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鸣现在就像是被人吓了一整天的惊弓之鸟,又像是等待审判的死刑犯,只盼着柜子手的那一刀赶快落下。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垂下眸子掩盖住眼中的情绪:“之前想,但是现在又不想了。”
燕云一顿:“为什么?”
下一秒他的呼吸骤然凝滞了。
林凤鸣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手指,而后别开头轻飘飘地吻了一下他的喉结:“再好吃的东西吃七年也该吃腻了……我想吃点不一样的。”
林凤鸣可以说是精通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醋意混杂着嫉妒瞬间燎起了无边的怒意,林凤鸣被人掐着腿抵在沙发背上时,身体是颤抖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不过让林凤鸣没想到的是,燕云竟然能敬业成这个样子。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人总是习惯把最好吃的东西留到最后,眼下即使气成这样了依旧尽职尽责。
那人捏着他的下巴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宁宁,好吃吗?”
林凤鸣挂着眼泪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却已经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我以为只有我才会做梦……原来你也会做啊。”燕云勾了勾嘴角,狭昵地擦掉了林凤鸣脸颊上的眼泪,“你上学骂我的时候在想什么?是想把我骑在身下嘲讽我……还是想让我像现在这样,报复你?”
如果说燕云上学时是纯情,那林凤鸣上学时就是白纸。
然而此刻意识混乱中被人随口说了两句,林凤鸣恍惚中真以为自己上大学时就曾在睡梦中幻想被人惩罚,跪在地毯上的膝盖不住地颤抖。
之前的燕云技巧丰富,能把他吊到哭着承认错误,眼下“失忆”的燕云却毫无章法,只会横冲直撞。
眼泪顺着脸颊滴在真皮沙发上,沿着缝隙往下流。
然而林凤鸣却生出了一种荒谬的错觉:对方在提前喂饱自己,以防他在今晚过早因为受不住而崩溃。
想到这里,身体上的战栗近乎传到了灵魂,他下意识就想讨饶,结束这股折磨,偏偏身后人还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宁宁,你说……”
林凤鸣瞳孔骤缩,因为他听到那人戏谑道:“如果你面前有面镜子,里面站着恢复记忆的我……我和他,你会选谁呢?”
林凤鸣简直不能听见“镜子”两个字,闻言不受控制地小声呜咽:“不、不……”
“两个都不选啊?那不行。”那人亲昵地吻了吻他的嘴唇,“要是两个都不选,那你就是贪心到两个都想要了,我不高兴。”
林凤鸣呼吸一滞,心底的骂声和怯意已经达到了顶峰,面上则连忙小声开始求饶:“选你……现在的你……只有你……”
燕云眼神一暗,搂着他的腰猛地一用力将人翻过来,牢牢地抵在沙发之间。
动作利落的简直不像是个大病初愈的伤患,反倒林凤鸣才像是那个挨了一刀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别用模棱两可的话糊弄我……”燕云垂眸林凤鸣颜色鲜明的眸子,“宁宁……选一个吧,更喜欢哪个?”
这简直就是一个送命题,林凤鸣闻言瞳孔骤缩,反手按在沙发上。
“不是腻了吗?现在两个都见过了……”那人带着无边的嫉妒和酸意看着他,嘴角勾起的笑容充满了危险与恶意,“喜欢哪一款?”
第55章 哥哥
这个问题林凤鸣实在是回答不上来,就算能,所剩无几的理智和第六感也告诉他不能回答。
于是他只能攀着身上人的肩膀小声求饶道:“三点…三点还要去找林安……”
燕云闻言垂下眸子看着他颤抖的呼吸,终于暂时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只不过代价是……
燕云低声在林凤鸣耳边说了什么,对方浑身一僵,但最终还是咬着下唇,含着泪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燕云好整以暇地退开,靠坐在沙发上。
真皮沙发的坏处就是稍微有一点抓痕就看得无比清楚,林凤鸣被人拽起来时几乎不敢看自己刚刚靠坐过的地方到底留下了什么痕迹。
他睫毛扑簌地□□,骑坐在燕云身上,接近十天没被人触碰过的腿根此刻磨得发痒,让人忍不住想要合拢,他颤抖了整整三秒才勉强分开。
“看不清啊,林老师。”那人却并不满意,说话间略带困惑的语气,仿佛真的是高三那个寒假,被林凤鸣布置了一堆作业的高中生,“动动手,别老看着……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时隔多年在这种场合听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林凤鸣羞耻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两人还在上高中时,林凤鸣面对难题,很多时候只需要对着题目思索几秒便能得出答案,而后的过程纯属为了得分拼凑上去的。
而燕云倒是在这方面和学神产生了共鸣,他一道题解不出来就坐在那里苦思冥想,蹙眉的样子宛如在参悟什么人生哲理。
寒假林凤鸣给燕云补课时,就不止一次恨铁不成钢地把燕云往习题上按:“你多看他几眼笔是会自动把答案写出来吗?动动手行吗?”
然而时过境迁,曾经用来骂学生的话如今反倒被学生用在了自己身上,林凤鸣羞赧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慌乱中一不小心按在了燕云的腹肌上。
如果说之前每一次摸,林凤鸣都是故意的,那这一次就是纯属意外了。
偏偏燕云并不相信,还狭昵地吻了吻他的侧脸,故意轻声道:“林老师手下干什么呢?当时给我上课时,脑海中想的不会也是想摸我吧?”
先前所谓的角色扮演只是情趣,可眼下林凤鸣却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窗外大雪纷飞,云英在局里值外勤,燕九州被话剧组临时叫走改剧本,全家最开心的当属云燕,她那时已经保送了,正开开心心地和朋友出去玩。
家中只剩下了他和燕云,在暖气充足的卧室补习着数学。
燕云怕热,只穿了一件无袖背心,林凤鸣裹着毛衣点着卷子给他上课。
林凤鸣不信玄学,但相信科学。
他在这一刻,突然浮现了一个想法,或许有那么一个平行时空,他对不成器学生的骂声会被对方一时冲动的吻堵住,而后骤然僵住并且手足无措的老师便会被学生抓住把柄,而后就像眼下一样,被迫骑在对方身上。
林凤鸣羞得睫毛都被泪水糊成了一簌一簌的,他大口大口地吸了两口气,手指无比颤抖但还是下不了决心。
燕云见状挑了挑眉,投下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不如我们回卧室吧。”
听到“卧室”二字,林凤鸣骤然睁大了眼睛,咬着下唇摇头。
燕云看了他三秒,突然掐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来,那架势凶到恨不得将他吞没。
对于好不容易出院的燕云来说,中午的时间过得无比之快,一眨眼便过去了。
对于林凤鸣来说,他脑海中想的却是——晚上该怎么办?
眼下只是开胃菜,等到正菜上桌……联想到楼上的主卧,林凤鸣浑身一僵,或许他才是那道正菜。
一直到坐上车,林凤鸣还是没能从那股恐惧中回过神,燕云戴上墨镜看了他一眼,隔着墨镜看不清那人的眼神,林凤鸣只能听到他道:“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林凤鸣不敢听见晚上这两个字,闻言看向车外,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阳光不错。”
燕云闻言也看了一眼窗外,随即意味深长道:“阳光确实不错……多看看吧,今天晚上就没机会看了。”
林凤鸣浑身一僵,到底是只有今晚没机会看还是今晚之后都没机会看了,他其实并不是很想弄明白。
汽车驶过街口,繁华的市区逐渐远去,半旧不旧的白色街道缓缓映入眼帘,林凤鸣的神色也缓缓淡了下来,他终于又回到了这片地方。
轿车在楼下停稳,两人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燕云摘下墨镜眯眼看向那片阳台,林凤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时那块把燕云震伤的玻璃已经被换掉了,只不过换掉它的人此刻正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躺着。
“如果重来一次……”林凤鸣突然有些感慨,“你还会上去救我吗?”
燕云闻言嗤笑道:“别说右手,也别说重来,就是现在你上去说要跳下来,没别的理由就想让我接着你,哪怕两根胳膊都被砸断我也接,你信不信?”
林凤鸣原本只是发一下感慨,闻言当场沉下脸道:“胡说什么,再说什么断不断的——”
经过林勇辉的事情后,林凤鸣完全听不得这种话题和燕云联系起来,更不用说还是这人亲自说出口的了。
燕云见他是真急了,自知说错话了,连忙开始转移话题卖惨:“嘶……我伤口疼。”
林凤鸣闻言果然止了话头,蹙眉道:“哪疼?不会是伤到内脏了吧?”
他如此紧张,燕云却缓缓伸出右手,向他展示了自己早就愈合得不能再愈合的伤口:“故地重游,旧疾有些隐痛,我依稀记得我的婚姻线就是因为这事断掉的。”
林凤鸣面色一顿,随即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当场冷笑道:“旧疾隐痛?我看你是有隐疾!”
言罢扭头就往楼上走,燕云带着笑跟在他身后:“哎,走那么快干什么,你还没对我的婚姻线发表意见呢。”
联想到燕云碎成两段的婚姻线,林凤鸣脚下一顿,脑海中骤然浮现了乐冬说过的话,他脸色微妙地一变,脚步反而更快了。
如果让燕云知道他们暂时没办法复婚……林凤鸣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完全不顾脚下的台阶,快速拾级而上。
只不过任何道路都有尽头,当林凤鸣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口。
黯淡的蓝色油漆被岁月斑驳得不成样子,成块的掉下后,露出了下面暗红色的铁锈。
防盗网也变得残破不堪,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林凤鸣见状蓦然停住了脚步,身后传来了燕云沉稳的脚步声。
林凤鸣曾经想过自己再一次回到这里时会是什么心情,也想过怕楼梯时自己的感触。
但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站在了这里,而那些本该有的情绪却在方才燕云和他的调笑中被消弭殆尽。
那个每次回家都垂着头细数台阶,数字越大就越绝望,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看着防盗网却恨不得扭头逃走的男孩,终于在此刻也跟着消失了。
“敲门吧。”燕云道。
林凤鸣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敲了三下门,然而门后没有人回应。
“应该是出去了。”林凤鸣有些不满地蹙了蹙眉,低头和任敏发了一通消息。
等待对方回复的间隙,两人就那么站在这处狭窄的过道中。
燕云来过林凤鸣家很多次,但基本都是翻墙,鲜少像今天这样走正门。
他打量了一番后忍不住蹙眉,扭头却见林凤鸣正神情冷淡地看着防盗网上快要剥落的油漆,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燕云当即清了清嗓子道:“林老师,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对我断掉的婚姻线怎么看?”
林凤鸣闻言回了神,像是不耐烦他的缠人,又像是单纯疑惑地抬起右手:“你不是自己就会看手相吗?不如先替我看看。”
燕云垂眸看去,只见狰狞细碎的刀伤将林凤鸣的手心割得错综复杂,燕云看得揪心,脸色跟着冷了下去。
“怎么?看不出来了?”林凤鸣挑了挑眉,“某人不是曾经大言不惭地说过要看手相养我吗?”
面对客户的挑衅,燕半仙陡然回过神,清了清嗓子信誓旦旦地跟他分析道:“这位先生,你这个手相啊……说好也不好。”
林凤鸣挑了挑眉:“怎么个好法?”
“本就不短的生命线没受到这道疤的影响。”燕云振振有词道,“看见了吧?这说明你依然能长命百岁,而且走势很好,没有分叉,这说明不仅能长命百岁,你未来还少有疾病的困扰。”
林凤鸣对此不知可否:“那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你原本不怎么长的婚姻线嘛……因为这道疤倒是延长了不少。”燕云故意叹了口气,“这说明你那个对你死缠烂打的老公要一辈子粘着你了。”
林凤鸣闻言嘲讽道:“就你这说话水平还想通过看手相赚钱啊?”
燕云挑了挑眉道:“那林老师教教我该怎么说?”
“生命线长说明我能长命百岁,婚姻线长……”林凤鸣顿了一下后勾了勾嘴角道,“说明我能和我丈夫白头偕老……听懂了吗?低情商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