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公学的一个传统,刚入学的新生会选择一名高年级的学长作为自己的指导学长,当双方达成一致后,新生就会在学长的胸口前别上鸢尾花。别人的鸢尾花长什么样,霍川骛不知道也不关心,但他对岁聿的却印象深刻。
人工刺绣的徽章,缝制的单数花瓣惟妙惟肖,整体是渐变的紫色,最后逐步过渡成了黑色的瓣尾。被晚风一吹,脆弱的紫花好像真的开始在记忆里摇曳生姿。
霍川骛必须得承认,那徽章上的花是好看的,就像花的持有者。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岁聿会那么没有眼光,成为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胖子的指导学长。霍川骛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白天看见岁聿被佩戴上徽章时的场景会那么生气,他不喜欢岁聿成为“谁的什么”这种专属说法,那多冒昧啊?
为什么不能是他呢?如果岁一定要属于一个人的话。
咳,总之,看着岁聿翻墙走了,霍川骛想也没想地就跟了上去。并在事后坚称,他当时之所以会鬼使神差的跟着岁聿一起离开,只是想见识见识好学生逃学要去哪里,绝对不是什么担心他的安全!他们当时还没那么熟呢!
结果……
他俩一起在酒吧外面被督学抓住了。
通报批评时,全校都笑坏了,至今他们公学还有个离谱规定:禁止去公学外镇上的酒吧蹭网看启棋比赛。
叛逆了一辈子的霍川骛只能说,他宁可真是因为去酒吧而被通报批评的啊。
作者有话说:
*口是心非:鸢尾花的一个品种,德系鸢尾,其实我个人觉得“阿加莎”更好看,但觉得“口是心非”这个名字好像更衬霍攻哈哈哈。
鸢尾的花语:鸢尾的还有很多,比较有代表性的,应该就是“长久思念”了。
第10章 依兰:
最后,岁聿和霍川骛当然还是并没有选择搬去大平层,因为岁聿提出了一个更令人心动的offer。
——信宫。
这是在全国都很有名的一个小区。缺点是开发较早,优点也很明显,信宫开盘时,春申市还允许在市内的繁华地段建别墅,位于市中心的别墅区,地理位置极佳,离春申市最大、最贵的几个商圈都仅需要五到十五分钟的路程。整个小区只有独栋别墅一种户型,最小的面积都不会低于一千平,还一直处于有市无价的挂牌状态。
而从信宫出发,不管是到博棊棋院和到霍氏总部的时间都差不多,哪怕堵车,也比从郊区出发快。它们三个地点在地图上形成了一个颇为坚固的三角路线。
这里是岁聿的大堂姐送给岁聿的新婚礼物,千挑万选的既适合岁聿、又方便霍川骛的好地段。最妙的是,这里虽然是岁家早就买下的,但岁家的根基在江左,信宫这边的别墅只有当时负责春申市市场的岁聿父母带着年幼的岁聿暂住过。
这栋房子承载了小小少年一段最为瑰丽又梦幻的记忆,是岁聿一直很珍惜的存在。
之前之所以没和霍川骛提议搬过来,是因为岁聿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今正好赶上了,比起让霍总一个人牺牲,岁聿自然更倾向于双赢。
当然,岁聿还是有点担心的,担心霍总的面子会过不去。
没想到霍川骛直接就点头同意了,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还挺高兴的。别问岁聿怎么看出来面无表情的霍川骛的高兴的,他就是能感觉的到,在他这么提议后,霍川骛的心情十分不错,甚至有种人类向文明社会又向前迈了一大步的喜出望外。
事实也确实如此。
霍川骛在表面矜持思考了三秒同意后,就迫不及待给他的恋爱军师发去了微信:【我公公婆婆一定特别满意我!】
军师在演唱会排练的百忙之中,还不忘回赞助商爸爸微信:【?】何以见得呢?
【他们把房子留给了我们!】
首先,那不是你公公婆婆的房子;其次,也不是你公公婆婆给你的;甚至,你确定应该称呼公公婆婆吗?
槽点实在太多,一时间道军师也不知道该如何吐槽,最后只能祝他们幸福。
微笑.jpg。
岁聿和霍川骛搬家的过程也很简单利索,因为几乎不用他们做任何事,霍家爱岗敬业的老管家就一手操办了所有。在完美保留了两人在洪荒壹号院居住习惯的收纳基础上,还做出了适应信宫不同装修风格的摆设调整。
早上从洪荒壹号院出发,晚上回到信宫,就像是新旧手机互换信息一样丝滑,一键完成了入住。
没有任何阵痛。
甚至老管家还整理出了不少岁聿幼年生活过的轨迹,并把它们放在了最适合的地方。
好比,前院花园的凉亭旁,如今就停放了一辆红色的儿童三轮车,后面还挂着一个能放东西的无顶棚车厢,岁聿一回来就看见了它。
岁聿忍不住对霍川骛介绍,那曾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座驾,在信宫陪他征战南北,追逐过春天四散的蒲公英,也踏平过秋雨后的小水哇,当然,最杰出的战绩还得是风雨无阻的守护了妈妈的拿快递之旅。他的小货车可有用了,替妈妈省了不少力气。
也好比,后院网球场的球框旁,摆放着好几把复古的木质球拍。岁爸爸为了重拾年轻时的腹肌,在球场上很是付出了一些努力。
霍川骛一路看过来依旧没什么情绪,却在心里狠狠地赞同了,保持良好身材吸引伴侣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他的公公很有男德。
当然,最让岁聿惊喜的,还是在小客厅的老式唱片机旁有一瓶看上去就像是随手遗落的香水油,仿佛它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那是岁聿妈妈当年找了很久的挚爱。
“是雅克亨利的无限美好。”
岁聿拿起香棒,将蘸出的香水油滴了几滴在自己的手腕上。很快,古典西普的木质厚重感,便穿插着大花茉莉、依兰以及复古玫瑰的复杂馨香散发了出来。交错的时代感伴随着昏黄的夕阳扑面而来。在那光明的气息里,有父亲的鼓励,母亲的拥抱,还有家的味道。
岁聿下意识的把手腕伸向了霍川骛,想要与之分享。
青年白皙如瓷的手腕有些细,主动微微向上的举动,既像一件脆弱易折的艺术品,又好像主动献祭的羔羊,让霍川骛的嗓子一时间都变得有些发紧干涩。
当岁聿反应过来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暧昧时,霍川骛已经很自然而然的俯身,顺势握住了岁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嗅上了这个秋末最大的美好。
就像是有花香绽放在了他的肌肤上。
霍川骛的手掌宽大而又温热,明明看似没怎么用力,给岁聿留够了拒绝的空间,可……岁聿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踩着脚下复杂图案的地毯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眼前高大的霍川骛。男人越靠越近,直接彻底打破边界感的藩篱。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入侵感,明明没有触碰到,却还是让人开始肌肉紧绷,神情专注。
而很神奇的是,这种感觉理论上对于岁聿来说应该是新鲜的,毕竟他自认是个母单,自父母去后,他就很少能有与之再这么亲近的人了,或者说一个都没有。
可实际上,岁聿却适应良好,仿佛身体已经非常熟悉彼此的气息。
他甚至能脑补出下一步,眼前的黑发男人会更加得寸进尺,直至最后一刻,在和他的唇瓣保持着若即若离的一线之隔后,用隐忍到极致的沙哑声音对他说“我想吻你”,并在随后不容置疑的吻下去。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摧枯拉朽,焦灼热烈。
男人的手隔着衬衫搭在他的腰上,传递着滚烫的热量,施展酥酥麻麻的魔法。
搭配男人鬼斧神工的容颜,会给人一种他就像是从油画中走出来的爱人,带着唱诗班圣坛下的圣洁,与蛇果树下的原罪。
当然,这一切都仅限于岁聿不合时宜的想象。不对,那些说不上来却总有种禁忌感的画面,都已经脱离了想象的范畴,在岁聿的感官里显得如此真实。岁聿闭上眼,甚至好像都能详细描绘出霍川骛校服领口上的第一颗扣子的家徽图案。
但这是不可能的啊。岁聿心想着,他和霍川骛才认识没多久?
眼前的霍川骛到最后也只是眨了眨焦糖色的眼睛,就像是某种乖巧可靠的大型犬,只会眼巴巴的看着,但如果没有岁聿的命令,他是绝对不会进行越界的。
“咳,”岁聿抽回手腕,打破美梦。看也不敢再看霍川骛,只是低头没话找话的说,“这是雅克亨利家最便宜的基础款,但却是我妈妈的挚爱。当初找不到了之后,她还特意在每一处房子里都重新放了一到两瓶以防万一。是不是很好闻?”
“是的,”霍川骛毫不犹豫的赞美,“品味可真好。”
真不愧是我的婆婆!
作者有话说:
霍总今日份娇妻语录:我婆婆特别满意我!
*依兰:一种番荔枝科的乔木,经常被用于提制高级香精油。
依兰的花语:纯洁无垢。
第11章 金色海岸:
岁聿搬家的第二天,博棊棋院的三个投资人就又开了个碰头会。
一如岁聿之前说过的,他师兄彭三思是真的爱开会。
这次会议的主题挺刺激,被彭三思一笔一划的写在了会议室的小号白板上——《重生之我当网红直播……》。由于前面写的字体太大,后面几个字只能委委屈屈的挤成了一团。岁聿进来时没仔细看,一个错眼差点以为他师兄这是要转变赛道,去当网红创业。
幸好,彭师兄挺不忘始终的,主题真正的全称是:《重生之我当网红直播下启棋,V我50,细听我的创业计划》。
他还是想下棋。
“咱们会议室之前那个大号的白板不是坏了嘛,我就让前台小妹网购了个新的,快递还在路上,只能凑合这么用了。”彭师兄抱着没地方挂的迷你小白板,缩在粉白色的扶手椅上,摇头晃脑的乐观表示,“怎么样?别看小,才八块,是我从隔壁夜市的小摊上砍价买回来的,老板还多搭了两根笔呢。”
彭师兄的做事准则一向是该省省,该花花。
买最便宜的白板,讨论最大的事。
“我们之前谈的直播平台黄了。”彭师兄一上来就开大,告诉了自己两个合伙人一个沉痛的消息。
比赛举办权拿到手了,但直播平台黄了。
不等岁聿细问,另外一个合伙人——五十岁的老吴先不淡定了,他本来正坐在电竞椅上盘串cos弥勒佛呢,一听彭三思这么说,立刻就要起身打电话。之前谈好的直播平台,其实是老吴一个本家侄子给从中牵的线,说是他一个富二代朋友开的,这位吴大侄也往里面投了不少钱。
“我侄子怎么可能搞我们呢?”老吴是个比较老派的生意人,自称祖上是晋商出身,做人做事,最讲究的就是诚信。
彭三思赶忙放下手里的小白板上前去拦合伙人的高血压:“不不不,你误会了,这也不是咱大侄儿的错。”也不是直播平台黄了和他们的合作,而是直播平台自己黄了。“凉了,倒闭了,破产了,与世长辞了,懂?”
老吴懂了,又好像没懂,他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不理解。那么大一个平台,说没就没了?
“是的,说没就没了。”彭三思继续沉痛的点了点头。互联网经济就像是海边的浪花,泡沫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彭三思只能安慰老吴,“我看过了,这个直播网站之前还挺赚钱的,咱们大侄儿投的钱肯定早就赚回来了,你别担心。”
老吴却摇了摇头,他才不在乎他侄子那个败家子,赚了赔了的,家里早就习以为常,他在乎的是棋院发展。他投资棋院本就与钱无关,纯粹是个人爱好。老吴早年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很愿意为自己的爱好挥舞钞票,但同时他也是个事业脑,眼瞅着棋院刚刚有了起色的发展又没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对咱们来说也是个好事,”彭三思总能看到乐观的一面,“总比咱们前期的宣传投进去了,才开播,它再倒闭来得强吧?”
因为当初是自家人牵的线,直播合同什么的,他们也就没着急签。
幸好没签。
彭三思就是有点遗憾,倒闭的怎么不是他以前的老东家呢?
彭师兄以前办春申新手杯的时候,有过一个稳定的合作平台,是专门做直播的大网站小浣熊。一开始的直播数据还行,因为不管是冲着彭三思的名头,还是他老师施天元的名头,来看比赛的观众都不少。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首播的虚假繁荣,一次地吸引人不算什么,如何留下人才是关键。
很显然地,彭三思失败了。
春申新手杯办了好几年,直播的数据效果却一年比一年差,还遇到了合伙人背刺。
平台负责人对他言辞凿凿,“启棋已经没有未来了,没人爱看下棋直播”,结果转头就和他的前合伙人合作,东施效颦的在平台上又搞了个启棋的比赛直播,数据如何不得而知,但总归是让人心里不痛快的。
彭三思不能说他们抄袭,毕竟他能办比赛,别人也能办,他能搞直播,别人也行,哪里算抄袭呢?又抄袭了什么呢?
当年,彭三思拉着回国探亲的师弟,蹲在马路牙子上抽了一宿的烟,差点把肺管子都给抽炸了,也还是没能呼出那一口不甘心的气。彼时他的比赛还没有彻底停办,但眼瞅着被竞品挤兑的已经日薄西山,再没了喘息的机会。
他是真的很愤怒,也是真的很难受。
岁聿很想要安慰自己的师兄,却也知道语言上的安慰有多苍白无力,他很认真的想了想,对师兄道:“要不我去把他们收购了吧?”
彭三思本来还挺生气的,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被小动物一样虚张声势的师弟给逗笑了,他把手上最后一口烟掐灭,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后才对师弟说:“你怎么收购人家啊?你自己还是个靠家里养的大少爷呢。”
岁聿却一板一眼的纠正:“不是靠家里,我有自己的信托基金。”那是他父母留给他的,“而且、而且,我可以求我大堂姐帮我收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