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们按兵不动,耐心等待最佳的时机。
终于,他们等到了。
所以,他一上来便对荀渊用了暗示,可对方居然迅速找回了理智,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惧——他的暗示会扩大内心的愧疚与罪恶感。
而这说明对方问心无愧。
他不觉得自己在掘宗门的根基,甚至不觉得自己有错,那点身体轻颤的恐惧是每个正常人都会有的。
人总会做错点什么事情,如果对方真的想图谋八宗,表现出来的恐惧绝对不止这些。
但是荀渊没有。
于是他迅速反思,他知道荀渊天赋极高,或许对方并无恶意,只是想为千年前的事情替师父出气,但是一不小心就做过头了……
所以他刚刚直接无情地将余玄剑心中的纠结与痛苦揭开,却发现对方居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就连余玄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内心,怎么将自己的痛苦告诉荀渊?而且,以荀渊能够让那么多天之骄子臣服的个人魅力,不可能会做这些自作主张为他人报仇的幼稚事情。
钟玄机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更复杂了。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自认自己是正义的天骄可比只会图谋利益的天才还要可怕地多,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那是正确的,所以只会坚定地走那一条路。
要么完成目标,要么身死道消。
对方一定所图甚大,连八宗联合在一起的利益都看不上,而且他自认正确,这说明他们几乎不可能将对方说服。
这是一个极为难缠且可怕的对手,天赋极高、谋算极深且极为坚定,任何人都不想要这样的对手。
偏偏他们已经对立了。
看余玄剑的样子,就知道天衍剑宗已经被对方彻底占领了,而其他八宗也被他侵染了大半,除了他们几个老家伙,几乎无一幸存。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而他们直到现在即将战败,才意识到战争早已开始。
难办啊……
他的心情越发沉重,大争之世还没有催生出道修的顶尖天才,就已经先诞生出这样可怕的反派了吗?
看了眼低落迷惘的余玄剑,一想到这样可怕的反派是对方养大的,钟玄机就有些控制不住想跟对方打架的手。
事实上,如果不是怕泄露消息,引得荀渊警惕,想找余玄剑“好好聊聊”的老家伙已经不下十个人了。
……算了,到底是认识这么多年的老朋友。
站起身来,钟玄机走到余玄剑身边,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疼痛甚至让余玄剑一懵,就连心中的苦闷都褪去了些许。
“别难过了,事实上,千年前的血洗是必须发生的,就算我们能够调停宗门弟子与世家子弟之间的矛盾,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只是将矛盾暂时压下罢了。”
“而且,天道也不会接受这种内耗继续发,可当矛盾顽固地存在,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毁掉其中一方。”
“当其中一方不再存在,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矛盾。”
“幸好,天道选择了我们,当然,只在乎天才的祂也舍不得世家的少年天才,所以祂逼我们留下,并让我们抚养他们,甚至为了逼迫他们进步,祂还要求我们不得美化和隐藏那场血洗。”
“祂意识到了仇恨的力量,却远远低估了它。”
钟玄机顿了顿,“不好意思,多说了几句,我想说,你只是被选中了而已。”
余玄剑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钟玄机却像提前预知到了一样,替他说道:“可是如果再重来一次,你还是会那么做,对吗?”
余玄剑默默点头。
钟玄机轻笑一声,手下的力度加重,更加用力地拍向对方的肩膀,“这才是祂选择你的原因啊。”
也是因为你的天真意气,才让这样恐怖的存在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若换成是他抚养荀渊,他绝对不会到现在才意识到对方的异样。
已经完全成长起来的大反派得需要多少人的命去填啊?
怎么办,越来越想打人了呢。
想到这,钟玄机扯了扯嘴角,看得原本想吐槽对方怎么用这么大力的余玄剑顿时闭上了嘴巴。
……刚刚那是什么恐怖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荀渊:……6,我成最大反派了?!
哈哈哈哈哈荀渊觉得他们师徒三人是整个修真界最傻白甜的了,而且三人排名不分先后hhh
余玄剑的特点就是偏心、护短且随性,有仇就报,坦率豁达,也正是因为他这个特点,他才能成为第一个撬开荀渊心防的人,并且良性循环,让荀渊能够选择相信某些人,不然以他的被迫害妄想症早就蹲在某个无人的地方苟起来了,不会相信宗门和圣地可以保护他,也不会相信其他人的善意。
世家和宗门的矛盾,我觉得是阶级的矛盾,所以,就是钟玄机说的那句话,“这些事情是说不清的”,或许最初的起因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x),但是阶级矛盾会一直在。
这是千年前的情况。
我觉得世家是消灭不干净的,所以千年前会留下了一部分世家;经过千年,宗门内部原本的散修弟子又会成长、繁衍、最后演化出另一种世家;然后还有真正无依无靠的散修弟子,也就是最开始荀渊加入宗门遇到的三个派系hhh我自己的想法是,他们是某个人,但更代表的是他们背后的阶级,所以我写他们天然对立,虽然看起来可能确实有种小孩子搞小团体的既视感……
而且其实我还想表达,对于阶级矛盾,千年前只能选择血洗,他们的解决办法是消灭其中某一方,而荀渊却能直接压服三个阶级,虽然他自己并不知情hhh不过可能写得确实不太好,但我尽力了Orz
第124章 不好的预感
正埋头走着, 荀渊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现在也算是圣地的老师了,那他要准备讲些什么?
之前准备的资料全都被他发给了那些弟子, 而且那是特地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内容和进度,若是拿来讲法, 肯定是不合适的。
可是,他不认识圣地的弟子,更不知道他们的修炼进度,要怎么准备讲法内容呢?
他们修炼的心法、法诀、剑招, 这些事情他都不清楚。
到了房间,荀渊还是没有想出解决办法。躺在床榻上, 身体已经很是疲倦, 可是这个问题却一直萦绕在他脑海,扰得他一直没有睡意。
似乎是因为刚刚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前被强行压到心底的恐慌翻涌上来, 算不上惧怕,只是心中仍有些焦虑。
困惑和焦虑让他彻底没了睡觉的想法,荀渊干脆坐起身来, 闭目打坐,熟练地施展秘术,当看到和往常一样的神秘物质时, 刚刚一直在思索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
他能不能……把自己的功法讲解出来?
当然,肯定不是现在, 他还不至于那么没有防备,可以把自己修炼的心法毫无保留地讲给他人。
而且就算他愿意现在拿出这本功法, 各宗长老也不会同意, 因为这本功法虽然的确优秀, 但是不全。
现在完成的炼气和筑基两个阶段的功法,他还在修改,仍有可以完善的地方,更别说后面的,他自己都还没有头绪。
纵使他在功法研究方面再有天赋,也做不到自己还没有突破,就先研究出下一阶段的功法来。
但是,当功法完成呢?
荀渊眼睛越来越亮,这是完全由他创造出来的修炼功法,从炼气到大乘,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部功法没办法帮助他进入大乘期。
甚至,他或许能用这部功法渡劫成仙。
若是将这部功法传承下去……想到这里,荀渊呼吸急促了一瞬,他没想过收徒弟,但他的确想将自己的思想、将自己研究的成果传下去。
这样一部优秀的功法……若不传下去,实在是可惜。
而且若是被当成宗门秘术,放在藏经阁内需要大量的贡献点才能修炼,最后只能被宗门天才或自带资源的世家子弟观看,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还记得当初的想法,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尽可能给所有人一个机会。
而这个功法就是他能给所有修士的机会,这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功法,可以由他自己支配。
而圣地就是一个绝佳的渠道。
当然,他是打算将这部功法传下去,也不愿意将它一直束之高阁,只由个别精英查看,但是当功法完成后,他还是会第一时间交给宗门。
那位钟长老既然称赞自己的功法,而且自己还决定等功法完成后无偿交给九宗一份,那在自己研究功法期间,向他们询问一些问题……那些长老们应该也不会吝啬吧?
想到这,荀渊弯了弯眼睛,强行压下想要上翘的嘴角,他这可不是在占九宗便宜,他这是互利互惠!
虽然他可以让天下知帮助自己,甚至他现在还能够得到邪修的一部分帮助,但是宗门数千年的阅历和底蕴是天下知短短几年根本追不上的,至于邪修……他已经打算等怀尘将自己的手下全部拉拢过去后,就彻底斩断联系。
还是要靠宗门。
他们完全可以双赢。
喜悦与期待冲淡了荀渊心中的焦虑与惊惶,在对方渊博的学识诱惑下,白天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在荀渊脑海里都被美化得和蔼慈祥。
心中的石头落地,身体上的疲倦又再度涌了上来,半眯着眼睛将刚刚的想法简单地记录下来后,荀渊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
清晨,简单洗漱过后,荀渊照旧坐在了窗前的书桌前,刚想埋头工作,却发现……他居然无事可干!
功法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就算要和长老商量,也不需要自己现在去问。
所以……荀渊微皱眉头,眼神迷茫,怔怔地想到,他这就彻底闲下来了?!
迷茫甚至隐约有些空虚的荀渊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作为老师他到底要讲些什么……
或许,自己可以问问牧蝉玉?
可是他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毕竟,一直都是对方主动来找自己。
一番纠结过后,荀渊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决定出去碰碰运气,顺便散散心。
他确实是工作太久了……起床后第一反应居然就是工作!
想到这,荀渊一边漫无目的地散步,一边在心底吐槽道,前世他都没有被压迫地那么狠,穿来修仙界,他的作息反而变成007了——毕竟成为了修士,已经不需要吃饭睡觉了,疲倦过后只需要打坐片刻。
这么一想……修士们还真是资本家眼里的好员工。
不对,拥有天下知的自己难道不该是这个修真界最大的资本家吗?
那自己在卷些什么?
难得的轻松时间,不需要为弟子们整理修炼心得,也不需要为和魔修的擂台做准备,更不需要殚精竭虑平衡几方的事宜,终于闲下来的荀渊也放纵了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吐槽着,自得其乐,一时间,竟有些忘我。
“……小师叔,小师叔!”有些耳熟的悦耳女声在荀渊不远处响起,荀渊终于回过神来,定睛向声音来源处看去,看到那张熟悉的容颜后温和地笑笑,说道:“秦师侄。”
走近荀渊,秦子衿有些担忧地看了荀渊一眼,“小师叔……”
迟疑片刻,秦子衿终于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是不是在伤心自己不能参加比试?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将那个问题问出口,她听说,这件事情小师叔本人也是同意的,现在大概是取舍过后的失落吧。
自己还是不要揭小师叔伤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