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1。”江遇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垂着眸子想了想,又问,“年级排名?”
“……120。”
对方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答了。
就是整个人都立马像个被戳中的气球,当场就焉儿焉儿的垮了下去,有气无力的趴在自己的椅沿上说:“别说了,正好是我们班最吊车尾的那个。”
说完象征性的颓了两秒,又立刻满血复活的反问道,“咋地啦,你问这个干嘛?”
江遇:“……”
他本来正在为自己刚才不小心戳中了对方的痛点的行为感到愧疚,还在思考着要重新再说点儿什么才能往回稍微的找补一下,结果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呢,就被无形的告知并不需要多此一举了。
默了两秒,愧疚也没有了,找补也懒得找补了,只是在心里重新把刚才的东西过了一下,大概对这个班里的平均成绩和年级主任为什么会把自己安排进这个班里有了点儿数,也没藏着掖着,非常坦荡且直白的回答说:“没什么,就大概估算一下你们学校的整体水平。”
“整体水平那肯定是Z市最牛的呀,”那人一听这话就来了劲,特别骄傲的说,“上学期期末联考,理科前一百名我们学校可是占了三分之二的。”
这事儿江遇倒是知道,也认同,他“嗯”了一声,难得附和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是吧,这可是公认的。”
那人又更加骄傲的说了一句,看江遇也没有传闻中那样高冷和目中无人,也没像对顾知那么敌意深深,甚至还勉强能称得上一声亲民。
想起什么似的,顺着江遇挑起的这个话头话锋一转,踩着上课铃声反问道:“哦,对了学神,你上午在办公室的时候应该也就是在做我们上学期期末的那套题吧,能不能悄悄的透露一下,你考了多少分啊?”
他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因而即便是混杂着尖利刺耳的上课铃声,周围的那一小圈人也还是都统统听了个清。
于是下一秒,刚才还闹哄哄的班里立刻变得格外的安静。
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动声色的把目光朝着他们的方向转了过去,想听一下这位远近闻名的文科大神是凭借着什么东西,竟然直接越过理(3)分进了总分必须要达到550以上,才能勉强有资格跨进这个班级门槛儿的理(2)。
很明显,他们并不觉得江遇这个中途转校又转科,还被分进了他们这个班,就说明水平现在也应该只和他们在同一个阶层里的“文曲星”,真的就有外面的传闻里说的那样的神。
江遇正准备把顾知给他的笔记和资料翻出来仔细看看的手一顿。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人的意思,就连前桌看起来像是随口一问的这位所谓的吊车尾,估计心里也是有一点儿觉得他初来乍到,之前一直在文科班,对理科的知识接触得少,就算那三门主科能给他拉不少分但应该也考得不太行,想借此从他这个临时转科过来的“理科小白”身上稍微找到点儿自信。
可惜要让他们失望了。
虽然江遇并不是故意想要打击谁或是炫耀什么,但是,谁让他们非要不自量力,自己上赶着来找秀呢。
“603。”
他想先看笔记和资料的想法一变,神色淡淡的从桌肚里掏出突然开始震动个不停的手机,一边低头快速的浏览着上面的消息,一边并非有心却又顺理成章的在这帮明显是想看他神格破掉的人面前,装了他转到这个新学校里来的第一个逼。
理(2)听见这个数字传进耳朵里的所有人:“……”
“多……”
想不开非得上赶着找虐发问的前桌一度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很震惊,好半晌才眨了眨他那双因为过于震惊而双目圆瞪着的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问:“多少分???”
江遇在轻点着手机屏幕回消息的间隙里抬眸,没什么表情的掠了他一眼。
“不是,”前桌身体不自觉的前倾,扒着他的桌子仍旧不死心的追问,“我知道你语数外三门主科都肯定很强,能给你拉不少分,但你们七中不也是高一就分科,其他的除了应付一下学业水平检测根本就不会怎么上课的吗?你上哪儿去学来的一百五十多分???”
七中和他们南高虽然偏重不一样,但课业肯定都是一样繁重的,他并不觉得江遇会有多少时间去兼顾着连理科也一起学。
六百多啊,这他妈可是能进理(1)的水平!
然而还没等江遇答话,旁边就有个男生莫名其妙的冷哼了一声。
“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才转校转科,那也一定是在来之前就自学过一段时间了吧,”那个男生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就是不知道江学神先前一共自学了多长的时间,才能一来就考出这样好的成绩来。”
他把那个“好”字刻意咬得很重,整句话听上去立刻就带上了一种隐晦而又不动声色的嘲讽。
其实意思就是如果你是准备了很长的时间都才刚刚够上进理(1)的尾巴分数线,那刚刚是怎么有脸在我们学校的牌面面前那么大言不惭?
这是来自本校生之间的下意识的护短,也是某些自以为是的强者之间的一种试探。
江遇不傻,几乎是一下子就从他的神情和语气里听明白了这个潜台词。
他不是个喜欢或者说是习惯于掩藏自己锋芒的人,除了在家里面对江停舟和莫羡渔,基本上就从来都没有在外面让自己受过委屈。
闻言又重新掀了眼帘不动声色的扫了他和周围的一些明显已经同样是持有着这个看法的人一眼,忽然放下手机偏头“嘁”了一声,冷静而又嚣张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五天。”
他没有说自己在那五天里,到底废寝忘食的花费了多少的时间和精力,才靠着自己的理解和各种课程视频以及大吱的帮助恶补下来那些他看起来学得很容易的东西,只动作散漫的靠向椅背,朝着那人更不屑的瞥扫过去:“不知道以我这样的自学能力和成绩,有没有资格竞争一下你们学校以后的年级第一?”
“……”
这谁敢答话?
才五天就自学考出了一百五十加——还是按照他语数外三门都是满分的最低分估算来的——的理综成绩,就不说他这个数字有没有故意往短了说吧,其实单就他不仅文科能经久不衰常年都稳坐在北城的年级第一,理科也能这么随便考考就能达到跨进南高理(1)门槛儿的分数线,直奔他们学校第一梯队去的这件事情来说,就已经是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的了。
只是神格这种东西,往往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在里面。
哪怕是对顾知,很多人其实都只是表面的崇敬,背地里也认为他本人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传奇,同样是跟他们一样,付出了非常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让自己一直稳稳的保持在年级第一的位置。
因而一开始,这个班里的大多数人在看见江遇没有被分进理(1)时,都并不认为他又能有多牛逼。甚至可以说是在江遇报出自己的总分和临时抱佛脚的这个时间之前,他们对其更多的印象和听见的那些传闻,在“问题学神”这个称呼上,更偏重的还是问题两个字而不是学神。
非得自取其辱的那么问,也只是因为看不惯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想稍微的压一压他的气焰而已。
但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真正正的弄明白,江遇刚才在理(1)的教室里公然放出狠话说要跟顾知争以后的年级第一,真的不是大言不惭的为了逞口舌之快说说而已。
他是真的正儿八经的有和对方竞争他们学校年级榜首的实力。
教室里刚才还颇有些暗箭空悬的氛围突然变得有那么一丝的微妙。
承认别人优秀对他们这种班级里的人来说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小人之心的毕竟还是少数,真正优秀的人心里有的都是大格局,彼此之间更多的想法,也是惺惺相惜和学长补短。
但真正拥有大格局的人在这个班里明显也是少数,更多的人都只不过是处在中间的位置——一边既想要大度,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内心里的某些扯后腿的因素——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承认一个除了成绩优异之外,其他方面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讨喜不说,常年流传在外的风评和性格都格外感人的人优秀,那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难的。
尤其这个人刚才还既嚣张又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的怼了你一嘴。
就算心里已经承认,表面的骄傲和自尊也不一定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允许。
因此谁都没有再说话,全都各怀心思的低下了头不知道在心里思考和盘算着些什么。
除了江遇和他前面跟旁边的那位。
只是前面那位还算有迹可循,看得出来是因为对他刚才报出来的分数和时间都过于震惊。
但旁边的这位——
江遇在脑子里迅速的回忆了一下,好像从顾知送完笔记走了之后他就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低着头在摆弄自己的手机?
江遇转头,正准备看看自己的这个新同桌到底是怎样一位心境出尘,性格也蛮符合他胃口的大兄弟,结果眼眸跟着一转,先撞上了隔壁正隔空开着视频听这场大戏的顾知。
江遇:“……”
江遇霍然抬头,这才发现旁边这人可不就是当初跟视频里的那个讨厌鬼一起,在书店里议论自己的那位。
“……”
“…………”
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同桌是被突然抓包吓的,江遇是连郁闷带气的。
他原本还勉强称得上一句不错和平静的心情,瞬间就变得复杂得要命。
江遇不在乎被人当面质疑和质问,也不在乎那些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怎么看他。
但是——
他非常的介意像顾知这样被他纳入了视线范围里,还在心里决定不跟对方争个高下决不罢休的竞争对手,在背后偷偷的把自己当个笑话或是热闹看。
哪怕是他跟别人无论是在言语还是实力的交锋上都并不是个输家。
然而事与愿违,对方不但把他当个热闹看,还在江遇用眼神冻完同桌,又把视线朝着屏幕上的他投落过去的时候,火上浇油的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在夸他还是反向嘲讽。
江遇:“……”
江遇突然就被刺激得异常生气。
几乎是当场就起身收了东西连人带顾知刚才送的资料和笔记一起搬去了理(1)。
.
或许是因为今天才是南高第一天开始补课的时间,所以学校的老师们都比较忙,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都已经响完好半天了,理(2)跟理(1)的老师都还没有出现。
理(1)的教室和理(2)相比,明显就要比后者相对吵闹很多。
和七中文科最好的班级比起来,那简直可以说是,十分,特别,非常,过分的活泼了。
他们这帮学霸虽然不热衷于主动去关心八卦,但架不住八卦自己送上门来啊。
因而当江遇搬着东西出现在它门口的时候,本来还只是稍微有些吵闹的教室里突然就像是滴水入油,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变得特别的吵闹。
“我去!”
“怎么回事?”
“他怎么又来了???”
“不是都上课了吗?”
“他又跑过来做什么?”
“还有完没完了……”
“……”
这帮人似乎根本就没想着要避着江遇,一个比一个嗓门儿大的发出了一连串的灵魂质问。甚至其中还有一个嗓门儿最大的,闻言一抬头看见江遇,一个没控制住,当场没收住音量,“卧槽”完了才伸手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勉强压低了一点儿音量一脸莫名的重复着其中一个人的话道:“他怎么又来了?”
“这谁知道,”旁边的人也不知道刚才在理(2)的教室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先是随口应了一句,目光下移看见江遇手里抱着的东西,顿了两秒,又往后排的顾知那儿看了一眼,猜测道,“难道是后悔刚才收下了,来还顾哥东西的?”
“不像啊,”另一个人听见这话,插话说,“还顾哥东西他直接过去不就行了,又不是不知道人坐哪儿,搁那儿东张西望的做什么?”
“也对哦,”猜测的那个和前面的大嗓门深以为然的点头,随即又异口同声的问,“那他这次又是要找谁?还带着那么多东西?”
“不……”
那人一句“不知道”还没说出来,门口已经差不多巡视完了整个教室的江遇就径直抱着东西进了门,目不斜视的朝着最后一排空出来的那两个位置走了过去。
然后把东西随手往桌子上一搁,伸手在靠里的桌椅上各自一抹,确定了都很干净之后就一声不吭的在椅子上落了座。
视线一直都在跟着他的身影转的不明吃瓜群众:“???”
“不是,等等。”
一瞬间的懵逼之后,有人立刻反应了过来,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却抬手指着江遇的方向:“他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