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不放心似的又对西泽尔补了一句:“你不要乱跑。”
西泽尔哭笑不得:“我们的定位好像反了?”
“害,”楚辞撬开厨房水槽边地板下的活板门,“你是病人。”
西泽尔心想你刚讲鬼故事想吓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概是连天降雨的缘故,甬道里湿滑黏腻,让人无端想起蛞蝓类动物湿漉漉的软体,泛着恶心和惊悚。
甬道并不长,通向屋子后面的一道暗门,隐藏着老林工作间的升降井。过往时候楚辞已经走过无数遍,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这条甬道的尽头,满是摸不透的黑暗。
他推开甬道的暗门,果然看到角落里搁置着两个巨大的箱子。
楚辞顺着街道远眺,只剩下黑暗和迷雾充斥着视线。锡林星当初是政府规格化建设,每一个街区都充满了预先设定的建筑秩序,冰冷而机械,一直到几十年后,这里住满了矿工和移民,这星球才逐渐活了过来。楚辞可以想象得出辐射雨降临之前这里的场景。
后街对面甜点屋的凯西大婶,她有些胖,皮肤和皱纹都软软的,阳光照上去好像糖稀。她的丈夫马克和老林是熟人,在供给站工作,前几天的能量块就是他送来的,老林还给过他淡水。
可是现在,这里只剩下迷雾暗巷,荒凉阒寂。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把箱子挪上运送通道,自己站在暗门前等升降井平台。
箱子里的东西果然是老林之前让他列的清单,都是修理星舰所需,他从终端里划出清单清点了一遍无误之后正要回到屋子里去,余光一扫,蓦然看到终端上显示的时间,宇宙标准时间18日20时。
辐射雨降临之后他就几乎没有了时间概念,但是他记得老林带他去看地底矿洞看星舰是在早上10点左右,而中间隔开的时间里他和西泽尔交谈、修理星舰等种种事情,加上楚辞睡了两觉,这其中的时间绝对不止八个小时,也就是说,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升降井平台还没有升到工作间的高度,他就大声问:“上校!老林走的时候是几点!”
西泽尔闻声走进工作间,想了一下,道:“中午,他走的时候你还没有醒。”
楚辞抿着嘴唇半响,呐呐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西泽尔问:“怎么了?”
“斯诺朗医生的诊所就在第四街区,离得不是很远,中午出门,到现在最少十个小时了,不可能还没回来啊。”
“也许是有别的事?”西泽尔猜测。
楚辞摇头:“他没有交代你告诉我去接收落水集买的东西,说明他默认这个时间自己是在家的。”
“可能是有不可预料的突发状况。”西泽尔猜测,他摸了摸楚辞的脑袋,道,“再等一会吧。”
说是等待,但是楚辞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难得西泽尔没有嫌他烦人。某一刻,他忽然站起身来,吓了楚辞一跳。
“你干嘛?”
西泽尔道:“我出去看看。”
楚辞皱眉:“你伤都还没好。”
西泽尔叹气:“可你很担心……”
楚辞一愣,嘟囔道:“我也去,说的好像你知道斯诺朗医生的诊所怎么走一样!”
……
一艘巨大的军用星舰毫无征兆的从宇宙深空中跳了出来,好像深海里未知种属的游鱼,那样从容、优雅、充满了秩序和科技美感的,降临了锡林这颗小星球。
作者有话要说:
做设定的时候讨论执行委员会的头头应该叫什么:
基友1:委员长?(想起了……)
基友2:主席?(很符合社会主义)
我发小:主任?总干事?(缺少逼格)
更有甚者:革命导师(???)
第10章 偷盗者
“总长,马上抵达锡林。”副手低声提醒道。
星舰的巨大晶屏前,勃朗宁手里端着一杯盛满了冰块的酒,正在认真而惬意的欣赏着晶屏上的宇宙星空。但是副手知道,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放松警惕。
随行的是局长秘书处的二等秘书斯嘉丽,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说话文质弱气,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但是就在刚才,副手调查了这位美女的背景,发现她曾就职于第三野战旅参谋总部。
……能指望赫思惘安什么好心?副手心想。
“准备进入引力圈——”副驾驶宣告了一声。
勃朗宁将杯子轻轻搁在了台面上,道:“检测大气状况。”
这时候,副驾驶忽然“咦”了一声:“引力值异常——大气状况不适航——辐射远超标准值——”
伴随着他的汇报,“滴滴”的警报声忽然响起,一道电子女声机械的道:“前方星球地面状况未知,不适合降落,建议重新寻找适航降落点——”
副手厉声道:“怎么回事?”
副驾驶道:“辐射雨,看样子大气系统损坏严重,辐射雨云聚集,我们没办法降落。”
斯嘉丽看向了勃朗宁:“总长,恕我直言——”
勃朗宁不曾施舍给她半分目光,戴起白手套,慢条斯理的道:“投一枚空气光弹。”
于是锡林上空聚集停留了将近一个多星期的辐射雨,因为勃朗宁总长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被空气光弹炸的四处流窜,像败家之犬。
星舰降落在了闲置多时的锡林月光港——也幸亏锡林此前是个矿星,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能容载军用星舰的港口。
而当从舷窗看到这颗星球上的现况时,星舰上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凉气,除了勃朗宁。
他似乎没有被眼前弥漫着惨绿雾气,仿佛地狱幽冥般、根本不适合人类居行的环境惊到,只是整理了一下制服和手套,抬眼:“搜索基因监测雷达的设置点。”
斯嘉丽轻轻皱了一下秀气的长眉:“这里的辐射很严重——”
“要是害怕辐射尽可以呆在这里不动。”勃朗宁淡淡道,他说着将目光看向了执行委员会的几个特工,“普通辐射而已,诸位接种的免疫辐射药物都是摆设吗?”
特工都沉默伫立,看上去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斯嘉丽知道他是在指桑骂槐,却又无从反驳,只能咽下这口气。
“监测雷达就在空间港不远处。”副手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红点道。
“走。”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抵达了雷达监测站。
监测雷达最初就是从基因控制局出来的东西,所以即使锡林的通讯和网络被恒星风干扰,技术特工也能从存储匣里调取出现不常规射线时的状况。锡林只是个小星球,小到只有七个街区,小到雷达甚至能捕捉到当时在场其他人的基因编码。
勃朗宁眯起飞刀般的眼,即使是镇定如他,此时的心绪也饿经历了从震惊到勉强平静的变化。
他似乎不能相信,但是有时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巧合。
半响,他盯着光幕上一行时而变动的奇异编码冷笑:“十五年了,终于露出了马脚……”
副手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您说的是零号——会不会认错?”
勃朗宁眼底冰冷:“基因编码永远不会说谎,而我就算化成灰,也不会记错这个家伙的基因编码……”
合法出生的公民脱离母体保持呼吸24小时以上之后就会被立刻放置基因环,基因编码由此产生,并且只能消弭不可变更。而为了保护个人隐私,联邦公民的基因编码一直都处于半屏蔽的状态,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基因编码是什么。
除非最高权限,或者出现不常规变化,也就是基因异变,才可能被监测到准确数据。
二等秘书斯嘉丽不明所以,她也看着光幕,在确定那几行编码都属于正常人的范围之后她微微笑道:“总长阁下,事件已经解决,看来您这一趟白跑了。”
而勃朗宁却露出了恶狼般残忍的笑容:“回去转告你们局长,派我来这个小星球,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
然后,他语气缓缓的对副手开口,像是在用獠牙撕碎谁的血肉:“目标D-100重新出现,零级戒备事件。这个丛林之心的叛徒、盗取联邦绝密的盗贼……一经发现,原地击毙,有协同犯或者阻止者,一起击毙!”
斯嘉丽大惊。
十五年前那次特级戒备事件她印象深刻,那时她刚刚进入第三野战旅参谋部,因为家里的安排担任副参谋长秘书一职,副参谋长对她颇有些青睐,于是她有机会接触到部分机密文件——那一次丛林之心的动荡甚至惊动了军方。
但是目标人物似乎很神秘,卷宗附的秘密通缉令甚至没有他的照片,只是墨迹昭著的书写着他的罪行——
叛逃和盗窃。
如果特级戒备事件目标重新出现,而且还就出现在锡林这个小星球上,正好被执行委员会遇上了……斯嘉丽脸上的血色逐渐消退,直至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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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和西泽尔刚刚走出门没多久,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哨响,那是一种奇异的,好像超出了声波可承载范围的声音,几乎实质化,空气也随之沸腾波动起来。
而后,锡林上空的辐射雨云仿佛静止了,然后像是张开了一片无形的飞碟,雨云被撑的瞬间轰然爆炸,天地间充斥着纯白的光芒,仿佛白昼重回。
“妈呀!”楚辞被吓了一跳,那些洁白圣洁的光刹那大亮之后立刻开始消退,像是残雪遇到了艳阳,黑夜跟着蚕食而来。
“这是……怎么了?辐射雨要停了吗?”
“不,”西泽尔缓慢的皱起了眉,“很像一种光学炸弹。”
“哈?”楚辞疑惑,“有什么用?”
西泽尔没有回答,只是道:“斯诺朗医生的诊所在哪个方向?”
对于辨认路线这件事情,楚辞通常都做得很好,因为他时常跟着老林出去,有时待在背包里无聊,会在脑海中仔细描摹曾经走过的路,直到锡林那几个他常去的街区,在他心中形成了路线网络。更何况斯诺朗医生的诊所他也经常过去。
大概是嫌弃他腿短,没走几步西泽尔就弯腰将他背了起来,楚辞一边嘟囔着“你伤好了吗还背我”一边紧紧搂住了人家的脖子。
这一路上西泽尔再没有说过什么话,楚辞疑惑想,这人平时不是话挺多的吗,怎么这会一言不发了?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楚辞也和西泽尔到达了斯诺朗医生的诊所门前,楚辞跑过去敲门。辐射雨之前诊所是全天候营业,即使深夜里闭了门,只要有按急诊铃,樱子也会出来询问。
但是楚辞按铃按了将近五分钟,刺耳警醒的铃声在迷雾里回荡,就是没有半点回应。
“他们不在?”西泽尔问,声音有些低沉。
“也许……”楚辞心不在焉的答应着,转头下意识往迷雾深处望去,似乎在期待老林忽然从那里走出来。
“先回去吧。”
楚辞原路往回走,走了两步却又忽然停住,西泽尔回头,疑惑的问:“怎么了?”
然后他听见这小孩赌气地嘟囔道:“我讨厌辐射雨,也讨厌老林。”
西泽尔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只好“嗯”了一声。
而接着,楚辞面无表情的吸了吸鼻子:“从现在起我也讨厌你。”
“……”
刚才那一幕异常光明过后,暗夜再次魆黑下去,如同鬼魅。西泽尔背着楚辞往回走,楚辞觉得他应该是已经猜到了端倪,所以走得飞快,回家的路程跑出了武装泅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