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堆话都咽回去了, 塞勒斯懒得解释,就学着店员的表情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薇拉吃饱喝足, 跟在他身边蹦蹦跳跳,黑裙子一荡一荡的, 引来来不少清晨起床的老年人慈爱的目光。从梦魇成长阶段的角度看, 她这样倒也不奇怪,作为长生种, 不到一百岁的恶魔这个年龄还没脱离儿童期, 性格也像个小孩子一样。
甜品明显让她很开心,薇拉一蹦一跳地, 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鉴于你出色兑现了你的承诺, 那作为崇尚公平交易的恶魔,我也有奖励给你。”
塞勒斯非常想吐槽恶魔哪儿来的公平交易的传统, 但是出于爱护儿童的目的,他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薇拉接着说:“昨天我遇到了一个闯到我造的梦境里面的女人, 结果她身上有一个入梦符咒, 我就将计就计, 把她拖到梦境里困住了。”
梦魇都是独居生物,彼此的领地意识都很重。梦境被每个梦魇都视为私人财产,一般情况下是不能入侵的。
伸出一根手指,薇拉开始讲条件,“再带我去商场买一个限量版的大耳朵猫咪的娃娃,我就把那个女人也放出来。”
塞勒斯发现这个死孩子开始蹬鼻子上脸,于是他按住小梦魇的脑袋,和蔼地朝她笑了笑:“别忘了,我其实打赢你了,你的梦境按照恶魔的规矩来说已经是我的领地了。”
薇拉一缩脖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是吧,你还要和一个幼崽计较吗?”
塞勒斯更加可亲一笑:“你说呢。”
“好吧好吧好吧,我马上把她放出来。”小梦魇一噘嘴,“等等啊,别着急。”
他们走到一个公园偏僻的地方,这里大早上没什么人,只是偶尔有晨练的人跑过去。
女孩的眼睛里重新泛出干涸的血一样的暗红色,她身后好像传来战马的嘶鸣声,梦境与现实世界开始因为交叠而泛起涟漪。
一位女士从涟漪处被她的梦境吐了出来,她看上去并不狼狈,脸色也不错,就是脸上有点疲惫。
这位女士看起来大概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眼角和额头已经有了明显的细纹,褐色的卷发垂在脑后,容貌温婉可亲,非常有气质,带着一股学者独有的书卷气。可是她眉毛细而上挑,又有一些干练的味道。
她一出来看这个情况,就知道估计是被人放出来,真诚对着塞勒斯道:“谢谢了,先生。”
然后这位女士又在薇拉翻白眼之前又转向她:“也谢谢你愿意让我出来。”
薇拉本来还想借题发挥一下,结果被她这句道谢一堵,小脸一下全红了,看着她的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女士自我介绍道:“我是路易斯·沃格特。”
塞勒斯听着这个名字,一瞬间感到十分耳熟,同名很常见,但是要是还同姓就不太常见了。
他试探着问:“您是否认识一位约翰·阿普比先生?和他约定在新查斯顿见面。”
沃格特女士一愣:“是的,你怎么知道……你就是约翰要介绍的那位塞勒斯·科尔伯恩校长?”
“应该是的。”
他俩在清晨的公园里因为这个命运的巧合面面相觑,半晌,都忍不住扭过头笑起来。
“我真是要再次感谢您,科尔伯恩先生。”沃格特女士摇着头笑着说。
塞勒斯突然反应过来一个矛盾点,“那您昨天下午发送的,说是有事,叫我们不要管你的短信是怎么回事呢?”
沃格特女士一愣:“我没有发送过这条短信啊,我的手机在梦魇那里。”
说完,他俩都反应过来,一齐向着小梦魇的方向看了过去。
薇拉本来趁着这个机会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要轻轻溜走,结果行动未半而中道崩阻。她索性停在原地,一仰头:“就是我发的,怎么了嘛!要打要杀随便你们,恶魔永不退缩!”
塞勒斯:“……”
他无语的把小丫头拎过来,“不打你,跟我走。”
“干干干干嘛,我叫救命了啊!”
塞勒斯问:“你还去不去商场了?”
“啊,去去去!”
薇拉本性不坏,就是小孩子脾气加上梦魇本身的种族特性让她总有点压不住的恶趣味,总想招惹身边的人玩。
然后梦魇身为强大的恶魔,力量出众,就让她的恶趣味颇有破坏性了。
塞勒斯好奇为什么这个小恶魔一个人在人类的大都市中乱转,也没有父母带着,好像也没人管着。
薇拉啧了一声,沮丧地道:“我和家里人跑散了,当时情况很混乱,我在好多梦境里一路狂奔,结果出来就在这里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薇拉的脸色有点发白,同时也透出一种这个年纪的人类小孩少有的狠意来。
她咬着牙说:“你们人类不知道,最近空间夹缝地带的深处发生了一些异变,最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导致那些空间生物都在往外跑,空间夹缝世界里非常混乱,就在这时候,我和妈妈被一群眼魔袭击了。她为了保护我,提前去把眼魔们引开。”
梦魇也是十分擅长穿梭空间的生物,从他们以梦境为跳板,能到处穿梭就看出来了。
本来这些空间生物都各有各的生存领域,几千年以来互不侵犯,彼此也只是有一些小摩擦。但是突然出现的异变打破了这种平衡,导致这些空间生物之间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塞勒斯想起来还在他们学校养着的那头罗根地狱之犬,也是从他们栖息的空间夹缝里跑了出来,开始在城市里袭击人类。
还有,他有一次看报纸,上面报道,今年空间生物袭击的案件发生频率变高……
塞勒斯追问:“你知道空间夹缝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薇拉摇头,她头上的红缎带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我不清楚,妈妈应该知道一点吧。”
沃格特女士说:“真知学派听说在调查空间夹缝的异变,但是我不是真知学派的成员,只是和约翰是朋友,所以不是很清楚细节。”
“没事。”塞勒斯低头想了想,感觉把这个未成年小女孩一个魔扔在街上好像也不太道德,良心会痛。
“你现在有地方去吗?除了躲在别人梦境里吓人意外的地方,要是没有的话,你可以先去我的学校,反正空房间很多。然后再登报或者我联系官方,看能不能找到你妈妈的消息。”
正好也有同龄人陪小查尔斯玩,他也不用每天自己抛自己脑袋玩了——学校里都是大孩子,外面的小孩和小幽灵玩估计会被吓死。
薇拉眼珠一转,就要开口。
塞勒斯提前堵住她:“不许再提条件,只能答应或者不答应!”
“好吧,我答应咯,今天晚上勉强赏你一个美梦。”薇拉撇嘴。
塞勒斯敲她脑袋,“你不答应也挺好。”
“别敲我,万一长不高呢!”薇拉尖叫。
“那也赖不到我头上,你在想发育还要几十年呢。”塞勒斯微笑。
他们回到学校,阿普比先生对于这个巧合无比惊讶,而薇拉早就跑到一边跟小查尔斯玩去了。
她现在变成了黑色小马驹的形态,在和查尔斯满楼道乱跑玩抛接顶球,塞勒斯定睛一看,发现那个球居然是查尔斯的脑袋。
脑袋乱飞,清脆空灵的孩童笑声咯咯咯的在楼道里回荡。
希望威尔别看见了……他真诚地想。
这边,阿普比在和沃格特女士聊天,塞勒斯坐在旁边听着:“你不是一直在考察米德赫鲁人的一个遗址吗,是怎么误入梦魇的领地的呢?还被这个小孩困住了。”
不是阿普比先生看不起人,是这个小梦魇离成年还远,力量也不强,也就能欺负一下比她还弱的,被她困住确实挺奇怪的。
沃格特摇摇头,“我搞错了,那其实不是米德赫鲁人,而是桑姆尼姆人的遗址!他们两个民族应该在某个时期存在着某种杂居的现象,只有少数外侧高处是米德赫鲁人,但是里侧的绝大多数区域都居住着桑姆尼姆人。”
桑姆尼姆是西大陆东部一个独特的半游牧民族,人口不多,规模也不大,已经灭亡了很多年了。他们居住在艾格里山脉下,曾经也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强盛和辉煌,建立了桑姆尼姆王国。
他们文化中最独特的部分就是梦境文化,认为一切现实都是梦境中的折射,梦境中存在着真实、过去与未来,是不分时间与空间的,同时梦境也是人一生的精神最终的归宿。
“我推断,在地下还深埋着城市的绝大部分,它绝对是桑姆尼姆民族的主要城市聚居地,甚至可能是它传说中陷入梦境的王国的首都——格尼亚。但是没有发掘条件,所以我只能先自己返回,走之前我偶然找到了一个刻着八芒星的小陶瓶,觉得它有点古怪,就顺手带回来了。”
“结果。”沃格特女士一摊手,苦笑道:“我在宾馆研究了一下那个小瓶子,一下就掉入了梦境世界。我进来之前没有准备,迷失了坐标,闯进了梦魇的地方,加上身上带了一个辅助符咒,被她趁机撬动力量困住了。”
塞勒斯对这个小陶瓶倒是很好奇,询问沃格特女士能不能把它带来,大家一起研究一下。
沃格特女士欣然答应。
作者有话说:
唠个嗑:我之前吃了一家的奶油培根肉酱面,真的好好吃。奶油热热的,而且也一点不腻,整个面还有一股奶香味。但是我吃不到了,因为我又去隔离了,淦!
第119章 礼物
chapter119
小陶瓶最后被沃格特女士从宾馆里的地毯上带回来, 差点就被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当成垃圾给扔了。
这个小陶瓶整体呈现出一种土褐色,表面带着一种原始的粗粝感,它的一半刻着一个八芒星。这个八芒星刻的很不均匀, 在转笔处还有凸起的颗粒, 不像是一个精致的工艺品, 反而像是一个小孩随手刻出来的。
在瓶子的背面,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刻了一行字, 笔记歪歪扭扭, 看着像是儿童写出来的字迹。这一行字母并不是现在流行的通用语, 也不是古代人类社会通用的古拉德语,而是一排类似于图标和符号字母结合起来的文字, 圈圈勾勾画画的,带着某种律动感。
这是米德赫鲁人使用的象形文字, 他们将文字用燧石刻在陶板上, 燧石在某些地方的文化中带表正义与审判。古代的米德赫鲁人相信,使用燧石写下文字是具有魔力的, 它能驱逐邪恶, 带来正义与光明。
塞勒斯观察着这一行字,“生命只是一段梦中的旅途, 我们在从出生到死亡的途中积累着苦难与幸福。”
塞勒斯缓缓的念出来这一行文字。
说完这一段话,他的脑海里好像闪过了什么东西, 是一些模糊的色块与图像,有点像在影视剪辑中几倍快进后的画面, 信息量应该很大,但是他一副画面也看不清。
感觉有点头晕, 塞勒斯轻轻吸了口气, 选择先把这段略过去。
阿普比先生感慨:“校长先生, 您真的非常博学,米德赫鲁人已经灭亡很多年了,文明断绝,文化失传,就连他们的遗址也只能在考古材料中找到。我们真知学派一直自诩是知识的追求者,但是和您相比也不算什么了。”
塞勒斯被眼前恍恍惚惚像是瀑布一样流动的画面模糊了感知几秒,一下没听见他说的话。
好在阿普比先生本来也就是自己感慨一下,没有在乎反馈,自己说完就开始戴上手套,将小陶瓶放在眼前仔细研究。
“我感觉它没有任何问题,甚至都不像是遗址里面发现的东西,更像我在旅游城市的工艺品商店里的低廉货品。”他说。
他们几个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个小陶瓶好像就像个普通瓶子一样,还是个做工粗糙的普通瓶子。
当然,塞勒斯对于阿普比先生的评价还是有点分歧意见的,塞勒斯觉得别说是古董了,这东西估计当工艺品也是卖不出去的。
沃格特女士解释说:“确实是这个瓶子把我拉进去的。但是当时我把它带回来,也只是因为有一丝突然击中我的灵感。”
他们一堆人对着这个小瓶子研究许久也没能得出什么结论,加上克莱拉大学的老师们临近年末,最近还要忙学术会议的事情,就暂时放下了对于这个小陶瓶的研究。
约翰逊·泰勒倒是对于这个小陶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专门跑过来想要拿回去研究一下。
可惜在场的人都牢记着他的丰功伟绩,一时没人愿意给予他这个珍贵的信任。
泰勒垂头丧气,抓着他唯一的朋友念念叨叨,再次把阿普比先生气得跳脚。
塞勒斯一直在忙学术会议的事情。
同时还专门去把克莱拉大学崭新的实验楼给锁好了,设置了任何人禁入的法阵——因为昨天有学生跟他汇报说,新来的那个小老头老是在实验楼外面打转,形容猥琐鬼鬼祟祟。
学术会议计划在年底召开,也就是新年之前,同样是克莱拉大学的期末之前,时间已经比较紧张了。
在忙碌中,时间就过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