濋昙红着脸不敢看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你怎么装睡呢,你还不如一只装睡呢。”
于洲摸摸他的小卷毛,无奈地说道:“噩梦之眼不断觉醒,你这种情况,我怎么会睡得踏实。”
濋昙发出一声懊丧的叹息,把脸深深地埋在了被子里。
他的人形态虽然长大了,几乎是成年人的模样,可是和于洲相比还是很小的一只。
手腕和脚腕都细细的,腰肢和脖颈也细细的,皮肤雪白雪白的,害羞的时候全身都变得粉粉的,像一块糯叽叽甜滋滋的蜜桃奶油小蛋糕。
看他这副别扭的模样,原本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的于洲,心情也不由主地变得微妙起来,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放在被子上的手指。
即使是一条一万三千七百七十二岁的巨龙,在面对十六岁小青年这样纯真热烈的感情时,也忍不住内心震动,滋生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愉悦的情绪。
他微微低头,轻轻抿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这个短暂的笑容就从他脸上褪去了,又变成那副几乎要焊死在他脸上的、平静的有些漠然的神情。
濋昙没有看到这个一刹而过的笑容,他像只烧红的虾子,害羞得连指尖都红了,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于洲。
于洲倒是很平静地躺会了床上,还随手关掉了小夜灯,昏黄色的灯光失了,夜晚又重新变得黑暗和寂静。
濋昙脸上的热意在黑暗之中渐渐消退了一些,他掀开被子,耳旁是于洲平缓悠长的呼吸声,他默默地听了一会,突然鼓起勇气在被窝里挪蹭了一下,被一条手臂伸出了被子外面,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于洲,小声说道:“你都单身这么多年了,就真的不考虑一下感情问题么,恋爱很甜的。”
黑夜里,于洲睁开眼睛,好笑地问道:“有多甜?”
濋昙说道:“我问了身边谈恋爱的同学,他们都说特别美好,学生时代的感情是非常纯真的,这时候的我们还没有进入社会,不用看对方的家境,不用考虑柴米油盐,就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一个人,这样的感情你难道觉得不美好么?”
于洲静静地听着,心中又泛起一阵柔软的情绪。
幼龙已经长大了,正在面临人类青春期里常见的感情苦恼,这又让于洲想起濋昙刚刚从幼龙变成人形态那会,小小的幼龙个子还不到于洲的膝盖,巴掌大的小脸圆圆的,长着一双又大又亮的荔枝眼。
那会的幼龙还只会捣乱,于洲只能用荆棘把他拴在身边,他便坐在地上又哭又叫,长长的睫毛挂满泪珠,于洲只好把他抱在怀里哄他。
回忆起往昔的事情,于洲不禁问他:“你对我的喜欢是因为雏鸟情节,还是因为真的被那本漫画带偏了?”
濋昙又开始尴尬了,放在他十六岁那会,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于洲躺在床上,如此从容平静地讨论他的感情问题。
龙族就是这样,相比人类,他们少了很多细腻的感情,做事情一向喜欢单刀直入,从不拖泥带水,就连最爱哭最矫情的濋昙办起事情也是这样的风格,可以说是龙族的种族特色了。
虽然尴尬地连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濋昙还是坦白从宽:“没看那本漫画的时候,我对你就真的是很单纯的敬重和依赖,看了那本漫画后,我在脑子不太清楚的情况下走火入魔,误以为你喜欢我,把我当成一个小童养媳圈养在身边。”
“这时候,我的心态就变了,因为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对我有一些不太健康的想法,所以就很难用晚辈对待长辈的态度来对你,在将近一年的观察期里,又发现你人还不错,我就不知不觉地喜欢你了。”
于洲又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在他脸上的浅笑还没有消失的时候,濋昙突然靠近了,他枕在于洲的枕头上,身上带着一股甜甜的苹果味。
他从小到大在于洲身边放肆惯了,就连这种告白的时候也带着一种肆无忌惮的嚣张气焰:“要不你考虑一下,我觉得我长得还是挺好看的,肤白貌美腰细腿长屁股还翘,和我谈恋爱,你怎么都不会吃亏吧!”
于洲抬手按了一下他的脑袋:“我怕你吃亏,你这样靠近我,总是这样说喜欢我,我也很难单纯地用对待晚辈的态度对待你了。”
濋昙又凑近了一些,嘴唇若即若离地贴着于洲的耳廓,笑嘻嘻地说道:“那不正好!”
“反正我想要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现在得不到,以后也要得到,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于洲:“......”
还能怎样呢,面对如此调皮又大胆的幼龙,他只能无奈地叹气,再一次捋了一下幼龙的小卷毛。
在这个夜晚里,于洲再一次想起了老族长,在他还是一只幼龙的时候就已经显现出非同寻常的天赋,二十五万岁的老族长说他将来长大后一定是龙族的希望,龙族的担子迟早要扛到他的肩膀上。
他现在也确实扛起来了。
硬是在灵气稀少的人类世界开辟出黛山空间,避免了绝大多数龙族因为灵气稀少而死亡。
于洲闭上眼睛,在黑夜里想着这一万年以来被他吞噬的龙族,他们的名字一字一字浮现在脑海中,长辈、晚辈、伙伴、朋友......
唇齿间依稀残留着血肉的腥味,一万三千年中,昔年的悲哀和沉痛等情绪都渐渐麻木,就在此时,有一条十七岁的幼龙说爱他。
耳旁传来幼龙平缓的呼吸声,刚刚还对他热烈告白的幼龙已经睡着了。
濋昙实在是太累了,不断长出的噩梦之眼让他变得非常疲惫。
他趴在于洲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了猫一样的呼噜声,睡得很沉很香。
此后的一个星期,濋昙身上再也没有长出噩梦之眼了,当季茼的6000毫升龙血喝完以后,于洲觉得濋昙的状况已经稳定,于是就带着濋昙离开了黛山。
黛山是个很无聊的地方,那里沉睡着很多很多的龙族,最常听到的声音只有龙族的呼噜声,濋昙早就想出来了。
他和于洲回到家的时间也正是高考的时候,为了给漫长的龙生里留下一些有意义的回忆,濋昙还是拿着准考证和身份证参加了高考。
对于人类来说刻苦铭心的事情,放在濋昙身上就显得很平淡,早就拿到保送名额的他也没有其他学生的紧张,试卷发下来后就开始从容不破地答题,在答题卡上写下答案。
走出考场时于洲的车子早就等候在路边了,这次是于洲亲自开车,濋昙拿着文具袋坐在副驾驶上,对于洲说道:“今年的题目还是挺简单的。”
于洲笑着打趣:“能不能考个全市第一?”
濋昙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没问题。”
“那我们未来的状元郎想吃点什么?”
濋昙笑了笑:“想吃奶球冰淇淋,我要所有口味都吃一遍!”
小公园绿草如茵,濋昙捧着两大盒奶球冰淇淋从甜品店里走了出来。
于洲刚接过那盒冰淇淋,放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起来,他只好又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濋昙,自己走到一颗柳树下接了电话。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是季茼得到了一批非常好的茶叶,问于洲要不要。
于洲还是很喜欢喝茶的,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想到家里还剩下一盒粘糕,他觉得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解决掉那些粘糕,毕竟浪费粮食不太好。
濋昙拿着两盒奶球冰淇淋在湖边等着于洲,他站在湖边,闲的没事就看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
他今天穿着白T恤和天空蓝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白色的棒球袜正好到小腿正中间的位置,趁得腿部的线条更加漂亮了,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水灵。
一朵云彩遮住了天上的太阳,炽热的夏日顿时凉爽了许多。
濋昙站在岸边顾影自怜,一阵微风吹过,平静的水面起了涟漪,一层细碎的金光随着涟漪轻轻地荡漾。
咦?
太阳都被云朵遮住了,哪冒出来的金光啊?
他好奇地抬起头,一道金色的光束轰然直上,如一柄金色的光剑般穿透乌云,笔直地刺向天空。
不知何时,濋昙眉心处的那只噩梦之眼已经完全张开了。
金色瞳仁的正中间是暗红色的瞳孔,以一种邪恶又诡异的目光看向天空。
金色的光束直冲云霄,乌云猛地翻滚起来,紫色的雷电划过天空,随之而来的震耳欲聋的雷鸣。
第155章 幼龙16
金色的光束直冲云霄,紫色的雷电划过乌云,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连不断。
濋昙眉心处的噩梦之眼已经完全张开了,那只眼睛直视天空,透出一股狰狞和邪妄。
于洲和季茼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卡在了喉咙里,过了几秒钟后,季茼说道:“于洲,你看了么?”
又是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天空,于洲说道:“濋昙的噩梦之眼完全张开了,你去通知所有龙族,让他们进入黛山空间,如果界门真的被穿透,上界的神族不会放过龙族的。”
季茼语速极快地说道:“那濋昙怎么办,他的噩梦之眼已经苏醒了这东西对他来说是不可控的,对于所有的空间力量,噩梦之眼都是瞬间的绝杀,他是不能进入黛山了。”
于洲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会和濋昙一起的,让所有龙族做好准备,这是我们唯一一次能回到上界的机会。”
季茼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颤抖,“那你注意安全,保护濋昙,也保护好自己。”
于洲挂断了手机,一条暗红色的荆棘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他走向濋昙,手腕上的那根荆棘悄悄地攀爬到濋昙的肩膀上,带着倒刺的尖端猛地扎进噩梦之眼里。
濋昙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额头上鲜血滴落,于洲的荆棘也化为尘屑,随风散去了。
濋昙抬手捂住额头上的那只眼睛,痛得倒在了于洲怀里,他脸色苍白的要命,鲜血顺着雪白的脸颊流下来,染红了于洲的衬衫袖口,一向漂亮又灵动的眼眸轻轻阖上,人已经不太清醒了。
于洲心里不禁一痛。
*
这一整天,濋昙的脑子都是不太清醒的,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喝着于洲喂过来的龙血,努力地睁大眸子看他。
他尝出来这是于洲的血,和这个男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对这个男人的一切都熟悉到了骨子里。
于洲的血没有其他龙族那样厚重的腥味,隐隐透着一股甘甜的味道,濋昙觉得自己渴得要命,恨不得用獠牙扎穿于洲的动脉,一口气喝个爽。
他极力克制着这样的本能,把杯子里的吸管咬得破破烂烂,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不是要维持黛山空间么,这样放血是不是不太好。”
一杯龙血已经见了底,于洲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濋昙眉心处的金色竖线,他眼里有着深深的忧虑,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濋昙生出了一丝不安。
“我又闯祸了是不是?”他看着于洲,很小声地问道。
“没有,你做得很好。”
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苛责一条十七岁的幼龙显然没有必要。
濋昙舔了一下嘴唇:“那......界门被我穿透了么?”
从明显浓郁起来的灵气看,界门显然幼龙的噩梦之眼穿透了,这玩意对任何隔绝位面空间的力量都是瞬间的绝杀。
“穿透了。”于洲顿了顿,他看着幼龙稚嫩的脸颊,虽然心里不忍,却依旧轻声说道:“小昙,接下来的日子会很不安稳,你要做好准备。”
濋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此时还不知道所谓的不安稳的日子意味着什么,对于一万三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他还有任何概念。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他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抱着于洲的一只手臂安心地睡了。
他睡得很沉很沉,像是要陷入在永恒的黑暗里,他在这黑暗中听到了呼啸的风声和血肉撕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轻柔的东西一片一片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想伸手拂去,却又动弹不得。
他变得焦灼起来,想要从这泥潭似的黑暗中挣脱出来,他挣扎着,突然又看见一只金色的眼睛在他脚下缓缓睁开,像一轮金色的太阳开始慢慢旋转,眼眸血红色的瞳孔就在他的脚下,一张一合地收缩着。
濋昙后背一凉,突然醒了过来。
他在刺眼的太阳光下睁开眼睛,抬起手背挡住过于明亮的光线。
视线渐渐清晰,他看到了破碎的窗子和染血的白色窗纱,许多染了血的白色羽毛铺在小院中,还几片落在了他的被子上。
濋昙坐起身,他慢慢转过头,看到于洲正坐在床边喝茶。
他衣衫整齐,穿着白衬衫和铁灰色西装裤,头发沾着一股潮湿的水汽,应该是刚刚洗完澡还没有擦干。
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随着水蒸气飘进濋昙的鼻腔,濋昙闻到了苹果味的沐浴露,以及于洲身上散发出来的、无论如何也无法遮掩住的浓浓血气。
上次闻到这样浓的血气,还是于洲吞噬那条金色龙族的时候。
看着床单上染血的白色羽毛,即使濋昙关于龙族的只是很有限,也知道龙族是不长羽毛的。
他拿起那片染血的羽毛放在眼前细细看着,上面的血腥味和龙族不一样,濋昙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腹中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饥饿感。
他哑着嗓子对于洲说道:“这是什么动物的血,闻起来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