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羽问：“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手里的两双陶瓷筷子被握得有些热了，申燃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每个月的伙食费有限。”

　　“申燃，”赵霁羽叫他的名字，“我们现在算不算朋友？”

　　申燃点了点头。

　　“你跟郑明今也这么客气？”

　　“他不一样，他妈和我小姨是十几年的朋友。”

　　“那问题的症结就在我们还不够熟。”赵霁羽总结道。

　　申燃微微拧起眉，赵霁羽说的只是一部分原因，就算他住到郑明今家里也不可能白吃白喝的。

　　他想着该怎么解释赵霁羽才能理解，赵霁羽却先替他说了：“我不是要你为难，但你住过来也就一段时间，开学以后会搬回学校宿舍。”

　　“既然时间不长，那就没必要和我分这么清楚吧。”

　　赵霁羽靠在椅背上，以一个很放松的姿势仰脸看着申燃。

　　不同于刚才有些霸道不讲理的语气，此刻他望过来的眼神柔软且真诚，申燃与他对视着，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只在郑明今身上感受过的关怀与温暖，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脑子完全无法思考了，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点头答应了。

　　饭后赵霁羽去洗澡，申燃则把碗筷收进洗碗机里。拿起墙角的超市袋子，他考虑了片刻，将鸡蛋和青菜都放进冰箱，挂面则包好放进了老吴用来收纳面食的抽屉。

　　厨房收拾干净了，他到阳台看了一遍，没发现拖把和扫把，恰好赵霁羽洗完澡出来，听他问起打扫用具，赵霁羽带他到储物间，指着地上的扫地机器人说：“用这个。”

　　申燃蹲下来，研究了一下这个智能机器人：“那擦桌椅用的布呢？”

　　“不知道，”赵霁羽先转身出去，“明天问保姆吧。”

　　申燃还保持着下蹲的姿势，回头看赵霁羽走进房间的背影，忽然反应过来这家伙不是在卧室的卫生间洗的，而是在外面的浴室。

　　申燃想进去收拾一下，推开门却发现浴室非常整洁，赵霁羽脱下来的衣服都收在脏衣篮里，淋浴区除了墙上地面的水渍之外，哪里都干干净净。

　　申燃拿起脏衣篮去了阳台，那天刚来时赵霁羽教过他洗衣机的用法，设定好程序，他又折回去将扫地机器人抱到客厅，按了两下开关没有动静，他担心弄坏了就去敲赵霁羽的房门。

　　里面的人说了声进来，他转动把手推进去，屋里没开灯，赵霁羽站在床的另一边，修长健美的身躯隐在昏暗的夜色里，只是一道剪影就看得申燃愣住了，随后才想到要转开头。

　　“怎么了？”仿佛没觉得不穿衣服有什么问题，赵霁羽看着申燃问道。

　　盯着一片素白的墙纸，申燃清了清有些干涩嗓子：“那个扫地机器人，我按了开关没反应。”

　　“你手机给我。”

　　“要手机干嘛？”

　　“要下一个软件，设定以后才能控制。”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申燃还保持着看旁边的姿势走向赵霁羽，结果被暗处的床尾凳绊了。赵霁羽扶他一把，站直后他更觉尴尬，喉咙也很痒，干脆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就要出去。

　　“等等。”赵霁羽拉住他，捏着他的食指压在下方的指纹解锁区，等屏幕亮了才放他出去。

　　靠在厨房的直饮水槽边，申燃用玻璃杯接了满满一杯凉水，喝的时候旁边窗外透进来一抹红艳的流光，他顺着看去，是对面那栋大楼外层的灯光变了图案。

　　靠在墙壁上看了一会儿，他侧身瞄了一眼走廊方向。

　　赵霁羽还没出来，不过下载安装需要时间，而且赵霁羽还要穿衣服。

　　那人刚才一丝不挂的模样又回到了眼前。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赵霁羽的身材确实好，可能就是因为脸也长得无可挑剔，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在人前展露优势吧。

　　又喝了一口水，就在申燃想着要不要提醒赵霁羽以后注意下影响时，走廊那边先传来了说话声。

　　“申燃，你的电话。”

　　赵霁羽笼着睡袍腰部的位置，拿着他的手机快步出来。申燃立刻放下杯子，接过手机到阳台去接。

　　低头将两侧腰带系好，赵霁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申燃说了没几句就进来了，问他软件弄好没？

　　拿过手机，赵霁羽又一次握住申燃的手指解锁，点开刚下载的软件教他用。申燃听得认真，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被握住的动作，赵霁羽明明可以让他直接解锁，干嘛要两次都抓着他的手来解。

　　等扫地机器人开始满屋子跑的时候，赵霁羽从茶几下面拿了几个黑色的机器出来：“你平时玩不玩游戏？”

　　看着这一堆外形很专业的设备，申燃问：“什么游戏？”

　　“VR，”赵霁羽晃了晃手上黑色的VR眼镜，“有球类运动，想不想试试？”

　　之前申燃在科技馆和展博会上都有体验过VR游戏，对这个并不陌生。赵霁羽给他戴上眼罩，固定好腰带与脚部绑带，自己也戴好便打开电视，连上设备问他想玩哪个。

　　申燃擅长打篮球，赵霁羽便用手柄点进去，选择难度时申燃说了一句：“你不会打，选最简单的吧。”

　　操作按键的手指一顿，赵霁羽往下移动，直接选了五星难度。

　　抿直嘴角，申燃把笑声憋了回去。男人的胜负欲在这一刻很容易被激起，刚才他也不是轻视赵霁羽，只是想照顾一下不熟悉篮球的人。

　　赵霁羽这套VR设备的性能很不错，戴上以后进行虚拟触碰的感觉非常真实，运动起来也不会有晕眩感，申燃尝试了几个动作便有底了。赵霁羽经常玩虚拟篮球，开局先让了他几球，不久后就被他反超上来。

　　篮球这种运动需要严密防守，画面中防守申燃的虚拟角色是一个白人大块头，现实中却是穿着真丝睡袍的赵霁羽。运球时两人虽有频繁的肢体接触，但申燃只靠小幅度闪避来过人，而赵霁羽球技一般，压制他全靠身体阻挡，结果就是打了没多久，他开始轻松地投球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的比分拉开不少，申燃看着弯腰按住膝盖喘气的虚拟角色，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昨晚两人都严重睡眠不足，他今天睡了一天，赵霁羽则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体力的悬殊渐渐显露出来了。不过赵霁羽没吭声，趁他不备时一个侧身突击截了他的球，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原地挑起，投了一个两分。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落进了框里，申燃吹了声口哨，转头看着赵霁羽：“行啊，原来你投篮技术不错。”

　　“马马虎虎，一个人在家练多了。”

　　刚才的1V1对抗申燃已经看出来了，赵霁羽的防守全是漏洞，不过几次投篮都挺准的，他道：“既然会打怎么平时没见你上场打过？”

　　抹掉脖子上的汗，赵霁羽说：“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流汗。”

　　这个理由很符合他精致主义的外在形象，也符合学校里部分女生对他的看法。其实不止是女生，在熟起来之前，申燃对赵霁羽的印象也是很高冷，不跟人打交道的类型。

　　“所以你只在家玩虚拟篮球，挥拍也挑可以一个人打的壁球？”申燃问。

　　“嗯，”赵霁羽站直身体，右脚尖点地转了转筋，“继续吧？”

　　“好。”

　　申燃捡起球，用右手的手柄开始拍打的动作。眼镜中的画面是夜幕下的街头篮球场，他旁边的白人大块头弓着背作防守状，篮球落地的“砰砰”声以及掌心拍打时感受到的震动反馈非常逼真，且不存在延迟的干扰，他很快又投入其中，在一套假动作的掩护下成功甩脱赵霁羽，来了一记漂亮的扣篮。

　　这种沉浸式的玩法新奇有趣，申燃越打越觉得兴奋，赵霁羽虽然累，但是陪他打就完全不想停下来，等到摘下眼镜时，竟然有了轻度的晕眩感。

　　之前玩VR游戏他基本不会晕，这次估计是睡眠不足导致的。申燃催着他快去睡觉，他又去洗了个澡，出来看到申燃坐在次卧的床边回手机消息。

　　见他洗完了，申燃关切地问道：“还会不会晕？”

　　赵霁羽说：“好多了。”

　　“那早点睡吧，”申燃弯起嘴角，“晚安。”

　　眸中荡开一抹笑意，赵霁羽放轻了嗓音：“好，晚安。”

　　翌日清早，申燃起床时赵霁羽的房门还关着，他放轻动作，洗漱之后便去上班。路上收到郑明今发的微信，提到要陪杨昕去鼓浪屿玩，明天晚上的篮球赛没办法去看了，让他别浪费票，找别人一起去。

　　郑明今说的是市运会的篮球赛，他们的票是高中组决赛的场次。郑明今之前托人买的，票价不贵但是场次难得。

　　杨昕回来的这几天郑明今一直在陪着，他俩长期异地恋，申燃很能理解这种短暂的相聚有多不容易，便让郑明今安心地陪女朋友，自己会搞定。

　　上午上班的空隙里，他想着可以叫谁一起去。他在篮球队还有另外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不过那两人也都有事去不了，他翻着微信，划到一半时手指停在了赵霁羽的名字旁。

　　赵霁羽的篮球不精，但也算会打，如果自己叫他去，他会答应么？

第30章 突然变熟

　　在申燃考虑着要不要约赵霁羽看比赛时，赵霁羽正在电脑前面看老唐发来的项目资料。

　　上午他起床后申燃已经去上班了，老吴准时发消息问他中午想吃什么，他让老吴煮一碗只要煎蛋和青菜的清汤面。老吴发了个问号过来，接着问他还要不要加其他的。

　　他说不用，老吴的窗口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儿回他【好的】两个字。

　　看着老吴的反应，赵霁羽有点想笑，他把平板的触控笔往桌上一丢，端起杯子去厨房倒咖啡。

　　路过客厅时，落地窗外过于晴朗的天空有些刺眼。白纱帘整齐地收在两侧，金属衣架上挂着申燃昨晚洗好的衣裤。

　　申燃做家务很细心，他俩的衣服都是分开挂的，不会出现你的裤子晾在我的衣裤中间的情况。赵霁羽站了一会儿就去了厨房，倒完咖啡再回书桌前继续忙。

　　中饭老吴做了一碗卖相精致的清汤面，以老吴的水准来说，即便是清汤也能做得很美味，但他只吃了一口就不想碰了，拿个面包回了房间，搞得老吴一头雾水，对着面碗沉思了许久。

　　下午唐家逸打来电话，说他昨天要找的人有消息了，不过对方因为骨折现在住在医院里。

　　摘掉眼镜，赵霁羽揉着酸痛的眉心问道：“哪家医院？”

　　“市一，听说他骨折就是租客害的，前天刚受的伤。”唐家逸回忆着朋友的说法，“你找他什么事，该不会有麻烦吧。”

　　“害他受伤的租客是不是叫陈康？”赵霁羽又问。

　　“好像是，你认识？”

　　赵霁羽没提申燃的名字，只说有个朋友出了点麻烦，听了对方被坑房租的经历，唐家逸说：“这个陈康真是欠，不过我听说他把房东打了以后又跑了，要不要帮忙？”

　　“不用，我去看看就好。”

　　赵霁羽拿到房东的电话，换了身衣服去到医院，在住院部见到对方时，医生刚查完房离开。

　　房东刘先生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面相看着挺和善，听完他的来意却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自己被掰折的胳膊道：“我还想找他呢！你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我已经报警了，现在就等警察抓到他。”

　　赵霁羽问：“他是回来取东西的？”

　　“对，事情是我邻居发现的，等我到的时候他提着行李袋要走，我让他去警局也不肯，后来就被他跑了。”

　　刘先生语气不善，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也清楚的确不关申燃的事：“我老婆带着警察清点过东西，你问问你朋友，看他有没有东西丢了。”

　　赵霁羽想着申燃现在在便利店忙，便约了晚上过去看，刘先生给他留了自己老婆的电话。

　　从医院出来后，赵霁羽去了申燃工作的便利店，到的时候申燃正在货车后面卸货。见他抱起两箱矿泉水往店里走，赵霁羽停好车，下车卷起了衬衫衣袖。

　　许恬拿着理货单在核对数量，抬眼看到他过来了，欣喜地招了招手。

　　赵霁羽走到许恬旁边，看一眼店里：“只有你们两个在卸货？”

　　“是啊，”许恬指着旁边推车里放的货物，“推车的轮子还坏了一个，真要命了。”

　　“你来找申燃有事？”

　　“嗯。”

　　“他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下班，你要不进去坐着等？”许恬拿着笔指了指店里的客座区。

　　货车后面的水饮包装堆成小山一样高，赵霁羽问许恬还差多少要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