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浠:“其实我现在很担心一个人。”
Eleven:“安德烈,对吗?”
林浠:“是,充满恶意的菲斯特曾潜伏在他的身边,几乎控制了他的精神和身体,恐怕会对他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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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的每一天都是类似的,他就像一块古旧的钟表,总会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情。
清晨,他早早地醒来,洗漱,吃早餐,喂鹦鹉。
这只灰鹦鹉陪伴了他五十多年了,最近总是精神不振,不太说话,有些站不稳了。它和他一样,太老了。
他抚摸了一会儿灰鹦鹉,再次撑着拐杖挪进卧室,医生扶着他躺下,为他脱了鞋,将他僵硬的双脚抬到床上。
医生挂好吊瓶,为他输液。他浑身都是慢性疾病,每天都需要治疗两三个小时。
他输液时,医生去花园浇花,回来的时候,跟他说有只野猫跑进了他的后花园。他描述着野猫的模样,说它有着长长的毛,粗粗的尾巴,安德烈想象着猫的模样,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很快,他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他睡着了。
安德烈醒来时,该吃午餐了。医生照顾他吃饭,说起昨天的事,安德烈却毫无印象。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其实就别说昨天的事,哪怕是上午医生跟他说过的话,他都不一定能记得。
下午,医生让安德烈坐在轮椅上,陪他去钓鱼。
后花园里有个小池塘,里面养着不少鱼。安德烈在那里垂钓,打发时间。
他的精神状态还不错,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年轻时的故事。
他说二十岁的他不喜欢垂钓,喜欢骑马射箭搏斗。他哪怕骑几公里也不累,总是在比赛中拔得头筹。在一次狩猎活动中,他为一个小他十岁的女孩捕到了一只小狐狸,那个女孩后来成为了他的妻子。
后来,他们全家搬迁到M星,小狐狸也跟着来了。当大女儿出生后,小狐狸成为了大女儿的宠物。
他谈起过去的事情,脸上的皱纹稍稍舒展,浑浊的双眼似乎也比往常要清明一些。
他讲述时,医生为他披上了一件外套,下午四点之后,天气又开始转冷。
安德烈咳嗽几声,医生扶他回主宅:“咳咳,林浠、林浠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准备去圣殿了?”
医生却说起了晚餐的食材。
安德烈快忘记刚才的话题了,他侧着身子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弯着腰,一点一点地步入房间。
医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很轻:“我也该去了。”
晚上,医生和女仆为安德烈做了一顿大餐,女仆做完后离开了。
安德烈笨拙地用刀叉割着餐盘中的牛排,将肉块送入口中,用假牙咀嚼着,味道很不错。
医生准备了一瓶昂贵的红酒。醒酒后,他将红酒倒入高脚玻璃杯里,又将玻璃杯推到安德烈的跟前。
安德烈捉着玻璃杯,轻轻晃动其中的酒液。
他一边咀嚼,一边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约翰,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医生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他微笑着说:“老爷,我每天都在这里照顾您,明天当然还能见到我啊。”
安德烈用浑浊的眼望着医生,缓缓道:“希望你添加了足够的量,能够让我没有痛苦地死去。以前的我不怕疼,人老啦,越来越怕疼了。”
医生一脸惊慌:“老爷,您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您!”
安德烈却清醒地说:“其实你伪装得不够好,我的医生约翰是一个很笨拙的人,他只会行医,不擅长做饭,也不是一个细心的人。而你很聪明,擅长做饭,十分细心。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约翰,你待在我的身边有着特殊的目的。你应该一直都在等待那些年轻人吧,你想将他们引去圣殿,为此,你专门为我施加了催眠,让我将关键词告诉了他们。
“我并不知道你具体想做什么,但我知道,当我传达完那些消息之后,我对你而言已经毫无用处了。我帮助紫宸的行为,会阻碍你的计划。所以,你会在离开之前除掉我。”
医生嗓音里的惊慌消失无踪。
他变成了菲斯特,声线妖冶,带着些轻浮和调侃:“哦,老头,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啊,那你为什么不告知警卫呢?”
安德烈笑了,发出了标志的“哦嚯嚯”的笑声。
而他的眼中带泪,笑声也变得有些虚浮:“我只是一个孤独的老人,我的妻子和两个女儿都走了,我被软禁在这里,平日里就只有跟我的鹦鹉说话。
“你虽然有特殊目的,至少你能陪着我,听我说些无聊的话……你不仅做到了这些,你确实在好好照顾我,我十分感激你……咳咳咳……不知不觉,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
菲斯特微微蹙眉,神色有些复杂,冒出喉咙的那些嘲讽的句子,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安德烈没有看菲斯特,主要是就算看,也看不清。
他望着远处,眼中没有焦距:“已经九十八年了,我经历过辉煌,也经历了衰败,过去的一切都变成了尘埃,而我的这具身体也差不多该入土了。孩子,由你把我送走,我想,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说着,他端起红酒,就要将酒液灌入喉咙。
然而,菲斯特合拢手指,握拳。
玻璃酒杯在刹那间碎成齑粉,酒液也跟着消失了。
菲斯特离开了。
安德烈立马起身抓他,但他的小腿已经很细了,一时失力,他摔倒在地上。
菲斯特转身将他扶起,他一时间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或许,他只是演了太久,有些入戏了。
安德烈抓住他的手:“你不准备杀我吗?”
菲斯特:“我不是慈善家,不喜欢满足别人的愿望。”
安德烈:“……是吗,是吗,那你要走了?”
菲斯特:“是,老头,以后你自己保重。”
安德烈:“刚才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真的就像是我的儿子……”
菲斯特掰开他的手,无声地离开了。
他没有告诉安德烈,其实他也觉得,安德烈就像是他的父亲。
他活了太久,早已忘记了父亲的容貌。
记忆里,父亲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从来都不会夸奖他,只会责骂他,贬低他,让小小的他变得无比自卑,于是,后天他需要伪装成自信的人,会更加渴望力量,会被强大的神明吸引,需要用他所知道的一切来掩盖内心深处的自卑。
他长大以后,一直远离父亲。父亲后来生病了,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父亲去世时,他还在赌气,并未陪伴左右。
当他照顾安德烈时,他偶尔会想,他父亲在临死前,也会这般可怜吗?
每一天都在走下坡路,死亡不知何时就会降临,身上散发着越发浓重的老人味,五感越来越糟糕。安德烈和他的鹦鹉一样,行走在死亡边缘,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呼吸。
他一直都想嘲笑亲生父亲,让他愧疚,让他痛苦,让他生不如死。
他本该这样对安德烈。
可是,他实际上做的,却是耐心地倾听安德烈说的每一句话,每天从早到晚陪着他,当他开心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夸他“好孩子”的时候,他的眼睛竟然湿润了。
没错,他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可是,他的内心深处渴望的,其实只是一个肯定,一个赞许。其实他只是希望所爱之人,能够回过头来看看他。
然而,这个小小的愿望却变成了执念。
为了执念,他走错了路。
一步错,步步错。
他将痛苦带给了更多人,他让别人来承受他的痛苦。
最后,在他弥留之际,他才终于发现,他之所以那么理解安德烈,因为从头到尾,他和安德烈一样孤独。
安德烈的人生,是一个从拥有到失去的过程。
他的人生,则是从渴望到贪婪到毁减的过程。
往昔就像是一场缺乏意义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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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M星。
12月26日,安娜不仅在大选上失败,还被群众羞辱。她的全息影像被紫金群众扔臭鸡蛋。
她在社交媒体上的形象还不错,她之前被鲍威尔逼迫,公开发视频时,还获得了一大波同情粉,很多人都站出来支持她,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那就是因为,媒体战。
她和里根家族的黑料被扒出,曝光在各大平台,六成为真,四成为假,虚实结合,更是让人难以分辨。
网络是缺乏理性的,是情绪放大后的产物,很快,她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被千夫所指。
里根家族的律师劝她淡定,不要去回应社交平台上的咒骂,就算要回应,也应该由律师事务所回应,以后可以慢慢起诉。
律师建议她请专业媒体人士帮忙压黑料,转移公众视线,尽量帮她挽回名誉上的损失。
她当然会请专业人士,花多少钱都可以。
但是,无论是律师还是专业人士,都告诉她,这些流程需要一定的时间,恐怕,至少需要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安娜的神经崩得太紧,快要断掉了。
她哪里等得了呢?
她急需发泄口,她的迫切,让她的缺点“天真”再次控制了她的行动。
所以她又做了一件蠢事。
她开小号去跟网友解释,解释无用,她就与网友对骂,她已经很控制了,自认为说的都是很理性的话。
她确实宣泄了一些情绪,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网友挂她,网暴她。这些人似乎根本就没有理性——这很正常,驱赶他们的是情绪,而非理性。
然后,安娜的小号被人肉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被断章取义,变成了新的黑料。
安娜,乃至里根家族的一切,正式成为了网络狂欢的靶心。
所有人都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和地址,而她却无法抓取每个网友的身份信息。
也就是说,如果十个人跟她对战,她还可以顺着网线去暗杀那些人。
但是,当几万个人跟她对战,甚至几十万人,她又该怎么办呢?
当天,她便收到了各种可怕的匿名快递,包括骷髅头和人手。
她和母亲甚至不敢出门。
她的母亲因为大卫和奥斯顿的事情,精神疾病爆发,这下子女儿又出了事,她完全无法自控,将这件事完全怪罪到安娜身上。
她歇斯底里地扇了安娜一巴掌,大骂她暴躁、幼稚,说现在只剩下没用的她,里根家族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