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刚才那么大方地说随便挑的吗?
难道他挑到了什么绝世神兵,他现在就变得小气了起来,想反悔吗?
“没什么问题。”津哥道,“只是觉得很凑巧而已。”
“巧什么?”
“这柄剑与我现在常用的那柄剑本是一对,都是以极北寒石打造而成的,是当世名匠北云大师的封山之作。一柄名叫‘翻天’,一柄名为‘覆地’。”津哥说,“只是因我使不惯双剑,才让另一柄尘封在此多年,如今你恰好挑中他,有眼光,也是缘分。冥冥之中,你该是他的主人,这柄名剑也不该搁在角落里生灰。”
津哥点了点头。
卿晏用拇指抹开剑刃上经年厚厚的灰尘,果然看见剑身上用古体刻着两个字——覆地。
“这……”卿晏没想到自己真的这么走运,挑中了最贵的那一个,他这运气可以去买彩票了吧,他把剑放下了:“那这个还是还给你吧,我另外再挑个别的什么。”
“为何要换?”津哥看着他,神情有些好笑。
卿晏低头惭愧道:“我修为低微,也不怎么会用剑,这么好的剑给了我,浪费了。”
“不是说养好身体之后,让我教你剑术么?”津哥抬了抬下巴,“拿着吧,没什么浪费的。”
“哦。”卿晏突然抬起头,乌黑的瞳仁亮了起来,“你同意教我剑术了?”
他还以为铁定没戏了呢。
“嗯。”津哥随意地点了下头,“不过要等你身体大好之后。”
“嗯嗯!”
卿晏捧着剑,用力点了下头,从眉眼到唇角,全都弯了起来,很愉快的样子,眉眼俱笑。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
原本卿晏以为,自己这个异世之人落到修真世界,永远都是个旁观在侧的局外人,就算在这个世界里,也跟这个世界没什么关系,始终融入不进去,所做的不过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稳度日罢了。
直到他今天被津哥练剑时的模样惊艳。
在这个世界,他第一次有了渴望,有了目标,对生活有了期待,找到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动力和秩序。
卿晏实在开心极了。
津哥自然是不懂他为什么那么高兴,两人挑完了武器,又回到主屋内,津哥问:“饿了么?我去猎些野物来。”
卿晏还好,不是特别饿。但看津哥拎了那柄翻天剑往外走的样子,便又心痒痒,问:“津哥,我能跟你一起去么?”
“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想看他使剑的样子,卿晏找了个借口,没说实话:“在屋里待着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
“你忘了早晨的教训了?”津哥抬手轻轻按了下卿晏的肩膀,道,“老实在屋里待着吧,等你好了,什么地方不能去?不急在一时。”
卿晏还想挣扎一下:“……可是我……”
他想跟上去,可是津哥出了屋子,回手捏了个仙诀,卿晏便感觉一阵力道把他推了回去。
“别白费工夫啦。”渡灵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飞了过来,解说员一般在卿晏耳边提醒,“他下了一道禁制,你出不去的。”
卿晏:“……”
他看着津哥离开的身影,觉得自己像是某种笼养的宠物,目送主人上班去。
“那你早点回来哦。”卿晏声音弱下去。
说完这句,卿晏感觉自己更像笼养的宠物了。
“……”
津哥居然听到了这句话,头也不回道:“知道了。”
津哥的身影消失在雪林之中以后,卿晏才转向渡灵灯:“你什么时候醒的?刚刚怎么不出来?”
他觉得渡灵灯有一点怕津哥,不知道为什么,津哥在的时候她总是偷偷躲起来,津哥走了才能看到她的身影。
“刚睡醒。”渡灵灯打了个哈欠,飞到卿晏的肩膀上坐着。
卿晏问出心中所想:“你是不是害怕津哥?他其实人很好的,只是看着冷漠而已。”
“……”渡灵灯卡了卡壳,“谁怕他了!我只是……”
她心中不怕,但是一看到这个人,身体本能地就想躲避,许是器灵自我保护的本能在作用,那人在跟前的时候,她便感受到无端的震慑感,连人形都化不出来。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只是感觉又冷又困,想睡觉而已。”她翘着脚,嘴硬道。
卿晏看出她言不由衷,也没追问,只是配合道:“好吧,好吧。”
在这屋子内活动,一点儿也不冷。卿晏被津哥裹了那么多层衣服,里面还有两三件不属于自己,是津哥的,那衣上的白檀香味从领口钻出来,丝丝缕缕地往他鼻子里钻。
情热是一波一波来袭的。
这种本能是天然的,人为不能抵挡,自从进入北原,卿晏就一直在情热期的边缘摇摇欲坠,只是他勉力克制着自己,独自忍受这份折磨。
甜味顷刻间便漫了上来,巧克力的味道被炉火蒸得更加柔滑温软,好像炉上热的不是津哥的清茶,而是一杯浓郁香醇的热可可。
这两天他的情热较前几天而言,已不是发作得最厉害的时候了,但是并未得到纾解,俗话说堵不如疏,这总归不是办法。
每次闻到那一缕白檀香味,他还是忍不住心惴惴、汗津津。他从前只知道,Alpha的信息素可以令Omega强制进入情热期,却不知道他竟然会对这没有费洛蒙的味道反应这么大。
可能是他实在太喜欢这味道了。
卿晏心想,没有抑制剂,也没有对象,单靠自己扛过去,是可行的么?
卿晏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委屈自己,如今也要试图过苦行僧一般的禁欲生活了。之前刚被津哥救下来的时候,他的确打过他的主意,但如今他不想了。
津哥慷慨解囊,将寒金果给他入药,给他打猎,把床让给他睡,赠他名剑,还答允要教他剑术……这桩桩件件,都让卿晏觉得他实在太好了。
因为太好了,卿晏不希望自己和对方只是419这样俗的关系,更不想去利用对方。
哪怕他的确需要。
在卿晏心中,人与人的关系是分得很清楚的,他绝不会与朋友搞暧昧,友情和爱情的界限鲜明。
所谓的一夜情,时间就是只限一夜而已,不能长久。卿晏并不想和津哥是这样露水般短暂、不牢靠的关系。
还有一层原因是他看着津哥练剑的样子,犹如世外仙人一样,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神秘让卿晏感到好奇,却也更感觉他高不可攀。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怎可染指亵渎?
他希望这份友谊能长久一些,单纯一些,不沾染其他。
所以,他还是自己咬牙挨过去吧。
……
“你这么热,怎么还穿这么多衣服?”渡灵灯看见卿晏鬓边的薄汗,忍不住奇怪道。
卿晏喘了一口气,又将衣领扯散一些,黑发垂了下来,掩住脸颊耳根的那点红意,他摇了摇头,垂眸不语。
不消多时,津哥顺利地拎着猎物回来了。猎物原本被挑在剑尖,血淋淋地陈尸着,进屋之前,他将血迹擦了,才踏入屋内。
渡灵灯早有感应,又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卿晏坐在椅子上,捧着杯热茶发呆。他已不发热了,脸上的红意也淡了下去,刚才偷偷脱掉了两件衣服,还是有点用处的。
不知道津哥有没有发现,屋内弥漫着的巧克力甜味。
门吱呀一声开了,卿晏抬眼看见津哥的身影。
“狼肉,吃么?”津哥手上拿的是一只刚刚被一剑穿喉的成年雪狼。
卿晏还没有吃过狼肉,跟那双没有神采的绿眼睛对视了片刻,他咽了咽口水,说:“可以的。”
不过还好,津哥将那狼肉处理完毕,烤好之后再拿给卿晏,单看这块肉,已经看不出是狼了。卿晏的接受变得良好了一点儿,安静地吃完了那块肉。
……
在津哥这里一连住了七八日,卿晏发现自己当真像是被津哥当宠物养着。被限制着行动,得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每天被喂一碗寒金果药汁,以及烤熟的肉。
日日如此,周而复始。
津哥每天出去打猎,带回来的都是不同的猎物,一连这么多日,都没有重样的。卿晏这几天已经尝遍了各种雪原动物的肉,错觉津哥像是给家里的猫又开罐头又喂冻干,变着法吃各种东西的主人。
寒疾当然是没有再犯过,毕竟他现在喝药的频率远远超出最低频率了,卿晏还觉得自己被养胖了不少,原主这具身体原本瘦得不堪一握,甚至都要能直接摸到肋骨了,现在腰上有了那么一点肉,倒是刚刚好,健康偏瘦的体格。
“我想出门。”关了好几天,卿晏哀怨地冲津哥道,“我今天能出去逛逛吗?”
卿晏惊悚地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家里的狗狗求着主人带他出去遛一遛。
“……”
津哥正拿着一方巾布擦着翻天剑,闻言搁了剑,道:“你想去哪里?跟着我去打猎吗?”
嗯?有戏?这问题卿晏无一例外,每天都问,寻常得到的全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今天这答案好像不一样了。
卿晏最近咳嗽的次数确实减少了,也没再咳过血,面色也红润许多,有了血色,不像之前,活脱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
津哥便允了他出门。
卿晏之前确实很想看看津哥打猎的模样,但那仅仅只是想看津哥使剑的模样而已。津哥每天清晨都要早起练剑,极为自律,卿晏这几日天天都看,早已大饱眼福,暂时看够了。
他有别的想去的地方。
“不是。”卿晏道,“我想回那日雪崩的地方看看,行么?”
第18章
东洲,千鹤门。
婚宴结束还不足一个月,千鹤门内的各处楼阁水榭仍披着艳丽的红绸,挂着大大的喜字,一派喜气洋洋。
在新找回来的少爷苏九安与新姑爷江明潮的住处春台殿,风格便更是如此,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面的窗户纸皆是大红的,殿内点的龙凤花烛亦是大红的,锦被上绣着交颈而卧的缠绵鸳鸯,桌椅的木刻皆是并蒂花、连理枝。
所有的意头,对新人道侣来说,都是极好的。
天光大亮,苏九安才辗转从梦中醒来,他缓缓翻了个身,就想往枕边人身上一靠,结果转过来却扑了个空。
苏九安一惊,睁开了双眼,看见枕边空空荡荡,往身侧一摸,床榻华丽柔软却冰冰凉凉,连点余温都没有。
人呢?他皱了下眉,表情含怒带怨,紧紧抓了下床单,指尖几乎要将这华美精致的布料刺绣撕裂。
但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他推开被子,缓缓坐了起来,立刻便有下人上来服侍,为他披衣,又捧上青盐和清水,供他洗漱。
一群人围着苏九安一个人转——自从认回了亲儿子,卿怀风把千鹤门的大部分下人都拨到了苏九安的春台殿,连在门主那里服侍的下人都不如春台殿数量多——苏九安事事都不必亲力亲为,当真是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逍遥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