楷鼻涕。
静默着等了得有一个时辰,这才听见车马奔腾的声音,知府大人总算是到了。
一列带刀侍卫前行开路,中间有一辆轩敞马车,尾随的又是两列士兵。
此次知府下县阵仗不小,毕竟是来查税务和押收军屯粮草,自然是威视派头很足。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个头戴乌纱帽,身着绣蟒蓝官袍的精干中年男子。
杜衡尚未看清这位正四品官员的相貌,知县已先行迎了上去:“徐大人一路舟车劳顿,可算是平安顺利到了县里。下官携县中读书人静待大人抵达。”
齐开胜抬眼扫了一眼在寒风之中的诸人,道:“难为你们久等,此处风大天冷,速速进城罢。”
一众人随行着知府步行进城回县衙。
带刀侍卫走在最前头开路,接着是知府走在前头,旁伴的是知县,往后是几个小官吏,再是乡绅举子,除却尾巴上的士兵,杜衡这等年轻后生已经在队伍的最末尾了。
知府从秋阳县过来,坐了一路马车,腿脚酸麻,走走倒是舒坦;而一众等着的人身子早已经冻僵,这般陪着走走身体也回暖,倒是和了诸人心意。
知县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给知府介绍街市秩序,县里的秋收耕种等事宜。
齐开胜虽是背着手未曾说话,却也一路看着走。
见着城里张灯结彩,老百姓买卖生意还算热闹,脸色同从马车上下来并未有什么变化,叫人看不出来是满意或者不满意。倒是叫一众人心里越发的忐忑,最为难的还是知县,更是诚惶诚恐。
“这是贡院罢,既是路过此处,顺道便进去看看罢。”
知府指了指贡院的地方,知县一早便派人修缮了破旧的贡院,而下知府要进去巡看,他心里也有底。
引着人往贡院里头走:“知府大人最是关心学生读书,为朝廷培养人手,下官忧知府大人所忧,时时有修缮县学贡院。”
知府点点头,贡院其实也不过是个考试的场所,倒是没什么看头,只不过贡院是否破败也能反映出当地是否重视学子选拔,响应朝廷的科考重事。
齐开胜顺着贡院往里头走,虽谈不上修缮的多好,好在是看得。
转了一圈回到门口,齐开胜道了一句:“今年有院试罢。”
话出口,人已停在了贡院布告栏边,一连几个月过去,风吹日晒下,原先的红榜已经褪色,不过依稀还是能看见上头的人员名单,以及旁头前无名考生的文章,自然,这头的是誊抄卷只是给读书人展示的,并非原卷。
见齐开胜看的认真,知县未敢多言。
待着人收回目光,知县巴巴儿道:“今年院试院试考生比上一回多了近乎一百余人。”
齐开胜点点头,道:“院试的头三名可在?”
“在,在。”
“严裕,张怀仁,杜衡。还不上前来见过知府大人。”
三个读书人闻言立马恭敬的走到前头去,一同行礼问好。
齐开胜看着走上来的三个人,高矮胖齐全了,两个上了年纪,独一个年轻,这年轻的相貌竟是一绝,在两张年纪大的面孔衬托下,更是翩然生姿。
“你叫杜衡?”
“回禀大人,学生正是。”
“恰巧扫了一眼你的文章,文章精简,倒是能称得上字字珠玑一词,颇有些见解,”
杜衡连忙道:“学生不才,多谢大人赞赏。”
齐开胜不由得又多看了杜衡两眼。
知县眼睛明亮,在一行人继续往县衙走时,同杜衡使了个眼色,让他走在了前头些。
虽是到县府一路上再没同知府搭上一句话,但杜衡倒是得益于走在前头看清了齐开胜的样貌。
齐开胜窄脸薄唇,喜怒不多行于色,是干练有为的官宦大官儿。
为今四品官员已经是他见过最大的官儿了。
快回到县府,齐开胜才同一应随行的乡绅举子说了几句,也算是不枉诸人陪随一场,随后入了县府便遣散了人。
杜衡松懈了口气,想着今日算是到此了,结果尚未折身,便有声音道:“杜衡,你留下。”
听到被点名,杜衡一脸懵,但也只有照做。
跟着留下的除却他以外,还有几个年轻读书人,杜衡看了一眼,大抵他都不认得,不过却是一水儿的眉目清正,上了年纪的乡绅是一概没留下。
杜衡不知所以,陪着知府在县衙里逛了逛,天色不早,县衙里准备好了接风宴,几人竟然被留下与知府同饮。
席间被留下的几个书生跃跃欲试,举杯敬了知府,齐开胜倒是饮了酒,书生心中窃喜,欲要歌功颂德,却被知府不悦呵下。
几个读书人再不敢说话,如同花瓶一般陪完了这场宴。
末了,酒过三巡,知府问:“杜衡,你可成家了?”
杜衡连忙起身,据实相告。
知府默了默,应了一声后,道:“当发奋苦读,不可懈怠。”
“学生谨遵大人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