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清点头,贺池心潮涌动地看向地上毫发无伤的石板,若官道都是这样的路,那不仅会让百姓们运送货物和乘车出行更加方便快捷,更重要的是却是打仗时对于战局的影响。
若是此路建成,辎重的运送必然更快,行军打仗时,这样的改变绝对是对己方十分有利的。
两人在农庄又待了三个时辰,贺池亲眼看着石板凝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揽住云清喜悦又惊奇地道:“王妃难道是小神仙不成?怎么什么都懂。”
云清难得见到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又升起了逗人的心思。
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
云清本以为贺池会皱着眉斥责他胡说,贺池却只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一脸认真道:“那本王便把你供起来。”
云清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一种微妙的羞耻感席卷了他周身,云清蜷了蜷手指,不自在地清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修路的计划还有一些需要完善的地方,我们回府吧。”
贺池应了一声,状若自然地松开云清,刚才他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没有多想,现在却开始后知后觉地回味起揽住云清的滋味来。
云清看起来风姿俊逸,揽在怀里才能感觉到他有多瘦。
得让他多吃一点,贺池想。
——
八月,宁州各地开始陆续收割粮食,各个匪寨也已经蠢蠢欲动。
可今年却似乎有些不寻常。
宁州南边来了一伙新土匪,前些日子在华钰县连挑两个寨子,寨子里的东西全都抢了个干净,人也没留下活口,下手极黑。
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宁州,众人都在猜测这伙土匪应当势力不小,周边的百姓怕是要遭殃。
谁知没过几日,又传出了榴玉县的黑鸦寨被侵吞的消息,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伙土匪玩的是黑吃黑,抢匪寨来钱自然比去抢贫苦农民更快。
一时之间,其他的小匪帮被吓得人心浮动。
小的匪帮一般也就几十个人,黑鸦寨将近一百号人,已经比他们这些小匪帮风光许多了,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些离这两个县城距离较近的小匪帮已经收拾好寨里的细软打算先进山里避一避了,离得远的虽然没他们这么害怕,行事却也小心谨慎了许多。
百姓们发现今年秋收后出来劫掠的土匪少了许多,忐忑又惊喜,在心里不停祈祷这样的日子可以再长一点,再久一点……
封宁城的官员对这件事津津乐道,乐得看土匪们狗咬狗。
他们也渐渐习惯了云清主事,虽然依旧有些别扭,但是这段时日云清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们除了时不时被云清叫过去询问一些官事,平日里倒还是和之前一样,渐渐地便也放下了对云清的排斥。
在这天小朝会上,众人议完事,已经做好了散朝的打算,云清却突然丢下一颗炮弹——他要修路。
第28章 补品
“胡闹!简直是胡闹!”
“刚来就要修路, 哪来的钱修路?”
“莫不是想征徭役罢,宁州这个样子,若是再征徭役百姓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到时候若是激起民愤, 再有人效仿前朝民间起义, 那咱们都得跟着他一起完蛋!”
有人立即拦道:“嘘!这话可不兴说,你忘了咱们大瑜怎么来的了?”
“不行,不能让他这样乱来,咱们去找王爷。”
“对,必须阻止他!”
几名官员聚集在知州府,一个个大义凛然、慷慨激昂, 只是话里担心的却都是自己的乌纱帽。
说罢,他们看向主位上的钱大人,等着他表态。
钱佑才现在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贺池找他麻烦,哪还敢主动去贺池面前晃,再说了,既然知道贺池之前的纨绔都是伪装, 那他启用云清主事, 想必其中定有深意,他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轻视云清。
见众人都看着他,他咳了两声道:“本官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和诸位同僚一起去见王爷了。”
“可是大人……”
钱佑才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完之后才一脸歉意地看着众人:“本官该去吃药了, 诸位请自便。”
留在厅中的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这……咱们还去吗?”
江同知咬了咬牙:“去!便是拼着被王爷责骂也不能让王妃把宁州给毁了。”
——
贺池今日没去大营,想必那些官员会来寻他, 他便索性在府中等着。
他拆开程樾带来的书信,看完信后打开附在后面的单子,粗略看了一遍便放在一旁,打算待会儿让人送去给云清。
这时元福公公敲门禀报:“王爷,江同知和张通判等几位大人求见。”
来得倒是挺快。
贺池把信收起来,淡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诸位大人行过礼,一时之间却都没人开口,谁也不想当出头鸟,他们也不明白贺池明明是个纨绔王爷,怎么气势却这么盛,让人下意识惧怕。
贺池也不说话,便盯着他们,众人如芒在背,最后还是官职最高的江同知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臣等是为了修路之事而来。”
贺池冷淡的声音从上首传来:“这事本王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宁州的路明明还能用,王妃却要修这个没人听说过的水泥路,何苦来哉?再说重新修路需要投入的金钱数额实在巨大,宁州府库不丰,就算加上今年收上来的税银,怕是也不够啊。”
“臣等害怕王妃一意孤行,最后走到征徭役这一步,那宁州恐怕就不安稳了。”
贺池道:“王妃可说了要征徭役?”
江同知应道:“这......倒是未曾。”
贺池冷嘲道:“王妃既然没说,你们何故给王妃扣帽子?”
“臣等只是想防患于未然啊!”
贺池冷冷道:“本王既把宁州官事交给王妃,尔等以后便不必再到本王面前做这等嚼舌根的事,你们记住,不论王妃做什么,本王都绝对支持。”
“还是说,你们连本王的话也不放在眼里了?”
众官员连道不敢,心里清楚,修路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可听贺池的意思,云清确实不打算征徭役,他们得了这个准话,便也放下心来。
不征徭役,钱从哪来?众人知道不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便开始等着看好戏,话说得这么大,最终要是做不成便是个笑话。
林羽和林瑾背着包袱站在王府门前,看着几位身穿官服的老爷出来,连忙低着头退避到一边。
兄弟两人办完父母的丧事后,便把家中的田地租了出去,林羽决定要参军,林瑾不放心他一个人来封宁城,便把于樟县的活辞了,和弟弟一起来了封宁。
家中就只有他们两兄弟相依为命了,林瑾便打算在留在封宁找份差事,这样和弟弟也能有个照应。
谁知到了王府,两人忐忑地敲开门,门房却告知他们徐统领最近都不在府中。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却恰好遇到一个眼熟的人出府。
林羽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当时第一个上去扶他的大人,他连忙跪下行礼说明情况:“草民林羽见过程大人。”
“程大人,草民是之前在折溪村找你们求救的人,之前王爷让草民若想入伍便来王府找徐统领,但是徐统领现在似乎不在府中,不知程大人可知徐统领何时回府?”
程樾顿住脚步,他还记得林羽,在这里见到他还有些惊讶,听他话音才知道是贺池让他来的。
程樾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既是王爷让你来的,我让人带你进去。”
说罢他便指了一个门房,“带他去找元福。”然后便没再多说,匆匆地走了。
林羽只来得及对着他的背影道谢:“多谢程大人!”
门房得了程樾的吩咐,对林羽客气道:“这位小公子,随奴才进去吧。”
林羽转头看着他哥,眼神不舍。
林瑾看着还没到他下巴的弟弟,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去吧,我找好了作工的地方会托人告诉你的,照顾好自己。”
林羽用力点了点头,到底还是个小少年,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上了鼻音,“哥你也要好好的,你用功读书,我可以供你的,等我拿到军饷全都给你。”
林瑾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去吧。”
——
云清手里拿着贺池让人送来的单子细细查看,如果有心人在这里便能发现,这上面列的东西都是最近被挑了的几个匪寨的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产。
这些人鱼肉乡里,取之于民,现在自然该还之于民。
宁州主要的官道若都要重新修一遍,花费巨大,这些钱单看虽然不少,不过比起修路的总花费来说却是九牛一毛了。
不过用来修封宁城到于华县的这一段,却是够了。
“即日起,征力工数名,修建封宁城到于华县的水泥路,每干满一天,发工钱五文。”
闹市旁的公示栏上贴上了新的告示,很快便有百姓涌上来看热闹。
有识字的人念出了告示内容,周围立即一片哗然。
刚刚秋收,城里多的是乡下来找活干的人,农人可不管为何要修路,只知道若是有这份工,家里便能多个进项。
庄稼汉大多不识字,便逮着贴告示的衙役猛问,衙役解释得口干舌燥,最后道:“你们回村去问村长便知道了,这个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了,各个村子都是有名额的。”
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封宁城,农家汉子们欢天喜地地回村了,城里的人家大部分都勉强过得下去,不用去赚这种辛苦钱,便还能站在告示栏前慢悠悠地谈天说地。
“怎的突然要修路了?”
“是啊,水泥路是什么路,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我听说啊,这是王妃提出来的。”
“你还听说什么?快说来听听。”
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冷嗤了一声:“哼,后宅之人干预政事,简直不成规矩。”
周围的百姓对云清并不了解,他们也不敢妄议王妃,便没什么人附和男子的话。
男子却越说越来劲:“做这等劳民伤财之事,不若去剿匪。”
百姓们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
林瑾走近时正好听到男子的话,立即出声反驳道:“宁州匪患连朝廷派军过来都没有办法,这位兄台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让人去剿匪,用心何在?”
中年男子说完后见到众人表情,脸上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得,发现被人驳斥后他立即转过头来怒目看向林瑾,“你懂什么?那你说,修路有何意义?”
林瑾不紧不慢道:“且先不说大家都不知道水泥路是何等模样,说不定比咱们现在的路好很多呢?就只说周围的无数村民能通过修路一事挣到口粮,许多没粮的人或许便不会被饿死,这难道不是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