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总觉得盛见野现在的情绪状态也不咋地,从沈冬冬回宿舍,他就没出过声,也没回头看过一眼。
以前好歹都会说两句话的。
今天这三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啊,猫猫觉得好烦!
“沈冬冬,过来!”
曲俊文又吆喝了起来。
猫猫叹口气,忍着脾气走了过去,“干嘛啊?”
曲俊文长臂拉住他肩,强行压着沈冬冬弯下腰,跟他一起凑在电脑前。
他眯起眼,沉沉声音里滚着威胁,“你怎么回事儿啊沈冬冬,让你拍我拍我,你怎么拍的全是其他队员?老子要那么多集体照干嘛,啊?”
猫猫有点尴尬。
他本来就不会摄影。
但猫依旧理直气壮,指着电脑小声说:“这张不就挺帅的吗?反正你挑中了才付我钱,你又不吃亏。”
“帅?”曲俊文磨牙嚯嚯。
鼠标滑动,曲俊文点开了几张照片,指着电脑屏幕冷笑:“你瞅瞅啊,这张才叫帅,但你看看这是谁。”
“……”猫猫不敢说话。
画面里的盛见野难得眉头凶戾紧拧,眼神充斥锋利的攻击感,下巴有汗珠淌下,运着篮球的手臂结实肌肉绷出流畅线条,和他平常相比更为张扬,也更亮眼。
好吧,确实比曲俊文帅。
但这句话猫猫只敢在心里说。
“你更帅,真的。”
沈冬冬信誓旦旦。
曲俊文怀疑地皱眉。
“你是因为经常看自己,所以才高标准严要求,觉得别人比自己帅,其实你在镜头里面是最帅的。”
沈冬冬一本正经地胡诌。
曲俊文显然被这几句话哄地极其巴适,挑眉道:“沈冬冬,你真这么想?小嘴儿咋这么甜啊?来来,哥哥亲口。”
“??”沈冬冬吓得顿时脸颊煞白,一把推开曲俊文的胳膊,还不忘补了句“你疯了吧”。
猫猫只是想赶紧把报酬拿到手,才闭着眼乱夸一通,曲俊文怎么还上头了?
“……”曲俊文也反应过来了,耳根子红地滴血。
他挠了挠脖颈嘟囔道:“妈的,刚刚把你当成猫了。我说沈冬冬,有时候你还真跟小猫似的,啧,那感觉说不上来。”
听得沈冬冬又是一阵冷汗。
这就是第六感吗?
猫猫心虚地去摸尾椎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刚要缩手,忽然被只大手一把抓住。
扭头一看,盛见野仰在椅背上,没气力地掀着眸子,眼瞳微凉,直勾勾看着沈冬冬。
那只手慢慢松了,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服,撩过尾椎骨的位置,连出一整串的酥麻痒意,吓得沈冬冬差点跳起来。
“摸什么摸?真能长出猫尾巴?”盛见野低低地说。
猫猫今天受多惊吓,反而淡定了下来,深呼一口气道:“你你你……没睡醒吧!天天说些怪话,我就是屁股痒挠挠不行吗?”
说完就赶紧回床位,端了洗澡的盆,跑到卫生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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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绷了一晚的409宿舍,在熄灯之后,终于勉强回归安宁。
夜色渐深,沈冬冬听到舍友们基本都睡着,蹑手蹑脚地爬下了床梯。
猫猫先从抽屉里翻了个小鱼干吃,叼着啃了半天,把自己哄得稍微开心点,又到衣柜找了双黑色的袜子,套在台灯上,轻轻推开最暗的那档灯光。
不过翻开线代课本,猫猫又蔫了。
只能继续啃小鱼干自我勉励。
猫猫叹气.jpg
哪只小猫咪学不会数学,焦虑地睡不着觉,跑下来开夜车啊?哦,是他沈冬冬。
猫猫深吸两口气,点开网课。
努力努力!
可猫猫没学多久,就听到床上传来窸窣声,盛见野压低的气音略带阴沉和不满,在头顶响起。
“几点了还不睡觉?熬夜对心脏不好容易猝死,不知道吗?”
沈冬冬抬头,比了个嘘的鬼祟手势,“我不吵你们。”
盛见野皱着眉,竟然起身下了床。
他单手按灭沈冬冬的灯,另一只手拽住了沈冬冬的胳膊,动作有些粗暴。
“上去睡觉。”盛见野冷着脸催促。
十斤的猫猫九斤反骨,沈冬冬当即不乐意了,抗拒地说不要。
可盛见野力气太大,猫猫有点争不过,顾不上吵醒舍友,急眼地用气音吼他:“你凭什么管我啊?我说了不要!”
猫猫左手用力抓着固定上床下桌的铁杆,借力往外扯自己的右臂,瞪圆了眼不愿意屈服于盛见野。
盛见野眉头拧地厉害,忽然道:“冬崽,你知不知道,不听话的小猫小狗会被主人丢掉?”
沈冬冬淡淡眉毛一皱,抬头望向盛见野。
两人视线在黑暗中交织,无声无息。
“你骗人。”沈冬冬小声说。
盛见野垂眼盯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我骗什么?冬崽,你说谁愿意养一只处处和自己对着干的宠物在家?嗯?”
“就是骗人,而且我又不是宠物。”沈冬冬又低下头,过了会儿才说:“我认识一个专门救助流浪猫狗的人,也见过好多好多被抛弃的小动物,小仓鼠,猫猫,大狗狗……”
“被抛弃之前,大家都很乖很听话,可主人不会因为乖就爱它们,该丢掉的时候照样会随便找地方丢掉。要是脾气稍微不好一点,主人还会丢得心安理得,卖给狗肉馆猫贩子什么的。”
“还有好多小可怜是被坏人偷走的。有的脾气其实特别差,总是护食,还抓沙发,但它们的主人只会开玩笑地打打骂骂,不会真的动怒生气,因为主人愿意包容和疼爱,主人爱它们。”
沈冬冬仰头看他,水润眼眸中盛满坚定的倔强。
“所以你就是骗人,爱明明就不是靠乖巧来换的,这样的爱,猫……猫狗什么的都不会稀罕的!你走开啊,不许管我!”
差点说漏嘴,又说自己是猫猫了。
猫猫说完,也不理盛见野了,赶紧趁舍友皱眉愣神的空儿抽出手来,小心翼翼打开小灯,坐下继续看网课。
盛见野也没接话,渐渐冷静下来。
他若有所思慢慢倚向衣柜,隐入黑暗。沈冬冬桌前昏暗的光,隐约在他深邃眼眸中折射散开的朦胧光点,像被迷雾笼了起来。
沈冬冬话其实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废话,很少有观点如此清晰明了的时刻,好像每句话他都能换一万种表达方式重说一遍。
沈冬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认可,可放在自己身上,总是难以做到。
小猫崽刚刚说的第一句话,就像凉水一样泼醒了他。
是的,他不是宠物。
可盛见野总是难以搞清这一界限,不知不觉就会去强硬地支配,怕猫身体不舒服,怕猫遭遇歹人,怕猫随随便便被哄走……
以前还能自我告诫和控制,知道包装成温和的方式去管猫崽,可最近在猫崽身边转悠的人实在太多,盛见野的的确确是有点失控了。
这或许是以爱之名的牢笼。
华美,也丑陋。
他怕的东西好多,但最怕的,还是猫猫又头也不回地离开,建立亲密关系后亲手撕碎和否认,甚至都不再认识他了。
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沟通方式。
“冬崽,你会不会哪天又跑了?”
盛见野直勾勾盯着他,声音有些沉闷嘶哑。
沈冬冬没听懂,“什么跑?为什么说又啊?”
盛见野:“离开这里,很突然,不跟任何人说,再也不回来。”
这句极低的呢喃语序破碎,缺失逻辑。
“你不会是说大学吧?”猫猫勉强理解,鄙夷地哼了声,“我脑袋坏了啊?干嘛要退学,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就因为你们欺负我吗?我逃跑不就认输了吗,我就不。哼,气死你们。”
盛见野无声笑了下。
缓了好半晌,他走到沈冬冬身边,长出了口气。
“对不起冬崽,我郑重跟你道歉,刚才把你弄得很难受。”
盛见野小心抬手,揉了把沈冬冬还戴着睡帽的脑袋,沈冬冬还是低着头不理他,可盛见野知道,他在傲娇地默许。
这么好哄,他怎么忍心说出那些话的?
盛见野疲惫地揉了下眼睛,又问了遍: “冬崽,你真的不愿意上去睡觉啊?”
其实猫猫有点困了,但盛见野都这么问了,那猫猫跪着也要逞强到底,永不为奴!
“不去。”猫猫倨傲扬头。
“行吧。”盛见野耸了下肩,回身单手提起他的椅子,放到沈冬冬身边,翘着二郎腿坐下,懒洋洋地靠着椅背。
猫猫:“……你干嘛?”
盛见野抬了抬下巴,“不是要通宵熬夜吗?哥陪你,正好你有不会的还能问问我,不愿意?”
猫猫语塞。
愿意,但也没那么愿意……
猫扭扭捏捏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身后也传来了踩床梯的声音,扭头一看,傅伦眯着困顿的眼下了床。
“你又下来干嘛,尿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