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行为就礼貌吗?”容凡闻言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她问都没有问我,就决定了我要喝什么,还拿个破手串来你这儿碰瓷,纯属有病……”
“我管不了人家,但我有义务规束你的言行。”傅温礼看着他皱起了眉:“你天天在我这儿喊叫说自己长大了,可你却连对一个女士保持最起码的绅士风度都做不到,这只能证明你还是很幼稚。”
容凡弯腰将头抵在前座的靠背上,于傅温礼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嘴里喃喃道:“我就是幼稚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欢她。”
傅温礼叹了口气,面色平静地解释道:“她的性格就是那样的,有些过分热情,但本心并不坏。”
听到他这话,容凡目光一滞,身子直了起来瞪着傅温礼:“所以你现在是在帮着她说话吗?”
傅温礼:“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就是在帮着她说话!”容凡的语气稍显急躁,声音拔高之后,连带着前排的助理都跟着偷偷瞄了过来。
很显然,傅温礼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他做过多无谓的讨论,看他又有了耍小脾气的兆头,便闭上了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回到椅背上。
容凡沮丧垂下了头,两只手放在腿上不安地捏在一起,过了一会儿,看傅温礼好像是睡着了,才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嘴里开始低声念叨:“我不是不喜欢她,我只是平等地讨厌每一个曾经企图嫁给你,做Carlton酒店老板娘的女人。”
第19章 “男人都是感官动物”
容凡对于方思怡表现出的敌意虽然看上去十分幼稚,但他所说的话,也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要真细论起来,其实方思怡比容凡还要更早认识傅温礼一些。
那是在傅温礼创业的初期,两人才开始因为公司业务上有往来,故而产生了些许交集。
方思怡名校毕业,人长得漂亮、性格开朗,父亲还是安城有名的地产大亨。放眼望去,整个圈子里想跟她攀上关系的青年才俊简直数不胜数。
当然,其中并不包括她最感兴趣的那个人──傅温礼。
论学识和样貌,方思怡对自己一向是有足够的信心,论家庭背景,她更是自觉没有半点配不上对方。
但令人沮丧的是,无论自己如何蓄意接近、制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傅温礼给出的反应都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让人毫无可乘之机。
方思怡曾经以开玩笑的口吻试探过傅温礼,说自己的娘家人或许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事业上很好的助力。
被傅温礼一笑置之,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岔了过去。
傅温礼其实不是那种很倨傲的性子,恰相反,他待人谦和,言谈举止皆是彬彬有礼。
但聪明人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与人相处时的尺度越是拿捏得有分寸,就意味着没有人能真正走进他心里,客气的另一层含义,其实是疏离。
方思怡曾经以为像傅温礼这种表面温和却内心骄傲的男人,这辈子是遇不到能把他降服、让他心甘情愿弯下腰对其俯首称臣的那个人了。
直到一次机缘巧合,让她见识到了傅温礼与容凡的相处,才从心里彻彻底底打破了这种认知。
傅温礼替容家养孩子这事,方思怡之前是略有耳闻的,但第一次见容凡还是在他高考过后的那个夏天。
当时的方思怡因为要去酒店送资料,在楼下遇到了急急忙忙从电梯里出来的傅温礼。
她挥挥手跟傅温礼打招呼,傅温礼与她擦肩而过,但因为心里装着事儿,故而并没有注意到她。
傅温礼平日里做什么都是一副有条不紊不紧不慢的模样,难得见他有这么着急的时候,身旁没带助理也没有司机,一个人跑出去。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方思怡定了定神,随后穿着高跟鞋一路跟了过去。
Carlton酒店位于安城地段极好的遗址公园附近,方思怡跟在傅温礼身后,在广场上找了一圈,最终在花坛旁的长椅上,发现了那个低头捂着膝盖,脚边还放着滑板的少年。
方思怡听见傅温礼远远喊了一声容凡的名字。
那少年抬头,在烈日的炙烤下,额间隐约挂着汗水,随后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傅温礼走了两步,在两人的距离只剩两米的时候,突然咬着牙向前跑,扑到了傅温礼的怀里。
傅温礼从兜里掏出了纸巾替他擦了擦汗,温声软语在人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怀里的人却是撅着嘴,一脸的委屈。
很快,傅温礼扶着容凡坐回到长椅上,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他膝盖上的伤情。
容凡一脸丧气,说话间用好着的那条腿对着滑板用力踹了一脚:“什么破板子啊……以后再也不学了!”
傅温礼抬眸看他,无奈失笑,目光中却带着道不尽的温柔与宠溺:“不想学就不学了,你自己不带护具受了伤,这锅滑板可不背啊。”
“我果然没有什么运动天分。”容凡瘪了瘪嘴,用手指戳了戳傅温礼的肩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啊?”
“你哪里笨了?”傅温礼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受伤了还知道给我打电话,我看你机灵得很。”
傅温礼说完之后从地上站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低声对着容凡说道:“伤口要消毒,这儿没碘伏,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容凡乖乖点头,下一秒却将自己的两只手举了起来摆成个“大”字,对着傅温礼故意撒娇道:“走不了路,你背我。”
傅温礼轻笑了一声,叹口气:“好……”
随后转过身蹲了下来,任凭容凡这么一蹦,托着人的两条腿,把他背到了背上。
望着这两人缓缓远去的身影,方思怡站在不远处的电线杆后面,逐渐陷入了沉思。
这两个当事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不确定。但是有一点就明摆在那儿,就他们凑在一起时那副不顾别人死活的亲昵劲儿,傻子都能反应过来这两人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去后独自消化了一段时间,方思怡知道自己在傅温礼这儿肯定是没戏了,所以最终还是无奈选择了放弃,与他握手言和,做回了朋友。
但容凡其实并不了解其中还有这么些曲折,只是觉得方思怡曾经心思不纯,觊觎自己的傅叔叔。故而每次见到她都会表现得如临大敌,时不时还会拿话刺她两句。
对于容凡和方思怡两人之间互相看不惯的这种相处模式,傅温礼其实早就习惯了。
容凡这边倒好处理,但方思怡毕竟只是个外人,不管以后两家生意上是不是还有合作,都不好把关系弄得太难堪。
于是把容凡送回学校后,傅温礼坐在办公室里思索了一下,决定以后还是要未雨绸缪,尽量减少这两个人碰面。
谁知他这边正盘算着,手边的电话此时就跟得了感应似的,也跟着响了起来。
傅温礼低头往屏幕上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听筒那头这次传来的,却是方思怡明快的声音。
“阿礼,怎么样?小朋友回去有没有跟你闹啊?”
傅温礼不愿与她多解释,淡淡回了句:“没有。”
之后想了想,还是替容凡在方思怡这儿解释了两句:“他平日里还是挺乖的的,但就是心直口快,脸上也藏不住事。我今天已经告诉过他对女生要讲绅士风度了,你别往心里去,我替他道歉。”
“不会往心里去的。”方思怡语气轻松,说着话突然就笑出了声:“你不觉得他炸毛的样子很可爱吗?逗他多好玩啊。”
傅温礼举着电话叹了口气,之后揉了揉发痛的眉心:“思怡,你不要每次见到他都故意刺激他,你这是在给我惹麻烦。”
“我知道。”方思怡解释:“但我就是有点忍不住,他跟个兔子一样。”
听见方思怡用兔子形容容凡,傅温礼觉得挺贴切,于暗处无奈笑了一声。之后只见对方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哀声叹气起来:“要我说,小容凡也是够可怜的,他这个样子啊,是典型的心里没有安全感。”
“好不容易遇上个真心喜欢的人,结果对方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连句到底能不能在一起的准话都不给。这事要搁我身上,我早疯了。”
“不是我说你啊,别看人家容凡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屁孩,人家可比你勇敢多了。”
方思怡嘴里叨叨个没完,傅温礼听着头疼,皱皱眉,出言打断了她:“思怡,不谈这个。”
“好吧好吧,你的事外人也插不上嘴。”方思怡顿了顿,说道:“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感情终归是两个人的事,你要真这么在意外界的目光,看戏的是别人,最后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傅温礼没想到今天的话题最终会变得这么严肃正经,许是被对方正中下怀戳中了心窝子,他拿着电话靠在沙发背上,身体里逐渐蔓延上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
他沉默了半晌,忽而自嘲般笑了笑:“别人怎么看,对我来说不是太重要。”
之后又补充着说道:“但容凡不一样,他以后的路还长着,现在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依赖,冲动之下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
傅温礼这么说着,不禁又想起了容向磊,最后叹了口气闭着眼道:“他父亲于我有恩,他母亲当初把他托付给我,我也不好把人家孩子就这么带坏了,你说是吧?”
*
容凡拖着自己的小箱子回学校的时候,宋淮给宿舍的门后挂了个靶子,正在玩飞镖。
看他进门,宋淮放下手里的玩具,一边帮他把肩膀上的包卸下来一边扯了扯嘴角:“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连课都不来上了,合着是背着导员偷偷跑出去玩了。”
“不是偷偷。”进屋喝了口水,之后淡定地解释道:“我跟傅叔叔一起去的。”
“就你们俩?”宋淮挑挑眉问道。
“还有他助理。”容凡说完之后想了想,看向宋淮,那神情颇有几分得意:“不过我们睡的一张床。”
“然后呢?”宋淮瞪着他眼都没眨,静待下文。
容凡说着咬了咬唇,拖着尾音“嗯……”了一声:“我觉得你教我的方法有用,虽然革命的路还很漫长,但我已经实现了小小的突破。”
“我偷亲到他了。”容凡隔空对着宋淮做了个嘴形。
反应过来容凡说的是什么后,宋淮咧着嘴一脸惊喜的模样,拍拍人肩膀:“行啊你小子,越来越上道了你!”
容凡低头抿嘴笑了笑,转而又闪着眸子看向他:“所以你还有什么招数,再教教我呗,宋老师。”
容凡这一声由衷的“宋老师”叫得宋淮十分舒坦,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对着容凡了然一笑,冲人招招手:“你过来。”
待容凡一副好奇的模样弯腰凑了过来,他才压着嗓子,对着人耳边低声交待道:“我告诉你,男人都是感官动物,这样,你明天晚上……”
第20章 “告白吧,说你喜欢他”
容凡听宋淮的话,隔天下午课一结束,就带着行李乖乖回了家。
车库里停着傅温礼的车,但他工作忙,一般很少这个点就回来。容凡不太确定人是不是真的在,于是把箱子递给李婶以后,还是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傅叔叔呢?”
李婶朝二楼指了指:“书房。”
之后把拖鞋给容凡摆到了脚边上,问他:“你还吃饭吗?”
容凡摇摇头:“我在学校吃过了。”
说完后抬头往楼上瞟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晚间夜幕降临之后,容凡在浴室里好好洗了个澡,用的是桃子味的沐浴露,涂抹在身上隐隐透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他拿着纸巾擦干镜面上的水汽,在灯下拍了拍着自己粉扑扑的两个脸蛋,想起宋淮交待的那些话,不由自主地咬起了唇。
宋淮说男人都是感官动物,只有大脑接收到足够多的刺激,才会释放出多巴胺、才会感觉到兴奋。
“色诱”这个词可能听上去有点低级,但其实对于容凡而言,只要穿得“讲究”一点,有意无意地给两人制造点亲密接触的机会,适当装一下柔弱,激起对方的保护欲,一来二去,很多事情就都是水到渠成的了。
从浴室出来后,他在衣柜里找了一件宽宽大大能露出锁骨的T恤换上,长度刚好遮到臀部下方的位置,整个上半身都被轻薄柔软的布料掩盖,只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行至书房外轻轻敲门之后,很快就传来了傅温礼回音,让他进来。
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容凡压下把手,缓缓将门推开了一条小缝。
傅温礼在工作的时候不喜有外物打扰,故而室内一直都处于门窗紧闭的状态,唯一的光源便只来自于角落那盏瓦数充足的落地台灯。
容凡躲在暗处里捏着衣角,若不仔细观察甚至让人很难发觉他的存在。
宽大的红木书桌上,被分类装订成册的文件堆砌在傅温礼的面前,他一手握着钢笔,另一只手的指缝中仍夹有半只烟,在黑暗中孤独地燃烧着,星火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