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白天里尽飘着毛毛细雨, 不大,但在地里待上一日,傍晚归家时衣服就得是湿的。
有时候沈空青去担藕种时嫌戴着斗笠遮挡视线, 就会淋着雨去担藕种, 弄得大多数时候他头发都是湿的, 又因着在水里泡了好几日, 他本就因重伤而衰弱的身子因这疏忽一朝就出了问题。
十七这日种完藕回来,下午沈空青瞅着时辰去洗沐, 头发只擦到九成干就上床睡了, 结果睡到半夜呼吸滚烫, 他自己察觉出了问题, 艰难爬起来灌了半壶水又再躺回去睡,这一睡就昏死过去了。
偏偏沈君迁心想他这两日种藕辛苦打算让他多睡会,所以隔日早上就没过来喊他。
就是这样问题变大了。
沈空青家本就只有他在, 如若沈君迁没过来,他病死在床上都有可能。
还是叶天冬过来找人才发现的。
十八这日早上, 叶天冬过来拿前两日借给他的斗笠, 主要也是为了再见面,所以没急着要回去。
他辰时中过来,听沈君迁说还在睡, 估计要晚一点才起, 便去做活, 等到巳时再来。
结果来了发现院门还是从里锁着, 就又跑去找沈君迁。
沈君迁一听到这时候还没起来,嘴上骂了两句,回去喊人。
沈空青这边的院门锁着,得从沈云华那边进去。
家里的花生豆子种完了,沈云华又出去卖货,曲莲则是一早下了地,而沈泽兰要洗衣裳赶鸭子去水塘边,只有沈君迁有钥匙。
叶天冬随他进了屋,在沈空青家的院子里等,希望能见上一面,结果就听到沈君迁着急的声音:“冬哥儿,你快去喊大夫。”
叶天冬一听,心下一个咯噔,也顾不得男男有别,连忙跑了进去。
就见沈空青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他吓了一跳,忙冲过来:“怎么了?”
沈君迁也着急:“发热了,也不知何时开始的,你赶紧去找大夫过来。”
叶天冬只来得及看一眼沈空青烧得发红的脸,又转身冲了出去。
沈君迁也连忙去打井水过来,用手巾泡湿了拧干搭在他头上降温。
手指不经意碰到他的脸颊,被滚烫的温度灼到,一时间是后悔不已。
要真是烧出毛病来,他得恨死自己。
又忙去倒水,这才发现水壶放歪了,猜想估计是沈空青醒来过,迷迷糊糊地没放好。
水壶里还有水,他倒了一杯,艰难地扶起沈空青喂他。
只是沈空青这会意识沉沦,根本不会吞咽,沈君迁只能掐开他的下巴灌进去。
大孙子虽然病了可也重,沈君迁颤颤巍巍把人放下,用衣袖帮他把嘴边的水迹擦干。
这边叶天冬都顾不得失礼直接跑着去找大夫。
大夫姓孙,祖上并不是南山村的人,他是年幼时跟着父亲逃难到南山村,父亲用一手医术在南山村扎了根,成了南山村人人敬仰的大夫。
而后他承了衣钵,做了新的孙大夫。
孙大夫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般都在家里坐堂,除非有别的人来请或者需要采药了才会不在家。
幸好今日他在。
听到叶天冬说有人高热不退,连忙背上药箱出门。
救人如水火,这可耽误不得。
到了地方见是沈家,还来不及联想沈叶两家的关系,又被叶天冬催促着进屋。
屋里守着的沈君迁见他进来,忙起身相迎:“孙大夫,你快看看。”
孙大夫见他心急,安抚道:“老爷子你别着急。”说着走到床边,取下药箱放在一旁坐下,执起沈空青的手把脉,过了会,他放下沈空青的手,检查他的舌苔,完了对二人说道:“是着凉引起的风寒,我先给他吃点退热的药。”
他的药箱里有常备的药物,像是一般祛风寒的药粉或者跌打药酒都有。
他找了一包出来,一时间在交给谁上面踌躇。
是叶天冬主动接了过来:“用冷水还是热水?”
“热水。。”
沈空青屋里没有热水,叶天冬也知道他在沈云华那边用膳,便直接去了沈云华那边的厨房。
孙大夫又对沈君迁道:“老爷子请放心,只是着凉了,待烧退了就没事。”
沈君迁自责道:“都怪我,要是不让他下地就没事了。”
孙大夫一时凝住,他也知道沈家大孙子去当兵打仗,可也不知怎么跟不能下地扯上关系。
但就他诊脉切到的,患者的身体情况确实不怎么好。
他也不知道家里人清不清楚,但现下紧要的事是...:“老爷子,一会你找身干净的衣裳给他换上。”
沈空青是发热,出了一身汗,现下衣裳和被褥都是湿的。
避免再次着凉,衣裳和被褥都得换。
“晓得了。”
孙大夫又吩咐道:“我回去再开几服药,等他醒了让他喝下去。”
“我记着了。”
孙大夫想了想,还是说道:“他许是打仗时伤了身子,日后还是得养着。”
正端着热水进屋的叶天冬也听到了这句话,忙问道:“可严重?”
“我看着是不怎么好,倘若你们不放心,可日后带他去县城找别的大夫看看。”
沈空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瞒着的事,因为一场风寒暴露了个彻底。
叶天冬听着,一颗心拧成结,但也知道不能露出端倪,面色还是如常:“多谢孙大夫。”他走过来,说:“药粉已经化开了,可是青哥还没醒...”
孙大夫看着这一老一少,虽然还是不懂几人之间的关系,可也没道理让未婚哥儿上手:“给我吧。”又对沈君迁说:“烦请老爷子搭把手。”
沈君迁便帮着扶起沈空青,孙大夫则是坐在床前,用勺子舀了药,吹凉了灌给沈空青。
半碗药水,起码漏了三分之一,但是能咽下去就好。
孙大夫见家里也没别的男丁,好人做到底:“老爷子,你把衣裳拿来,我帮你一块换了。”又吩咐叶天冬:“冬哥儿你暂避下。”
叶天冬忙退出房间,还贴心的关上门。
屋里沈君迁找出沈空青的衣裳,在孙大夫的帮助下把沈空青湿漉漉的里衣给脱了下来。
这下看到他身上新旧的疤痕,心中痛到当即红了眼眶。
就连见惯了生死的孙大夫在面对几乎将后背贯穿的伤疤时都不免讶异。
看疤痕的颜色,还是近伤...
那战场当真是吃人的地方,孙大夫无奈摇头,帮着把衣裳和被褥都换了。
忙活一刻钟,连孙大夫都弄出了一身汗,他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道:“还得用湿手巾给他降温,若是一直退不下去再来找我。”
沈君迁嗓音哽咽地嗯了声。
见状孙大夫劝道:“您还是要多宽心,只要人回来,好好养着问题就不大。”
沈君迁点点头:“多谢大夫。”
孙大夫就拿起药箱出去了,打开门见到还守着的叶天冬,说道:“你再跑一趟,跟我回去拿药。”
叶天冬点点头。
到了孙大夫家,他先开了三服药,嘱咐了叶天冬煎法,完了让先喝着,等明日再看看情况换别的方子。
叶天冬向他道了谢,自己给结了诊金。
然后就提着药回去了。
又直接进了沈空青的房间,对给沈空青换水降温的沈君迁道:“沈爷爷,药我抓回来了,药炉放在哪?”
沈君迁这会一门心思都在沈空青身上,没注意到叶天冬跑进跑出汉子的房间是不妥的行为:“就在厨房的碗橱下面。”
叶天冬又折出去煎药。
一刻多钟后,草药熬好,叶天冬返回沈空青的房间:“可醒了?”
沈君迁摇摇头,他先前打的井水得换了,便对叶天冬道:“你先看着,我去打水。”
叶天冬本该说自己去,可他确实担心沈空青,一直想要有独处的机会,明知不合适还是没拒绝:“好。”
沈君迁顺便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和床单一块抱出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叶天冬赶忙走到床边蹲下。
他用手贴了贴沈空青的额头,再对比自己的,温度要高出许多。
就连拂在手腕上的呼吸都是烫的。
叶天冬看到他放在外面的手,想帮他放进被子里去,结果却被握住了,很轻的力道,像是虚虚抓着,但这就已经让他一僵又是一愣,忙抬起头,就见一直闭着眼的沈空青这会半睁着眼,正看着他。
沈空青其实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是高烧让他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他的耳边有好几道声音,有沈君迁的,还有小竹马的。
他想睁开眼好好看看,只是眼皮跟压了千斤石一样怎么都挣不开。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到一半,小竹马的脸看不真切,只看到焦急的神情,他张开嘴,呢喃道:“冬哥儿...”
叶天冬见他说话,顾不得手还被他握着,连忙应声:“青哥你醒了?”
沈空青听见他的声音,轻轻地嗯了声,却挡不住再度袭来的药性,又再次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是能治的,有没有药粉我没去查,胡掐的看看就行OTL
大青:趁病行凶,牵老婆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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