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清并没有第一时间高兴雀跃地下床拿起,而是一直盯着窗台,神色未变,眼神复杂。
“言清?”茉莉呼唤着他,江言清却没有听见。
过了有三分钟左右,江言清才下床去取东西。
白刺玫的花瓣变得皱巴巴的,没有之前每一簇开得耀眼,花束下是一张江言清很熟悉的白色卡片,他知道卡片另外一面是一行字,写给他的话。
江言清没有动,一直凝视着。
这四天的时间里,他思考了许多,他对X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古怪,从一开始的期待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并且这种情绪维持了许久。
人脆弱时,会天然被一些看似小恩小惠的东西吸引,说到底X给予他的是还能被人惦念的感动,就比如曾经的徐庭旭。
徐庭旭能够走进他,也是在他孤苦无助日子里的一抹光。
如果X只是一时兴起,那么他这样下去无疑是危险的,他受过一次伤,不想重蹈覆辙,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样看待他的。
现在的江言清,面对新的感情总是比以往更加谨慎。
盯着新收到的白刺玫和卡片,倘若对方连续多次几天后送一次,无疑是在钓着他。
或许在一切都来得及回头时戛然而止的结束,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茉莉看着江言清站在床边很久,久到自己走进他身边都没有察觉,莫名心虚,“言清,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久不理我!”
江言清猛地回神,在茉莉视线注视到窗台前,把窗台的东西全都收走一股脑丢进抽屉里,“没什么。”
茉莉紧紧抿着唇,看着江言清的动作。
徐庭旭给江言清的卡片,茉莉看过,上面交待了他这几天失踪的原因,和一个全新的联系方式。
这天晚上谁也没有睡。
茉莉担忧这两人的近况,翻来覆去睡不着揍着她老公玩。
徐庭旭握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手机却始终没有动静。
江言清躺在病床上,望着吊顶的灯发呆。
清晨三点,徐庭旭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收到一条好友信息验证,来自他最熟悉的头像——江言清。
第二天,江言清睡到中午才起,一旦没了心事睡觉质量分分钟变得很好,精神状态也恢复到正常。
他下床洗漱,陪护早早把他的早午餐摆好,等着江言清出来。
“你得保持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不该因为身体好了点就把邓普斯医生的话不放在心上。”
陪护深知江言清的日常习惯,一看到江言清晚起就知道昨天晚上江言清一定熬夜没睡觉了,唠唠叨叨个没完。
按理来说,陪护只管照顾老板不方便的时候,这种慰问是没有的。
他陪了江言清一段时间,看着对方遭受病痛折磨,对这个男人生出了点老板之外的情谊,这是他在往常工作中绝对不会出现的感情。
也许是江言清本人足够温柔,即便生病时状态糟糕,情绪很差,仍旧会感谢他工作范围内为江言清做得一切。
这样的人没人不会心生好感。
“好的,下次不会了。”江言清应声,他正在回复消息。
昨晚他想到凌晨三点,忽而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不就是好几天没有联系,对方已经开始重新建立联系,那么只要问清楚消失的原因再进行判断,他不能靠自己主观臆断来判断决定就这么继续走下去,不应该因为别人的错误而影响自己,谁没有谈过几个人渣呢?
于是在凌晨三点,江言清打开抽屉,看见了那张卡片背面写得字,他坐在病床边想了很久,找到没来得及交给邓普斯的手机,发送验证消息。
对方几乎是秒通过,这一刻江言清知道了,对方其实很在乎他。
江言清挑着东西吃午饭,瞧着手机上的内容。
X:吃饭了?
江言清:对,正在吃。
X:可以拍一张照片吗?
江言清:当然可以。
他的午餐简陋,尽量摆得好看一些发过去。
陪护催促着:“再不吃要凉了。”
“你手机还没给邓普斯医生?我可以不告诉邓普斯医生,但你务必少用,好好休养。”
邓普斯觉得手机会影响他的病人健康,一旦刷高兴了,整宿整宿都不睡着。
“好啦,我知道了。”江言清乖乖地放下手机,他尝了一口汤,蹙眉,“为什么食堂的饭越来越不好吃了?”
江言清觉得不好吃很正常,之前的饭全是徐庭旭做得,徐庭旭出车祸后,他的饭重新和所有人的一样。
陪护多少知道点内情,他假装不知情,“可能换了厨师?”
“太难吃了!”江言清强调着,把饭放在一边专心刷起了手机。
他在和X讨论吃的东西,X对吃的非常感兴趣的样子,一直在聊这个话题。
江言清:你还要住院多久啊?
X:怎么了?
江言清:我们认识那么久,我想见见你。
X:为什么?
江言清停下敲键盘的动作,他在犹豫要不要和对方说想进一步的打算,感觉到对方的在乎,可他并不知道这种在乎是止步在朋友之间,还是其他的。
思考只停留了几秒,江言清继续手中的操作。
市区医院。
护士给徐庭旭换好了药水,他提着药瓶去厕所,几乎是下意识的,徐庭旭检查着有没有挂钩。
那次在医院的晚上成了徐庭旭挥之不去的梦魇,消失在江言清的这段日子里,他几乎每天都能做梦,梦见江言清满脸眼痕控诉着他说死也不会原谅他,或者江言清无助地在医院蜷缩着身体哭泣满眼绝望。
梦多了,徐庭旭开始整宿的失眠,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也不想找到办法,他想惩罚自己。
这家医院规模很好安装了挂钩,到底让他松了口。
他明白那天晚上江言清的意思,医院有没有挂钩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庭旭的忽视,即使明白,但医院的挂钩已经成为徐庭旭的一种自我折磨的习惯,时刻提醒他过去他做得所有事。
从厕所出来回到病床上手机响了,徐庭旭迅速点开。
上面的字他看了很久,久到他眼睛开始发热,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江言清:我想老实告诉你我的心意,我想和你更进一步,如果你并不想或者介意,可以直接把我删除。
这是一段预兆着两人关系进一步的暗示。
江言清不会懂,这对于徐庭旭而言意味着什么。
X:你的进一步打算是指?
江言清:我喜欢男的,并且对你有好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庭旭眼里根本看不到其他东西,渐渐得眼睛红得不像话,他以为江言清和濯经杨在一起了直到茉莉同他说并没有。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走运,江言清并没有属于别人,直到今天获得了更大的欣喜。
这一句“对你有好感”徐庭旭等了五年。
他兴奋又胆怯。
兴奋时隔很久江言清再次对他感兴趣,胆怯他是用另外一种身份接近江言清,而不是“徐庭旭”。
心中的喜悦越发强烈,又不禁泛着酸楚,他怕一切都是泡影,他怕一切被拆穿后江言清依旧会指着自己的鼻子要他滚出他的世界。
江言清: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异性恋,对同性恋很反感?
江言清:抱歉如果让你觉得反感,我们可以互删,我以后不会骚扰你。
徐庭旭抖着手字打错了一遍又一遍,他知道不该用这种方式去获得梦寐以求的心愿,可他忍受不住。
他已经病入膏肓痛苦不堪,唯一能够得救的药是江言清,明知江言清即是解药也是毒药,他没有选择的路,只能护在手里毫不犹豫地吞进去。
……
X: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怕你见到我时会惊恐,我们慢慢来可以吗?你可以随时离开,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江言清以为会收到拒绝,但X的回复即不像拒绝又不像答应,他想了会儿,对方的意思是想两个人先相互了解,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慎重考虑之后的事?
这也没错,对待感情的确得慎重。
点开键盘,打上“好”字。
之后在疗养院呆的每一天,他们都会相互发着消息,江言清发给对方的每一条信息,都能感受到对方认真的回复。
偶尔江言清无聊看了一则新闻随手发给对方后困了,把手机丢在一边睡觉,醒来时收到一大段对这条新闻的评价,正反两面都有,像是做汇报,逗得江言清闷在被子里笑。
江言清:不用那么认真。
他以为对方会回复,随便说说或者别的话,但并不是。
X:以前忽略过一个人以至于懊悔到现在,所以你的每条信息我都想珍重的对待。
江言清有点不高兴了,他不介意对方曾经和人交往过,他介意对方把他和前任相比较,况且对前任的后悔为什么要在他身上弥补?
因为这件事,江言清决定很久后再理对方,得要他知道自己生气了。
到了第二天,对方也没有哄他,像是不做打扰,只要江言清没有新的消息回给他,对方就真的静悄悄的。
江言清真的恼火了,颇有些无理取闹地问:你现在对你的前任还喜欢着?你把我当成你前任的替身?那么我收回之前的话,我们还是重新考虑谨慎对待。
很快对方像是慌不择路,打上了一堆错字语序全乱的话。
X:不是!我是像说,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X:我以为你想休息,我再打扰不合适,我、我没有,我只交往过一个,不是你想的意思。
X:对不起。
江言清: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了想,江言清发了个瘪嘴扭脖子“哼”的生气小黄鸭。
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看,慢慢笑出了声。
他其实很好哄,以前的那段感情那人从来不哄他,所有的情绪得自己消化,他在那段感情里很卑微,所以X糟糕的解释代表X慌张了,能感受到X对他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