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了五遍,这回是字写的最好的,就算写的不好,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会笑话我。
如果你学会了写字,也给我写信好吗?
如果没有的话,也可以叫一个先生代你写,我给他钱好啦。
望回信,云夺。
承意读完信两眼弯弯,捧着信开心的在凳子上晃悠了会脚丫子,他可开心自己也有信能收了。
小心将信纸折好放了回去,不免又觉得好笑。
原来不止是澹策觉得他的名字难写啊。
他放好信要起看看云吞说送过来的玩具,一回头便竟见着背手站在窗外的杜衡。
“爹爹?”
承意扬起秀气的眉毛,开心的跑了过去:“爹爹今天没有处理公务吗?”
杜衡蹲下身看着身前漂亮的小朋友,在日色下白的像是能发光,眼睛里总是笑意盈盈的。
他伸手捏了捏小朋友软乎乎的手掌:“过来瞧瞧我们的小甜糕,收到云夺的信这么高兴啊?”
承意靠近杜衡,紧紧挨着他:“承意是看见爹爹才这么高兴的。”
杜衡闻言老怀安慰,点了下承意的鼻尖,把小朋友抱了起来:“真是爹爹的小棉袄,嘴这么甜。云夺给你说什么了?”
“云夺说他学会写字了,还给我捎了好多好玩儿的过来。”
承意老实的把信交给了杜衡。
老父亲腆着脸,一目十行,见着云吞没写什么乱七八糟的才放了心。
都说小孩子的忘性大,这小子倒是记性好会惦记人,都搬到秋阳县这么久了,还想着跟承意顽。
不过字字句句倒是可见小孩子情谊诚挚,不由得笑了一声:“这小子。”
承意可不晓得老父亲的心思那么多,只道:“那爹爹,云夺的字写得好吗?”
杜衡沉吟片刻:“还能看吧。”
想必是请了白榕书院的夫子教的。
“那跟承意的比呢?”
杜衡没想到自家小崽子胜负心还挺重,笑道:“自然是我们承意的写得更好。”
承意欢喜,抱着杜衡的脖子,贴了贴杜衡的脸:“那爹爹下午教承意和弟弟写字吧,弟弟学写字可快了,前些日子我翻了千字文给他照着写,到今日已经能写二十几个了。云夺的字写得好,弟弟的字也得写好才是。”
杜衡道:“澹策倒也聪慧,就是不爱进书房。今儿一大早就去冯将军宅子了,现在八成在跟小虎耍枪呢。”
冯万河月前从它县征兵回来,带着冯小虎耍抢,澹策见了兴致可高。
承意趴在杜衡的肩膀上:“我叫弟弟回来书房,他会愿意来的。”
杜衡失笑,感慨了一句:“是,澹策也就最听你的话了,哥哥要替爹爹多叮嘱弟弟读书才是,不然以后字都不会写,怎么给别人写信啊。”
承意不晓得杜衡话里有话,只认真的点点头:“嗯!”
秦小满在园子里看着在廊子下闲转的父子俩摇了摇头。
承意打小就软和,而下都五岁多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任什么叔叔婶婶的抱过了都要夸一声,下回见到了都还想再抱抱。
不过承意跟着嬷嬷读书也已经有些光景了,现在觉得自己是大朋友了,再不是小时候那般谁都给抱,现在可会躲着了不让人抱抱。
别人哄都不让抱的,也就只有杜衡了,小崽子很喜欢他,老父亲不抱他还要撒娇让抱的。
而下见着好的跟要揉成一团面的父子俩,真真是父慈子孝。
他招了招手:“快过来把这些芹菜折出来,晚上熬汤。”
日子悠悠,县里近来没什么大事,岁月平和过得却快。
一日三餐,天气燥热,热着热着不知觉间就到了热火朝天的秋收。
今年县中水利工程竣工,春夏交替灌溉之际由县衙开闸放水,十二乡的地都得了水灌溉,再没上游堵河拦水两个村子争打的情况。
再又有了省时省力的水车浇灌,不单庄稼饱足了水分长势喜人,农户也比之往年轻松了太多。
老百姓感恩县府,秋收以后道路坦荡没有匪徒作乱,十二乡的里正都争先恐后的把粮产上缴进县府,甚至连下派前去收赋税也比之往年顺畅的多了。
秋收缴纳田产赋税百姓越积极配合就是对县府越大的敬重。
方才九月底,在官民两方积极办事和配合下,今年秋收的事宜便清算的差不多了,比去年足足提前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效率,县衙班子的一应官吏都感慨实在是高。
杜衡瞧着户房送上来的账簿时,早听江岂说今年庄稼长的好,收成定然有所提高,议论说谈的人多。
即便是不听人说谈,杜衡看着今年秋收县城里的热闹程度,便可知一二今年的收成如何。
打开账簿,杜衡才确切的看到数字。
此回秋收县衙收到的粮产共计一万石左右,比之去年多增了两千五百石的粮食。
这个成果可谓是相当喜人的。
自然了,能有今年这个数目的产收,也是因为水利、安定,以及新开了两三百亩荒地的成果,并非是单靠一项整治得出的回报。
但不得不说,杜衡夙兴夜寐与县中的诸多势力斗智斗勇,吃受了不少坑害与委屈没有白受。
产收肉眼可见的提高了,赋税倒是也有所长势。
去年赋税和商税一并上缴朝廷堪堪万两之数,此次核算下来有一万五千两的模样,直逼两万两。
不过此次多这么多还是因为收到了一整年的商税,去年上半年的商税杜衡并没有收到什么,只余下了一笔烂账,待上缴朝廷的时候大头也只有下半年的商税。
也就是说刨开上半年收到的商税,比之去年,也就增长了一千两税收的模样。
这笔账算下来,比之产收的增长,这点赋税钱长的当真不多。
其间还有一笔是流民安定好贡献的人口税,县里的商铺虽然陆续再有开张,收益却并不多乐观。
县里的商业昔年被打压的太厉害,终究不是一日两日能够恢复的。
杜衡看了今年的关税,这一项几乎少得不好上账簿,须知这项税收可是他地的肥水之项,秋阳县却是垫底的项目。
昔年秋阳县穷,县衙里从老百姓那儿捞不到什么钱,只好大肆剥扣外来行商者。
秋阳县关税足足高出他地两三成,走商耗费极高的关税进来发现县民又穷买不起什么东西,又得顶着被秋阳县山匪抢货的风险,生意不好做,谁还愿意进来经商,每每经行只有亏本的份儿。
久而久之,虽秋阳县北接府城,东往徽州,南临苏杭,也算是个经行的要塞,但却无商敢来。
人穷县乱,任何商户提上一嘴秋阳县都要摇头,口碑在商贾中极差,便是绕远路过也不会愿意选择从秋阳县过。
就这般态势,秋阳县昼夜不热闹,花样少,商业一块儿的赋税少也是常情。
其实杜衡先前整治蒋作无的时候便简单的了解到了这些问题,只是当时事情多的棘手,他也没法子立马就重理行商的事情。
不过蒋作无下台以后,他立即便把关税恢复了正常,但秋阳县早已经“声名远播”,而今这般消息闭塞并不灵通的时代,即便是恢复了关税,外头的商户秉持着对秋阳县已有的名声,一时半会儿哪里会再来。
杜衡也是头疼,这都一年了还这模样,若不靠人力去改变,只顺其自然是别指望关税能起来了。
他也劝慰自己,秋阳县的名声不是一来就坏的,是日积月累慢慢坏下去的,那想要改变其名声,也不能靠一日之功。
即便现在他大肆的宣扬秋阳县的关税下降了,商户得到了消息人家也未必肯前来,关税是低了,可老百姓还是穷啊。
穷首要想到的就是吃饱饭,饭吃饱了才会有心思去想吃的更好,穿的更花哨,有了需求,商户前来才有钱可赚,才能把生意做起来。
最后关税才能涨起来。
杜衡盘算一通,还得下苦功夫啊。
.......
秋高气爽,杜衡把今年需得上缴的产收以及赋税拟好文书,过了签字手续送上去后,今年县里的一桩大的公事也算完工了。
县里的大户人家忙着办诗会雅集,秦小满也多番受邀。
杜衡倒是也支持县里这些集会,他虽不喜欢去参加,但这般集会多,说明老百姓的日子再往好的方向发展,大家能在好时节里坐下来吃茶闲侃,便是日子平顺。
“你真不跟我一起去,说有一大片的秋菊,盘子那么一大朵,好瞧的很。”
杜衡坐在软塌洗了一把脸,看着秦小满今儿穿了件青莲色的交领绣锦,衬得头发挽起来的脸气色很好。
秦小满长得其实并不多出众,五官不算精致但端正,组合起来是一张挺耐看的脸。
再者他有一双单眼皮的眼睛,清澈灵动,是让人越看越会觉得喜欢的长相。
许是他看了太久,正在收拾东西的秦小满顿住了手:“怎了?我今天这衣服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这料子是府城那边的掌柜送来的吧,说是京城时新的。做了衣服你今天穿着去赏菊正是合适。”
紫色的衣料市面上不如蓝色红色的多,为此布匹也更为难得一些,做成衣裳走在街上也出众不少。
杜衡站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只白玉簪子,轻轻给秦小满上在束好的头发上。
“这根玉簪是我的,待会儿便当是我陪着你前去赏菊了。”
话毕,杜衡在秦小满的后脑勺落了个吻。
秦小满摸了摸头顶的玉簪,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人在屋里亲近了好一会儿,外头的下人过来催了两趟早食这才出去,吃了饭后一起出门却去了不同方向。
杜衡今日要去乡里转转,秋意深深,山野里的白色小野菊开的常见,偶然都能见着几个读书人对菊吟诵。
“大人来了,知县大人来了!”
杜衡方才从官道上下去,还没进村子便有农户眼尖儿的发现了马车,放下活计跑到了村道上来等着他的马车。
“大伙儿怎知是我来?”
杜衡下马车,瞧见团在道上的一堆农户,他笑呵呵的,农户也都笑呵呵的。
“老早就听见过路的说知县大人今日下乡秋巡了,看见马车便晓得是大人到这头了。”
农户热情的很,说完便端着水碗来:“天气还有大咧,大人一路下来口渴吃点水吧。”
杜衡没客气,接过水碗喝了一口:“是秋菊茶啊?”
“这节气里山菊多,摘了些晒干泡水喝。”
杜衡应了一声:“倒是解渴。”
一路上杜衡走到哪儿,哪儿便是热切的招呼问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