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后,燕知第一次听牧长觉说起跟父母相关的事。
他没太多心情讨论饭的事情,又吃了两口粥就把碗放下了。
牧家是承载了燕知很多快乐的地方,甚至某种程度上比他自己的家分量更重。
毕竟燕北珵跟支璐活着的时候就把对方看得最重,走的时候也是前后脚。
当年支璐没听高人的话把儿子名字里过硬的“征天”两个字改掉,让燕家早早被克没了。
再听到这些物是人非,燕知习惯性地保持平静。
比当初平静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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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主要拍摄场地就在康大校内,燕知和牧长觉吃过饭直接走路过去。
看到他们过来,正跟灯光聊天的单一更挥了一下手,“小燕,你来一下。”
“单导。”燕知过去打招呼。
“好,单日工作安排小陈提前发你了对吧?”单一更工作的时候不苟言笑,翻开手上的日程印本。
“对,但是里面有一部分我不太理解。”燕知指了一下摊开的页面,“工作细则里包括一项纪录宣传片拍摄。”
“是这样,你的合同里提到了‘必要的入镜’,对吗?”单一更提醒他。
燕知记得,“但是有标注是‘非正片入镜’。”
他当时觉得在一个远高于一般水平的薪酬条件下,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毕竟宣发过程中放花絮是很常规的流程。
“因为你不是演员,这里的入镜主要是用于制作宣传性质的短片。”单一更的解释果然和燕知预期的一样,“会在正片上映之前,随拍摄过程定期放出。”
燕知了然,“在官博?”
他只是有些困惑,像是牧长觉这种级别的票房保障,根本不需要这种非必要的成本增加。
“对,一周两次。对于年轻人来说,可能类似一种周更的小综艺。”单一更似乎猜中他心中所想,“这次的题材总体偏文艺和缓,我们要考虑市场的娱乐性。”
燕知毕竟不是娱乐圈的,对单一更也很信任。
况且这些内容都是合同里提到过的,他没什么异议。
“当然,你的工作时间仍然很灵活,不要影响你自己的科研工作。如果你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告诉我。”单一更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只是我平常消息多而且杂,如果联系我不方便,你也可以跟长觉说,他比我还有办法。”
燕知认真地听完,点点头,“好。”
单一更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很浅地叹了口气就去忙了。
过去燕知常跟着牧长觉跑片场。
那时候牧长觉总是给他带着故事书,不太支持他玩手机或者平板。
燕知喜欢故事书,看得也很快。
常常是牧长觉还没下戏,他的故事书就看完了。燕知就坐在场边等着。
有时候他等着等着睡着了,多半是在牧长觉背上醒过来。
“牧长觉,什么时候回家?”他每次都迷迷糊糊地问。
牧长觉的回答总是一样的:“马上到家了,天天睡吧。”
听到这句话,不管在多嘈杂的环境里燕知都能睡着。
其实片场大多在外地。
他问的“家”指得就是睡觉的地方。
燕知不在意住在几星酒店,那都不是他操心的事情。
只要牧长觉告诉他“马上到家了”,那意思就是今天晚上没有别的工作,会一直陪着他。
对于那时候的燕知,牧长觉在哪儿,哪儿就是他家。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片场对燕知来说多少有些陌生。
牧长觉那边已经开始忙了。
正式开拍之前要先试两次戏,不用燕知立刻参与。
这次手边没有故事书,他打开手机查消息。
上午开会的时候他开了勿扰,之后只看了一下实验室的□□消息,没注意也收到了微信。
燕知原本想把牧长觉的备注改成真名,但最后还是保留了“回时”。
上午“回时”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我的检测也是阴性。中午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在办公室吗?”
“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我现在过去找你。”
最后一条发信时间是十点四十五,大约是燕知回办公室的一个小时前。
但是见面之后,牧长觉却完全没提自己联系过他。
燕知的手指在牧长觉的卡通烟斗头像上停了一会儿,点了进去。
牧长觉的朋友圈显示全部内容可见,却空无一物。
封面是一张很多年前的剧组合影,里面的人都在开心大笑。
因为拍得又歪又糊,勉强能看出来画面里有牧长觉和现在这个剧组的几位元老。
单一更朝前探着身子,好像要接住即将坠落的相机。
十几岁的牧长觉离着镜头最近,话说了一半的样子,笑容很深很真切。
燕知很多年没见过他这样笑了。
不管是哪一个牧长觉。
燕知退出页面,看见朋友点赞过的视频号,黄色的卡通烟斗上面有个小红点。
过去牧长觉不赞同他看短视频,因为觉得小孩子看多了会影响思维。
所以他忍不住好奇,如今牧长觉比之当年更难以捉摸,会看什么类型的视频号。
结果他一打开,刚解除勿扰的手机外放了出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小宝宝的配图中讲解:“宝贝挑食很有可能是身体缺乏必要的元素,耐心就是最好的调味料……”
燕知手忙脚乱地捂住手机关掉声音,听见单一更在不远处喊了“卡”。
第14章
跟牧长觉对戏的年轻演员有点委屈,“我刚才听到场外才忘词的。”
他是上次吃饭坐在次桌的太子流量。
“那么远的场外都能干扰你,你到底入戏没有?”单一更在片场说话出了名的重,对什么人都一视同仁地不留情面。
虽然康亚卓来头不小,但也不敢跟头部导演叫板,只是朝着燕知的方向瞪了一眼,“一点都不专业。”
其实就像单一更说的,他出戏跟那点场外没太大关系,主要还是他自己跟牧长觉这种级别的演员打对手,压力太大。
只是他早早把燕知看成一个关系户,忍不住把气往他身上撒。
“你说你自己吗?那确实。”牧长觉的声音很轻,却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领会这个人物的关键点我在开头就告诉你了。你只要给镜头一个正确的背影,也做不到吗?”
康亚卓的眼睛直接就红了。
后面重试了几条,他的状态都不对。
燕知很清楚这事自己有一部分责任,
而且他做角色指导,对牧长觉的对手戏都很了解。
他叫了暂停,走到单一更面前,“单导,给我几分钟?”
单一更点了头。
燕知招手让康亚卓过来。
虽然是第一次正式参与指导,但燕知从小耳濡目染,接了这次的工作之后也系统地做过功课。
对怎么协助演员,他心里有数。
一看康亚卓对自己那张臭脸,燕知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但他没有直接提刚才的事,而是把剧本翻到康亚卓的部分,“这部戏是关于什么的?”
“关于什么?”康亚卓翻了个白眼,“关于主角的呗。一个教授搞科研,相方用仰慕者视角观察他描述他,不就是伪传记片式爱情片吗?就像是华生口吻描述福尔摩斯。‘我’跟相方一样,另一个摄像头罢了。”
“有一部分是对的。”燕知点头,“但是你关注过你参与部分之外的剧本吗?”
这个剧本有不止一个时间线。
除了亲自重点参演的主角成长部分,康亚卓知道还有关于主角科研和情感的部分,甚至有不短的一段戏是没有主角镜头的。
首次尝试这种类型的片子,只弄明白自己这一部分就够吃力了。
“看是看过,”康亚卓撇撇嘴,“一个人物传记,弄得这么复杂。”
“你说得最关键的一个词是‘仰慕’。”燕知平和地分析,“另一句你说得特别对的话是这部电影的核心很简单,就是主角本人。虽然你可能没有完整地吃透整个剧本,但至少这两个最关键的点都抓住了。”
“还用你说。”康亚卓嘟囔,下撇的嘴角却已经稍微回复了一些。
燕知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你是主角年少时的好友。那个时期的主角还没有经历过磨难,只是个开朗大方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让你的肢体语言是收束和紧绷的呢?”
“那我对面是……”他说到一半忿忿地咬住嘴唇,“牧……”
“牧老师的少年感很到位。如果你足够入戏,”燕知的眼神稍错开,“目前的他就只是一个比班里其他人要聪明一些的同学罢了。”
“我又没有这样的同学,我怎么知道有这种同学是什么感觉?”康亚卓没有了一开始的敌意,显露出一些沮丧。
“我就是这样的同学。我可以介绍我的同学给你,你们沟通一下。”燕知把望松涛的微信二维码递给康亚卓,“你加他,我替你打招呼。”
康亚卓看着燕知,一瞬间有些反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