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叶行洲的车再次出现在美术馆门口。
今天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停车后没有下去,拿起手机拨了林知年的电话,响了一声不等那边接又直接挂断了,把手机一扔,开了半边车窗点了根烟,耐着性子等人出来。
五分钟后有外卖骑手过来,手里抱着一束鲜花,站在美术馆门口东张西望。
“先生,请问,您知道林知年油画展是在这里面吗?”
叶行洲侧头瞥向来人,外卖骑手问得有些犹豫,大概因为这车和车子里的人气场太强,要不是着急送单没得选,他也不会来问。
叶行洲的视线落到对方手中的花上,随意一抬下巴:“这花送他的?”
“啊,”骑手赶紧说,“收货人是林知年先生,不过留的手机号大概填错了,是空号。”
叶行洲:“他是我朋友,花你给我吧。”
骑手想想这么有钱的主应该不会贪他一束花,他又赶着要去送下一单,犹豫之后将花递了过去。
一大捧艳俗的香槟玫瑰,呛人的花香味让叶行洲略微不喜,他嘴里咬着烟,翻开了夹在其中的卡片。
“To 林老师,
祝画展一切顺利,说好的约饭,之前在清平园那顿不算,下次再约还请林老师务必赏脸(:
祁醒”
张牙舞爪的字体,一如写这些字的人。
叶行洲盯着那几句话,渐眯起眼。
脑中冷不丁地又浮起昨天在清平园时,祁醒放松警惕凑到他面前来的那张脸。
张扬耀目、生动灼人。
可惜是个蠢货。
烟灰抖落卡片上,覆住“祁醒”那两个字,叶行洲一哂,随手将花扔出了车窗外。
一声响后,花束准确无误地落进了车边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第6章 感兴趣
一大清早,祁醒难得早起,跟他爸去参加叶家的婚礼。
车往山里开,下车前,祁荣华不放心地再次叮嘱自己儿子:“我们是来参加婚礼的,一会儿见了人我让你打招呼就打招呼,礼貌些,没事别乱跑。”
“知道。”祁醒敷衍应和,视线落向车窗外。
叶家老三的婚礼在城外叶氏开发的度假山庄举办,祁醒第一次来,不得不说这地方环境景致都不错,是个享乐的好去处。
叶家办婚礼,大宴宾客,来者非富即贵,祁荣华想低调些,没想到到地方下了车,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叶行洲本人。
祁醒双手插兜站在后面,看着自己老爸跟叶行洲握手寒暄,撇了撇嘴。
叶行洲目光落过来时,正看到他这个表情,祁醒毫不尴尬地抬起下巴:“叶少,林老师呢?怎没看到他?”
他的语气惯常张扬,丝毫不客气,叶行洲一副不与他计较的态度,说了句“知年在里面”,再与祁荣华道:“祁叔请进。”
祁醒轻嗤:“叶少可真会套近乎,对着我干爷爷自称小侄,叫我爸也是叔,那我是不是也得叫你一句叔叔还是哥哥?”
叶行洲多看了他一眼,说:“随意。”
祁醒:“……”
好不要脸。
祁荣华咳嗽一声,打断他们:“先进去吧,客人这么多,叶少你去忙你的,不用特地招呼我们了。”
叶行洲道:“无妨,我送祁叔你们进去。”
祁醒默默翻了个白眼,叶行洲对他爸这么殷勤,大可不必。
叶行洲伸手示意:“祁叔,这边请。”
度假山庄内有一片很大的人工湖,婚礼场地就在湖边的草坪上,时间还没到,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社交。
叶行洲亲自领祁荣华过来,一时间不少人围上来寒暄热络。叶行洲又跟他们闲聊了几句,提醒祁荣华后方别墅区里有休息的地方,请他们自便,接着去招呼其他客人。
人群并未散去,祁荣华虽然被人暗地里嘲笑是暴发户,但如今荣华资本风头正盛,等着他手里漏钱的人不在少数,周围都是奉承赔笑的声音,祁醒趁机开溜,自己去找乐子。
杨开明远远瞧见他,大步过来:“我就知道祁少你今天也肯定会来。”
祁醒挥手赶人:“一边去,没空搭理你,我去找林老师。”
杨开明早习惯了他这脾气,好笑说:“来人家地盘参加婚礼,趁机撬人墙角,也就祁少你做得出这种事,不过你知道他在哪里吗?走吧,我刚看到他跟人去别墅那头了,我带你过去。”
他俩一起往别墅区走,祁醒视线掠过远处被众星捧月围着的叶行洲:“这个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叶行洲才是这场婚礼主角。”
杨开明:“正常,叶家从前最被人看好的叶老二被他流放去了海外分公司,叶老三临阵倒戈卖了亲哥,现在在他手下讨生活,别说办婚礼了,办个葬礼配合这位叶大少都行,叶老四就更别提了,烂泥扶不上墙,连祁少你跟我都看不上的废物。”
祁醒笑了:“你这嘴巴,有够损的。”
到了休息室门口,杨开明刚要推门进去,祁醒忽然按住他的手,眼神示意他噤声。
里边传出说话声。
“你跟叶行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二叔,我跟他只是朋友,你别总问这些了。”
“只是朋友他成天带着你出双入对?你们以前念书时不是很好吗?你就不能主动些,讨好讨好他?”
“我跟他不是那样……”
杨开明冲祁醒扬了扬眉,里头的人显然是林知年和他二叔,听声音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尴尬隐忍,这位林二叔在外也是要脸面的人,没想到私底下却逼着自己亲侄子去以色讨好另一个男人。
祁醒听够了,毫不客气用力推开门。
室内俩人惊讶看向他们,林知年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难堪,祁醒也装作惊了一跳:“啊,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人,林老师原来你在这里,好巧,我正找你呢。”
他迈步走向林知年,那位林二叔打量着他,狐疑看向林知年,林知年硬着头皮给他们介绍:“这位是荣华资本的祁少,祁少,这是我二叔。”
对方眼睛一亮,立马热络起来,笑容灿烂地伸出手:“原来是祁少,幸会。”
祁醒却没动:“不好意思啊林二叔,我这人有点洁癖,不太喜欢跟人握手。”
对方脸上笑容僵了一半,杨开明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祁醒没再搭理人,冲林知年道:“那边婚礼再过会儿要开始了,林老师现在过去吗?我们一起?”
林知年稍松了口气:“好。”
走出别墅,他才神色尴尬地跟祁醒道谢:“刚才多谢祁少帮我解围,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祁醒无所谓地说:“举手之劳,不过林老师你这位二叔,就是这样的?”
林知年:“……他也是关心则乱。”
“是么?”祁醒笑问,“那林老师你跟叶少,真不是那种关系啊?既然这样,我能追你吗?”
杨开明听到这句赶紧找了个借口先跑了,林知年不自在道:“祁少你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啊,”祁醒一脸无辜,“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我认真想追你的。”
见林知年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笑着一摆手:“算了,你慢慢考虑吧,林老师,我肯定比那位叶少更适合你,他哪有我知情识趣,你好好想想。”
回去湖边,婚礼现场的人比先前更多,叶行洲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手里握着杯香槟,闲适地侧耳倾听旁人说话,举手投足间一副翩翩贵公子气度。
祁醒跟着林知年走过去,远远打量着他,腹诽这人又在装腔作势,一阵牙酸。
看到林知年过来,便有人让开了一个位置给他,林知年走到叶行洲身边,低声问:“婚礼是不是快开始了?”
叶行洲抿了一口酒,随口提醒他:“还要一会儿,你不如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行洲对知年倒是关心照顾得很,都这么多年了还跟从前一样,这份情谊实在难得,瞧着真叫人眼热。”
一道带笑的中年男声忽然响起,说话人端着一副长辈姿态,笑吟吟地看向叶行洲和林知年俩人。
叶行洲撩起眼皮,神色平淡地回视,没有接话,对方继续说道:“我还记得你们念高中那会儿,就经常一起进进出出了,这都多少年了,难得你俩感情还跟以前一样好,如今万清那小子都结婚了,行洲你这个当哥哥的怎倒还落后了,我看也该早点把事情定下来,我们家没那么古板,喜欢男人也没什么……”
叶行洲慢慢喝着酒,任由对方喋喋不休,似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林知年下意识看向他,眼神闪烁。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叶家人大庭广众说起叶行洲的风流韵事,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他们听听也就得了。
“够了,不要胡说八道,”终于有人出声呵斥,是另一位叶家长辈,手中拐杖用力点了点地,不悦道,“今天是万清的婚礼,你别喝多了在这里发酒疯乱说话。”
“大哥,我这怎么就是乱说话了?行洲跟知年的事情,我们大家谁不是心里有数?”
“我说了你闭嘴!”
“我闭嘴有什么用?行洲的事情你我也管不了,倒是大哥你之前还想给行洲介绍女朋友,闹得行洲也不开心,何必呢,他要是喜欢男人,你强硬给他塞个姑娘,不是跟人结仇吗?”
“行洲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叶行洲神色始终如常,由着他们争吵,继续喝自己杯中的酒。
祁醒站在一边抱臂看戏,杨开明那小子凑过来,压低声音给他当解说:“阴阳怪气的那个是叶家的堂叔,听说原先在他们家公司里捞了不少油水,现在被叶行洲一脚踢出来了,今天这是故意找叶行洲不痛快吧,另外那个是叶行洲的大伯,之前当众给叶行洲做媒的就是他,叶家最看重脸面的也是他。”
祁醒的视线扫过连眉头都没多皱一下的叶行洲,中肯总结:“我看他俩各自唱大戏,叶行洲一个都不想搭理。”
叶行洲喝完半杯酒,在点心台上搁下酒杯,这才开口:“我的事情,有劳大伯和堂叔关心。”
那位叶堂叔还要说,叶行洲没给他机会:“不过这是我跟知年的私事,似乎没有拿到大庭广众下讨论的必要。”
祁醒“啪啪”拍了两下手,插进声音:“是啊,我看你们也别自说自话了,好歹尊重一下林老师的意见吧,什么叫不是那种人?那种人是哪种人?真要说起来,林老师还未必就看得上叶少吧?林老师,你说呢?”
众目睽睽下,林知年很是尴尬,叶行洲的目光落向祁醒,顿了顿,忽地道:“我是哪种人不重要,倒是祁少知不知道自己是哪种人?”
祁醒:“与你有关?”
“无关,”叶行洲道,“就当是我好奇心重,对祁少你和你的事情很感兴趣吧。”
他的语气虽淡,说的话却莫名有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暧昧感,周围人的眼神在那一瞬间都变得有些惊讶和耐人寻味。
祁醒懵了懵,脱口而出:“我对你不感兴趣!”
“我知道,”叶行洲点了点头,神色自若地移开视线,示意其他人,“婚礼快开始了,各位请入座吧。”
第7章 畜生
仪式开始前最后几分钟,司仪招呼众人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