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笑了笑,笑得几分不自然,西泽尔朝她点了下头就转了回去,他穿着深青色军服的背影修长挺拔,是落雨没有见过的沉肃,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冷锐,比以前更不好接近了。
那时候他是个没有军衔的学生,现在他却已经是防区特战队的指挥官,连落雨这个搞科研的都听别人提起过穆赫兰指挥官,或者黑三角防区著名的那几次围剿战。
落雨叹了一声,道:“我先去给学生布置作业,待会见。”
秦微澜教授开玩笑的道:“她恐怕是专门来见你的。”
西泽尔道:“也许只是路过。”
秦微澜教授摇了摇头:“你啊,以前还能开几句玩笑,怎么现在话越来越少了?”
西泽尔还没有回答,他就接着道:“算了,刚才说的事你是什么想法?有时间吗?”
“一个星期还是有的,”西泽尔道,“元帅还没有回来,我可以先来帮您做测试。”
“我真是老了,”秦微澜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额头,“一个参数要校正要么久,最终还不得不找你来帮忙……其实随便找个精神力等级高的学生不难,但是这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熟悉Y31机动系统的机师了,所以这活还是的落在你肩上。”
西泽尔点点头:“我应该的。”
秦微澜教授摆手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干,到时候有好东西送给你。”
“什么?”
“咳咳,”秦微澜教授清了清嗓子,狡黠的道,“先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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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架巨大的载货星舰,有两层甲板,舰桥在第一层,轮机长正在声音颤抖的给坐在舰长位置上的人报备能源储备情况,而二层甲板上,电子索困着足足有一百多人的男女老少,都神色慌张无措的蜷缩着,时而飘出去的眼神畏惧,盯着门口那个抽烟的道疤脸男人,他手里抓着把重机枪。
显然,这艘船被星盗劫持。
道疤脸星盗掐灭烟头,眼神飘忽的看向角落里一个抱膝而坐的少女。
这是他第十二次看她,目的昭然若揭,但是首领下了命令不准动俘虏,但是……但是这个少女实在美丽得过分。
她大概十三四岁,长发迤逦像是黑色的流水,肌肤更是萤白雪色,眉目间还有些稚气,眉尾却又凌厉一扫,微微飞起,比其他女孩多了几分英秀。可她的目光却是沉静的,极黑的眸子半垂,看人时像雨夜微雾,雾气里透着朦胧水光。
刀疤脸的星盗搓了搓手指,视线落在那少女光洁的脖颈上。
……要是能摸上一把,他也不至于只能在这心痒痒。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悄悄挪到了那美丽少女旁边,低声提醒她:“那个人一直在看你。”
少女“嗯”了一声,她的声音有点低,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那样清脆,倒像是受了凉,几分沙哑,却很好听。
“我叫爱丽丝。”女孩子坐在了旁边,正好挡住美丽少女的半边脸,“你呢?”
“林。”
刀疤脸扔掉烟头回来发现看不到少女的脸了,但是电子索通电后形成力场,他没办法靠近过去,除非把整个立场解除,他骂骂咧咧的去了旋梯。
爱丽丝长舒了一口气,小声道:“我之前在船上看到过你,你就是马蒂先生前几天救上来的那个人吗?”
少女道:“是的。”
“林是你的姓氏还是你的名字啊?”
“都是。”
爱丽丝学着她抱住膝盖:“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少女朝着她微微一笑:“我也记住了你的。”
爱丽丝盯着她的笑容愣住半响,随即轻轻“呀”了一声,偷偷看她一眼,脸红了。
姓林名楚辞的少女心想,我现在是个女的,你脸红个什么鬼啊!
第78章 想望
爱丽丝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是那个刀疤脸的星盗从外面回来了,她只好缩回脑袋,坐在楚辞的侧面默不作声。刀疤脸似乎很烦躁,他又点燃了一支烟,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在那里出神,灰白的烟雾迷漫着,明明转瞬就消逝了,但却好像变成了阴霾压在被困的船员心头,恐惧和惊惶被放大了无数倍。
刀疤脸将已经燃尽的烟蒂狠狠的按在甲板栏杆上,洁白的栏杆顿时压上了一点脏污的黑印,他低声嘀咕了句什么,声音太小,哪怕是距离他最近的人多都没有听清,但是楚辞听见了。
他说,怎么还有6个小时才能到梅西耶星云。
这群星盗的最终目的地是雾海。
但是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在中途杀船员,他们劫持飞船主要是因为这艘船上的装载的货物是半成品电路板,用于终端制作或者一些高智能电器的内核制作。雾海是一个畸形的社会形态,一百年之内工业几乎得不到发展,像样的工厂生产线都没有几条,更别说制作这种高精度的智能元件了。
星舰是从三十三天星系群出发要去往玛帝希星系,中途有一个远程跃迁点在长亭走廊附近,是事故高发地,虽然舰长已经万分小心,但还是遭到了星盗的袭击,商用飞船所配备的保卫队无论如何都不是星盗的对手,他们很快就攻占了这艘飞船。
在星盗袭击劫持飞船之前,楚辞已经在这艘船上呆了快一个月。
但他不是被这艘星舰直接捕捞救起的,而是被一艘垃圾船当成通道垃圾捡拾,然后清理工发现营养舱内有生命迹象,才发了求救信号,将他送到了最近的商用星舰上。
而也是这个时候,他才从营养舱内睁开了眼,这世界变化太快,他意识里只是一恍惚,等他清新过来之后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年多。
新月44号基地的的地下实验室里,他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开关,然后就被设定好的紧急传送装置传送到了一个盛满液体的营养舱内,他听见那个机械的女声说“启动样本紧急救援计划”,然后缺氧的感觉就席卷了他,呼吸越来越困难,像一个快要溺死、亟待拯救的人,但是他抓不到自己的救命稻草,就那样在冰冷的营养液里失去了意识。
他隐约中好像听见了一声巨大的轰然重响。
然后他就被惊醒了,说惊醒也许并不恰当,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做梦,那种意识被困在狭窄逼仄的囹圄之中的感觉他十分熟悉,可奇怪的是在梦里他是清醒的。
视角很奇怪,就像是隔着老式电视机荧幕在看黑白的默片,那屏幕也许是落了尘年灰垢,泛着一种奇怪的黄绿色,于是他所看到的景象全部都包裹在一层黄绿色的薄膜之内,更像摄影技术未待成熟时拍出来的鬼片。
他看见包裹在实验服和护目镜里的人,于是他才猜测自己大概是在一间实验室里。那些人记录着什么,有时候会争论,楚辞听见他们的声音,就像被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挤压,扭曲着不真切。
某一时刻,他恍然大悟夜也许那些研究员的研究对象就是自己,这时候他猛的清醒过来——可只是意识清醒,身体却依旧没有触感。
他想起埃德温之前说过的话和自己的猜测,也许他看到的所谓实验室,是丛林之心。
这么看来,他应该一早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在自己还是个实验样本的时候。那时候他就已经有意识和记忆,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忘了。
漫长的时间把他的思维变的单一而迟钝,他甚至花了很久去纠结自己的年龄到底多大这个问题,到了最后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入睡,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活着?而等到营养舱能量耗尽的时候,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太空垃圾。
但是没等他变成这真正的太空垃圾他就被清洁工当成垃圾收走了,要不是这位清洁工刚上任没多久,工作态度相对不那么敷衍,该走的检测流程都走了一遍,否则他就被直接当成垃圾销毁了。
营养舱是怎么被打开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身体护肤感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和以前不太一样,竟然长高了……
所以他以前矮是因为没泡营养液呗,看来埃德温说的对,他确实不是人,他可能是某种植物,需要泡在了水里才能长高。
呸!
楚辞的原计划是跟着这艘商船,让他们中途将自己留在就近的空间站上,然后他就可以去距离梅西耶星云最近的星球,找机会再回二星。他试着联系过沈昼之前在主卫三时候的通讯id,但却显示无人在线且该id长期不被使用,已经被评估成了风险id。
也就是说,要么沈昼换了通讯id,要么他人根本就不在联邦星域之内。楚辞更倾向于第二种猜测,他极有可能还在二星。
联系不上沈昼,雾海和联邦的区网络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区域,他唯一可以找的就是Neo,可Neo从来不会固定的使用同一个通讯id,楚辞就算记得她的通讯id也没有用,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他们当成去骗科维斯和基里·弗兰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专门的通讯id,楚辞就给那个id留了言,祈祷Neo能转换到这个id上看一眼。
可是没有,这个家伙换通讯id比换衣服还要快,商船在宇宙中航行了小一个月,楚辞没有等到Neo的回复,却等来了抢劫的星盗,真的绝了。
刀疤脸又出去了,楚辞听见身后距离他不远处的后勤保障声音颤抖的道:“我们以前也遇到过星盗,但是他们拿了货物之后就放了我们的飞船,这次他们不会是想把我们都杀了吧……”
没有人回答。
刀疤脸出去了几分钟后折回来,嘴唇键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他将重机枪扛在肩上腾出两只空闲的手,划过终端,解开了电子索形成的力场。
被俘虏的船员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都开始窃窃私语,也有人慢慢的站起了身,可是刀疤脸懒洋洋道:“我劝你们不要乱动,不然……”
他话音不落,重机枪的枪管上忽然喷射出一圈火红的焰链,将甲板射穿出一一圈狰狞的孔洞,人群里有小孩子吓得哭出声,母亲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神情恐惧。
刀疤脸得意洋洋地收了抢,抬手往人群里一指:“你,出来,跟我走!”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所指的那个人身上。
是楚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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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去了吗?”
靳昀初点头道:“前天回来的,没什么问题,你别乱操心。”
“我不操心……”李元帅慢悠悠的笑了笑,“我也就操心这么几年了,等我死了你想让我操心也不行了。”
靳昀初撇了下眼角,这个动作很孩子气,让她整个苍白如纸的面孔都活了起来:“你知道你为什么就剩下这几年可活吗?”
李元帅笑道:“为什么?”
“因为你太爱管闲事了,”靳昀初道,“你要是别管闲事,绝对活的比秦教授长。”
李元帅“诶”了一声:“这话可不能让秦教授听见,我还等着他帮我们自动巡航系统呢。”
靳昀初抱起手臂:“可以升,但是得给钱。”
李元帅摇头道:“你啊,还记得自己是联合舰队出身不?”
“你看看的我的肩章,”靳昀初微笑,“我们家注册地址上写的都是暮少远的名字,你觉得我该向着谁?”
李元帅笑了起来,半响道:“昀初啊,还回中央星圈么?”
靳昀初道:“应该不会了吧。”
“那,”李元帅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又难以开口,他的鼻翼翕张了几次,才咽下一口唾沫,道,“那你有想过,如果精神力阈值还能从新稳定下来的话——”
“那也不会。”
靳昀初打断了他的话,停顿了一会,才道:“而且这是这不可能的,现有的医疗水平,能让我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她说的很慢,语气云淡风轻,似乎活着真的就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可是这样,”李元帅的声音低了下去,“多痛苦……”
“老师。”
靳昀初很少再叫他老师,但其实哪怕她现在的军衔和李政元帅旗鼓相当,哪怕她再也不可能回到联合舰队,她也一直都把他当做自己的老师。
“穆赫兰元帅前几天和我有过一次通讯,”她平静的道,“他提起了你对恢复研究委员会在议会议事权一事的态度,我自己觉得,你还是少掺和丛林之心和政界那些事为好,联合舰队还不够你操心的吗?”
李元帅苦笑道:“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所以你才对研究委员会意见这么大吗?”
“不仅仅是因为我自己,”靳昀初皱起眉,“‘启示录’计划本身就存在着很大的悖论,当年管理委员会批准这个项目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灾厄纪一整个纪年的前例摆在面前,他们还要进行基因进化和特性基因实验,是觉得现在的基因异变还不够频繁吗?”
李元帅慢慢道:“可这都过去了二十年了……”
“我看再过两拜年也不见得能完全掌控基因变化。”
李元帅没有反驳她,只是道:“昀初,你和我的孩子一样,以前的你多意气风发?你还很年轻呢……”
靳昀初微微抬起眼眸:“你也知道,那是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