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杜衡没伸筷子,穆惕先夹走了杜衡碟子里早被盯上的腌萝卜。
两人的菜配的还挺融洽。
不过杜衡没好意思说同知夫人的手艺实在是让人有些顶不住,齁咸齁油腻,倒是让人觉着他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我竟是没想到你被分到了尾室去,你童考成绩出色,优于当年我的成绩,按道理又得了院长的首肯,当是能直接分课室读书的,不必再费时间测考。”
穆惕微叹了口气,他原本还想举荐杜衡给他的恩师的,也便是书院里最德高望重之一的向夫子,只不过恩师前两日前去了州府讲学,尚未归来。
当时他还微有遗憾杜衡错过了能见恩师的机会,许是分到别的课室,今日才知他被分去了尾室。
“测考是书院的规矩,我好好准备便是。如此也好,不会有心人挑事儿说名不正言不顺。”
“你倒是想的开,可既进了书院还讲究那么多作甚,多听多学才是正礼。还要浪费时间在测考上,明年四月可就院试了。”
穆惕操心道:“这样吧,你先预备着测考的时候,过两日恩师当回书院来,我同他老人家举荐于你,看能不能另辟蹊径。”
杜衡起身相谢,他早听秦之枫说穆惕的老师就是书院鼎鼎有名的向夫子,若是有一线机会能进他老人家的课室,那也是极其难得了。
饭后,穆惕还要去忙,杜衡也就自行先回了课室放了碗筷。
然后又去了一趟秦之枫所在的十三课室,同他说了一下自己现在在哪儿以及情况。
他自然也就会把消息带回去给秦知闫了。
下午的杜衡的课室夫子只来走了一趟,让诸人自行学习,随后去了直到下学也没再回来过。
下学以后才听旁课室的书生谈论,原是六艺馆里下午演示了骑射,夫子前去做裁判了。
尾室的学生不免叹息,他们现在是没有资格前去三大馆室听学的,不过却也因此更生出了一定要过测考的决心来。
杜衡倒是暂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书院下学的时间未免也太早了些。
而下不过才申时初就下学了。
他翻出作息表看了看,顿时不免哀嚎,下午是放学的早,三点就放,然而早上上课也太早了!
竟然卯时正刻就要到书院坐堂,也就是六点钟,怪不得今天夫子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怎么来的那么晚。
杜衡烦的头发都要给挠了下来,窗外忽然传来秦之枫的声音:“杜衡,你随我去一趟家里再回家吧,我小爹说准备了些东西给小满。”
第63章
“小爹说满哥儿也快生产了, 他闲暇之时做了几件小孩子穿的衣裳,想着给你带回去给他。”
“好。”
杜衡连忙应了下来,正愁着孩子快出世了,还没做两件儿衣裳。
小孩子是长的最快的, 两天一个样儿, 衣服只嫌少不嫌多。
他匆匆收拾了东西随着秦之枫出书院, 秦家疼惜唯一的儿子, 这下学早早就有马车在书院外头等着接了。
这当儿书院门口马车不少,大抵上走读的学生家里都是有车马的条件, 倒也不足为奇。
自也有贪闲爱耍的没让家里的马车来, 书院下学的早, 时间全然是足够去吃一盏茶看戏的,邀约了三两同窗, 一同前去消磨。
杜衡拎着书箱跟着秦之枫正要上马车去, 忽然扑过来一阵微有些浓郁的脂粉味道, 旋即身旁的秦之枫胳膊上就缠上了一只花蝴蝶。
“表哥,你今天出来的好早啊!”
杜衡一听声音才发觉竟是个哥儿,瞧着那一身红石榴般的轻衫, 身上又熏的香腻, 俏的跟个小姑娘一样。
看着被痴缠的紧的秦之枫, 杜衡不由得摸了摸鼻尖。
“今日家中有事, 所以得早些回去。”
哥儿这才发觉秦之枫身旁还立着个脸上之人, 他乍然瞧了一眼,白榕书院里的学生无非都是清一色的院服装扮,匆然一眼还真瞧不出什么独特来。
无非是体格高矮胖瘦之差而已。
然而他见杜衡身长体正, 不由得上挑眼睛一观真容之时, 不由得一怔。
这不是画册子上描摹的谪仙真容嘛, 他时时来白榕书院这头,自也是见过了不少青年才俊,但这般相貌的还是头一次见。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拉着秦之枫问:“表哥,这位可是你同窗?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秦之枫道:“这是我堂弟夫杜衡,现下也在书院里读书。”
“如此也都是亲戚,瞧着比泯儿年长,那泯儿也当唤一句哥哥。”
林泯当即朝着杜衡福利福身子:“泯儿见过杜表哥。”
杜衡客气回了个礼。
随后杜衡和秦之枫一道上了马车,林泯也上了自家的马车,巴巴儿的跟在秦家马车后头。
杜衡坐在靠窗前,看着跟在后头的马车,他道:“这小公子是特地来等堂兄的?”
秦之枫闻言微抿了下唇,面无波动:“他是我小爹娘家那头一个表亲,小爹挺喜欢他的。”
他没说两句,杜衡却读懂了话里的意思,小爹喜欢是瞧的中的儿媳,但是本尊却不见得。
杜衡没多言去管别人的家事。
到秦家的时候秦知闫还在县府里忙碌,不曾回来。
周挽清早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杜衡一过去就给了他。
“孩子月份大了要好生照料着,虽是十月怀胎生产,但难免磕着碰着,早产的事情也常见,为此要早早的寻好接生婆。”
周挽清总觉得小满肚子里的是个哥儿,送了东西忍不住就多交待几句。
杜衡倒是非常耐心的听着,可惜没说几句,卖俏的林泯就喊着进来了。
周挽清原本还想留杜衡一会儿等着秦知闫回来的,杜衡识趣的先谢过了周挽清做的衣服告辞下去。
“也好,回去多照看一二满哥儿。明儿我差人给之枫送午食到书院去,你也一起,自己就别带饭了。”
“多谢小堂叔。”
杜衡从秦家出去,估摸着快申时中,他去城门口拦了辆马车回去,到村子的时候将近酉时正刻了。
“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秦小满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见步行到门口的杜衡,笑着站了起来。
“我说衣服放着我来洗就是,你不必动。”
“就三两件儿衣服,不费多少事情,再者就家里洗,又不是去的河边。你读书本就累,这点事情我还能给你留着吗。”
杜衡无奈摸了摸秦小满的头发,他放下书箱,把挂在肩头上的包袱也取了下来:“你瞧瞧,这是今儿小堂叔给我的,说是给孩子做的衣服。”
“真的?小堂叔针线功夫可厉害的,他竟然愿意给咱们的孩子做衣服。”
秦小满迫不及待的开了包袱,内里放着小衣小裤有足足四套。
布料摸着很软和,崽子是夏时出生,料子也贴心的选用清凉的质感。
秦小满很喜欢,拿在侧脸上蹭了蹭,小心的给叠好放进了衣柜里。
“你去了堂叔家里,回来的还这么早,书院是什么时辰下学的啊,我当你回来都天黑了。”
说起这个杜衡不免叹了口气,他从书箱里取出了作息表给秦小满:“你看看吧。”
秦小满接过瞧了一眼,眼睛瞪的老大:“上午的课未免也太早了!咱村里到县城快也得足足一个时辰。”
杜衡在回来的路上都算过了,从村里到县城两个小时,还得收拾等一系时间,若是要赶着六点上课不迟到,那最晚三点半就得起来。
以前农耕忙的时候也不过四点起来,五点下地。
他苦笑了一声:“大抵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要不然就在书院住下吧。”
杜衡坚定的摇了摇头:“你临盆在即,这定然是不行的。”
秦小满捂着肚子,忽而觉得孩子怀的不多是时候。
“无妨,我素日醒的本就早,只要夜里早些睡下,早晨起来不在话下。”
秦小满没说话。
杜衡又道:“我而下就去做饭。”
秦小满这才点了点头。
杜衡在灶房里烧火,想着明日不必自己做饭可以少煮一点米,正忙着秦小满跑进来:“这么早去书院读书就不能跟二叔一起了,且时辰太早也不好在路上拦着牛车,可就只有自己赶车了。”
“我也是这般想的。”
“要不然这样吧,我叫来二担叔问问,看看雇农家里有没有孩子愿意送一个过来做事儿的,到时候学会了驾车,早上送你去书院再自把车赶回来,如此也不用寻地方栓牛。下午放学的早,就自行坐车回来?”
杜衡眉心微动,要是家里多个人力倒是方便很多,不光是能驾车,要紧的是也能在家里帮忙做些事情,让秦小满松快些。
有人看着他,他也更放心。
“他们肯送孩子过来?”
秦小满道:“怎么不肯,又不是要让他们卖身做奴,这跟长工一样,管他们吃穿住,比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要好的多。雇农家里人口多了养不起卖了的都有,比起卖到外头去,更愿意放在东家了做活儿。”
也算是谋了一条生路,好歹有口饭吃。
“那你做饭,二担叔就在咱家这头的地里,我去给他说,你就在家里做饭。”
说完秦小满就出门去了,没过多久人就安然回来,临入夜里,怕他们两口子反悔一般,二担叔就领着人到了家里来。
杜衡还以为来的不过一两个,结果二担叔径直领来了五个孩子,一个个都黑黑瘦瘦的,个子也不大点儿,衣衫却是穿的宽大,像是家里人临时给凑出来的一般。
“杜童生,这些孩子都已经十二岁了,只是素日吃喝饮食的少,看着不似这个年纪。您瞧着有没有中意的,虽瘦小些,但都勤快做活儿好使。”
秦小满看向杜衡,由着他选。
杜衡瞧了瞧,选了个个子最高的男孩儿,又选了个小哥儿。
被挑中的两人非但没有要在别人家做活儿当差使而不安惴惴,反倒是因可以留下而眼中有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喜悦,旁的三个没被选上焉儿吧唧的。
杜衡想着都过来一趟不易,另外三个没被选上的还是一人给了一个白面馒头,几个孩子这才高兴起来,连连做了谢。
“以后在杜童生家里要听话懂事些,不可生事让给主子添了烦恼。”
“知道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