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了攥手指,迟疑了好半晌,终于抬手摸向自己颈后。
几道浅浅的抓痕验证了他的预感——他被抓伤了,在被那只变种掳掠途中。
更不幸的是,他恐怕,还感染了……
难怪,难怪他不再肯喝他的血,明明那么贪吃……
顾筠浑浑噩噩想着,指甲深深抓入自己颈后的皮肤,竟忽然发力,狠狠将那块伤口连皮带肉撕扯下来!
直播间的观众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好好的发什么疯,直到有人放大观察,心惊胆战地发出疑问:[筠哥……感染了?]
[不会吧??]
[老婆要变丧尸?!]
[绝对不行!智脑出来受死!]
心血来潮到监控组巡查的策划蔡松,刚好看到这一幕,险些心肌梗塞:“怎么回事?!谁设计他感染的!”
“没设计啊。”跟着他的小徒弟开口。“这本来是个炮灰NPC角色,他的故事线应该在末世之初就走完的,后面的都是自动生成的。”
“感染就感染咯,筠哥的表现好有戏剧张力哦!”小徒弟看着监控画面,嗑的五迷三道。
张力尼玛!筠哥尼玛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看老板的好戏?!蔡松滞了滞,快速反应,召唤出智脑,要求它更改后续设定,让顾筠免于感染。
【该设定根据算法自动生成,对推动剧情和增加游戏精彩程度都有加成,是否确认修改?】
【确认!】
【收到修改请求,请提供管理员权限。该玩家为S级玩家,修改其相关设定需S级权限。】
智脑声音温柔如水。
蔡松心头麻木绝望——完了,他只是个B级权限,他的上司也不过A级权限……
而时间流速与直播设置所致,蔡松麻木的这一会儿功夫,直播中画面已到第二天清晨。
顾筠和常宁的位置与先前几乎没什么不同。
常宁依旧神志不清躺在原地,唯独身上多了件外套。
顾筠坐在他旁边,眼睛依旧凝视着他,唯独手上多了一个用植物果实挖空做成的简陋小碗,身边多了……几只死老鼠?
这地方太过偏僻,病毒都未曾惠顾,老鼠倒难得还是未变异的老鼠。
老鼠血自然也是未变异的老鼠血。
一阵风起,果实碗中的鼠血晃起一丝涟漪。顾筠回过神来,一手端着碗,一手轻轻托起常宁,拇指按压他下巴,将血灌进他口腔。
他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顾筠脸上露出个惨淡的笑,抛下碗,手指揉捻了下他嘴角,将沾染的一丝血迹擦去。
动作依旧温柔得很,爱惜得很。
[什么情况?筠哥到底感染没?]
[不知道哇,祈祷不会!]
[卫峯他们几个笨蛋,转悠一天一夜了还没找到这里!急死我了!]
[呜呜筠哥千万不要感染!]
[看我念力加持,筠哥百毒不侵!]
[筠哥百毒不侵!][筠哥百毒不侵!][筠哥百毒不侵!]
弹幕被祈祷刷屏。而顾筠又抱了常宁一会儿后,终于起身。
他先照旧燃起树枝,随后奔波寻找来数十个果子,挖空果肉,有的盛好水源,有的盛好鲜血,一个挨一个,摆在常宁抬手——甚至抬抬嘴就能碰到的地方。
做完这些,他又失神地看了他一会儿,修长漂亮的手指留恋地划过他的脸,顺势……停留在颈侧跳动的血管上。
一秒后,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挪开手,也挪开眼。
伸手捡起身前一根粗壮的树枝,他摸出常宁怀中的匕首快速削起来。
一根又一根,他动作不停,手速越发快,动作越发稳,身前很快摆满了坚硬又锐利的木刺。
[他要干什么?]
他们很快明白他要干什么。
围着常宁,他丈量好距离,将木刺一根根、一圈圈埋入地下。
细细密密,扎扎实实。
故伎重演,不过这次防的……是他自己。
手头上的木刺埋完,他便坐在外围,继续削,继续埋。
直播间的访问量高居榜首,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千万人沉默地看着他近乎机械、不知疲倦地埋下数百根木刺,随后站在这重重木刺外,撒开匕首,解开鞋带,除去鞋袜,赤足而站。
净洁圆润的脚趾踩在腐殖遍生的黑土上,格外莹白细腻。
做完这些,他呆呆站了一会儿,眼前的世界一点一点儿失去颜色,原来丧尸的视野是这样的——他用残存的理智想。
这理智不知还能维持多久——他有些后悔了,想凑近再看他一眼。
可是不能。
鼻腔中充斥着异香。
他已经不能确定,他想凑近他,是出于哪种欲念。
甚至就在这念头之后,他便恍惚起来——他是谁?他为什么不能凑近他?
恍惚一秒,他又清醒过来,不敢迟疑,飞快向远处奔去。
他身影消失很久,直播间中才有弹幕出现:
[妈的,又是见证神仙爱情的一天……]
蔡松站在监控器前,偷偷抹了把酸涩的眼睛,怕被人发现,紧张地四下看了一眼,才发现满监控室工作人员都在擤鼻涕擦眼睛。
他顿时重整威风,干咳了一声,语气肃然地给技术部王新川打电话:“玩家要是变成丧尸,后续就由智脑接管操作吧?”
赶紧让他们顾总退出来吧,太招人心疼了!
“是啊。”王新川不知道他好端端怎么问起这个。“玩家转化为丧尸就会被智脑判定死亡。”
“那就行。”蔡松压低了声音,走到角落叮嘱:“那你去顾总游戏舱守着吧,顾总应该马上要退出来了。”
“顾总?!”
“嗯。”
“发生啥了?”
“你自己看!”
王新川赶紧命人调出数据,看了两眼,一边通知林帆,一边往总裁办公室跑:
顾总这漫长的测试,总算要终结了。
林特助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林特助并没有松一口气。
他和王新川同时赶到顾筠的游戏舱前,刚进门就听见游戏舱响起刺耳警报:“什么情况?!”
游戏中。
远遁的顾筠不知何时又出现在直播画面中,瞳孔,已完全变成灰色。
冷漠至极的灰瞳下,一股炽盛的欲望灼烧着他,让他必须寻觅什么来解渴。
他快速逼近常宁,从百米开外到十米开外,只用了眨眼工夫。
可十米开外,他遇到麻烦,每下一脚,脚下都痛极了,头也痛极了。
他停下来,在外围焦躁地转着圈圈。
脚下的痛他知道从何而来,头上的痛却似乎无解。
头上的痛拼命阻拦他,叫他滚开,可他偏不!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胆敢让他这样痛!
逆反劲儿上来,他猛然发力,不管不顾冲进木刺阵中。
[啊这……筠哥一定没料到自己会这么执着……]
[这么不怕疼……]
[宁宁快醒醒!呜呜怎么办?!]
[还是不要醒了,我不想看相爱相杀的戏码……]
[没错,就死出这破游戏算了,出来就领证,我把民政局搬去星海!]
观众们干着急使不上力,眼睁睁看着顾筠踩过不知几根尖刺,淌了一地的血,终于来到常宁身边。
这诱惑他的猎物……闻起来好像很好吃,而且竟然一动不动。
“顾筠”眨了眨灰色的眸子,警惕地打量了眼四周,心里隐隐怀疑是不是什么陷阱。
不过,鸟为食死,天经地义。等了稍许没有动静后,他忍不住了,跪坐下来准备进食,却又莫名其妙停下来,仔细端详他一会儿,抬起手指碰了碰他脖子,感受他的脉搏——奇怪,他为什么要管他的脉搏?
他收回手指,疑惑不解,又烦躁不安,忽然泄愤般一把揪起常宁衣领,张口狠狠咬在他颈侧!
这就对了。
清甜的异香充斥口腔,“顾筠”感到极致的满足与快乐。
可怀里的猎物忽然动了动,含含混混叫了一声“筠哥”。
他的头立刻又钝钝的、尖尖的、古怪难以形容的痛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去死!】
破碎的念头裹挟着他,诅咒着他,让他痛的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更多支离破碎的念头纷涌而来。
【宁宁】【宁宁】【对不起……】【想陪你】【宁宁会死……】【宁宁不能死!】【不能伤害他!】【不能死!】【宁宁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