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然垂了垂眼,普通魂魄是没有什么能力的,顶多也就是让这些人病几场,越是逗留着不肯离去,最终受伤的还是她自己的魂体。
池然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尽职转达,几个子女听完后,气笑了,对着空气喊:“妈,我们才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向着外人?”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子女,伤透了心:“我躺在病床上快死了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那时候把我当自己人?”
“你要不是非得养个外人,我们子女能寒了心吗?”三儿子吼回来。
“妈,当初你把我的聘礼给大哥娶媳妇儿,您不是要靠儿子养老吗,现在又回过头来怪我们?”大女儿也说话了。
两方借着池然的嘴吵了起来。
吵了半天,老太太也说不过这些人,气的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池然忙用手挡住脸,靠,吓死他了。
老太太吵不过,最终看向池然:“小先生,你帮帮我,不然……”
老太太也别无他法:“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
池然:“……”这是打算赖上他了?
池然看了一眼那些已经完全不怕什么鬼魂只想吵架的子女们,转回视线淡淡道:“别威胁我,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尽快说。”
安丁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嘀咕道:“你们妈妈把你们养大,你们不床前尽孝,也不给她治病就算了,这房子本来就是老人的,她想给谁都是她说了算。”
“你说什么?”几人同时看过来,大儿子皱着眉,“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房子是我爸的,是我们老张家的,是爷爷留下来的,我妈凭什么给别人?”
“不给她治病是因为她那病本来就没得治了,花上十几万也只是延长几个月寿命而已,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再说了,她在家养着这小丫头,我媳妇儿生了二胎她都没去帮着照顾,这还是亲妈吗?”
安丁被怼的满脸涨红,还想说什么,被陈拓拽了一下衣袖,轻轻对他摇了摇头,安丁憋屈的闭了嘴。
“我不要房子,奶奶,你跟我说说话,我不要房子……”小姑娘扑到池然面前哭着喊,“奶奶……”
老太太哭不出来,只能对着小姑娘呜咽,想要摸摸她的头,手却从她的脸上穿了过去。
池然往角落里缩了缩避开小姑娘。
他觉得有些烦躁,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师兄帮他处理的。
“我们请你们来是送人的。”二儿子倒是冷静,对陈拓道,“拿了钱就办事儿,把人好好送走,我们还要开席,别耽误了。”
陈拓有些犹豫,看向了池然,池然坐在角落里,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一明一暗,池然抬眼,没有方才的慌张,脸上表情很平静,嘴巴一张一合,除了众人看不见的魂魄外,没人听得到他的声音。
池然说:“你要是没有别的话要我转达,那我就走了。”
老太太忙抓住池然的衣袖:“你帮帮我,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呢?你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我们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孩子吗?”
池然看着被抓着的衣角,有些气闷,于是从乾坤袋里掏出剪刀将衣角剪断,冷着脸站起身:“对不起,我能做的都已经帮你做了,至于其他的……你活着的时候都解决不了,怎么能妄想死了以后能够得一个结果呢?”
池然径直走出了房间,老太太在后面嚎啕大哭,小姑娘也在那里哭,她的子女们围着陈拓:“快点儿把我妈送走吧。”
陈拓看了一眼池然的背影,池然竟然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算是相当冷漠了。
陈拓起初以为池然会跟安丁一样义愤填膺呢。
陈拓转过头来平静道:“老太太有执念,我可以帮你们送走,但若是执念太深,之后可能……”
陈拓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几个子女瞬间脸色苍白,老大老二还有大女儿这几天病了,不严重,但他们都知道是这是老太太的原因,若之后……
刚才与老太太嚷嚷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怕,现在倒是想起来了,老太太现在是一只鬼,看不见摸不着。
“能镇住她吗?”二儿子突然道。
陈拓冷冷看过去,脸色难看起来,送走是将那些滞留人间不愿离去的魂魄强行塞进飞机里送他们一程,但镇住就不一样了,是将亡魂镇在一处动不了也无法超生,修为强一些的,还能直接让其魂飞魄散。
“你有病啊。”小女儿尖利的嚷了一嗓子,“那是咱妈,你怎么能这么做的?你还有没有人性?”
“咱妈的心已经不在咱们身上了,她现在这么折磨咱们,谁能保证以后会怎样?”
几个子女又吵了起来。
安丁攥紧了拳头,忍无可忍,陈拓瞪他一眼,安丁很是不解:“老大,咱们不管吗?”
“怎么管?”陈拓看他一眼,“你是法官吗?你知道谁是谁非吗?他们说的话都查证过吗?即便你验证了谁对谁错,然后呢,去法院帮一个魂魄争房子?还是帮一只鬼为非作恶?”
安丁:“……那,那就不管了?”
“你可以管。”陈拓指了指吵成一团的人,“去吧。”
安丁看向快要打起来的几个人,闭了嘴。
陈拓看他憋屈的样子,忍不住斥了一句:“你这心态还不如池然呢。”
安丁默默退了出去。
最后事情还是解决了,老太太的几个儿女都不同意老二的意见,还是想把老太太好好的送走,所以想和老太太再谈谈。
陈拓便提出了加钱,开了阴阳眼,帮他们传话。
跟池然一样,陈拓并不参与个人意见,只当一个传声筒。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房子本来是老头和老太太共有的,所以一半的产权归子女,而老太太的那一半产权再一分为二,一份给子女,一份给小花,也就是小花能分四分之一的房产权。
虽然达成了共识,但双方都很不满意。
老太太呢喃:“早知道我把房子卖了治病也不留给他们。”
这话陈拓没转达,而是拿出了阴阳协议:“这份协议签了,便要遵守约定。”
以血为约,若有违反,必遭反噬。
最后陈拓将人好好送走了,这边当场给他结了一万块钱。
几个子女又开始吵了起来,儿子们嚷嚷着女儿没有继承权,女儿们说要去打官司,只有小花跪在那里哭,哭着说自己什么都不要。
陈拓面无表情收拾好东西走了出去。
院里都是来参加丧礼的,安丁在院外的大树下发呆,池然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看到陈拓出来,池然蹦起来,笑嘻嘻道:“能走了吗?”
安丁则急道:“怎么样,最后如何了?”
陈拓先让两人上了车,然后才将后续的事情告知,安丁快要憋屈死了,池然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在那感叹:“以后可千万别再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了,吓死了。”
安丁简直无法理解:“你是怎么做到无动于衷的?你不觉得老太太的子女很过分吗?”
池然没说话,只撑着下巴道:“也不知道我儿子中午吃了什么。”
陈拓抬手在安丁脑袋上敲了一记,教训他:“你啊,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得,除非老太太变成厉鬼把她的子女一个个都给弄死,要不然她的子女以后怕是会找人折腾她。”今天虽然没镇,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在这件事情上,人比鬼能做的事情多多了。
安丁还在一旁气呼呼,陈拓突然间又说了句话:“她生了五个孩子,可是没有一个站在她这一边。”
安丁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陈拓的意思,不由皱起眉:“老大,您这是受害者有罪论吧?她五个子女都跟她不亲近也不代表她对他们不好吧?”
陈拓笑了笑,没说话,转头看向池然:“我发现你还挺有意思的,我之前还害怕你会头脑一热,帮老太太讨公平呢。”安丁刚刚入这行没多久,这样的事情见的不多,但陈拓见的可就太多了,有时候是非对错不是这么简单的,法官断案尚且要取证,他们这些人本就异于常人,若是只听听便去插手人鬼之间的事情,是会乱了法度的。
池然对他笑了笑,想了想道:“我讨厌论断是非,评判公平与正义。”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公平,而且判定公平的标准又是什么?
陈拓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池然突然一拍腿:“老大,你觉不觉得我刚才这话说的特别有深度?”
陈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安丁缩起肩膀,小声吐槽:“两个冷血。”
*
因为席芮吐血,席封不放心,今天便干脆没去上班,在家里工作。
纪铭出去办事儿了,席芮身体有些虚弱回屋里睡觉去了,客厅里只有席封和小僵尸。
席封靠在沙发上用平板处理邮件,小僵尸就盘腿坐在一旁一边看电视一边抱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冰激凌在那吃。
饶是席封见惯了大场面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小孩,这小孩中午一个人吃了三碗面条,十几个奶黄包,同时还吃了很多肉和菜,可把保姆都吓坏了,生怕给孩子吃坏了身体,最后愣是强行把他抱离餐桌,不许他再吃了。
席封处理了两个邮件,再次看过去,状似无意道:“你身上有股子香味,用过香水吗?”
小僵尸咽下口中的冰激凌,眼睛还盯在电视上,抬起小胳膊闻了闻,随口道:“有吗?可能是小丧身上的味道吧。”
“小—桑?你二弟?”他记得小孩说过他有两个弟弟,三弟叫小鱼儿,那小桑就是老二了。
“嗯。”小僵点了点头,突然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席封,谎话张口就来,“我二弟喜欢香水,那是小爹爹给他买的香水,但只买到一瓶就再也买不到了,但我二弟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小僵尸一连用了三个“非常”来表达这个香水的重要性,然后眨着他黑眼圈的大眼睛:“所以,你能帮他做吗?”
一个四五岁的小孩非常非常非常喜欢香水?
席封摇头:“不能。”
“为什么?”小僵尸急了。
“因为制作一款香水需要很多东西,还要耗费很多时间和钱财,你爸爸能付得起钱吗?”席封说。
“啊?”小僵尸一脸失望,然后撅起嘴,“可是,你又不是别人,为什么要收我们的钱?小爹爹赚钱很不容易的。”
席封眯了眯眼,紧跟着问道:“为什么我不是别人?”
小僵尸看着他,哼唧了两声。
不等席封追问,门铃声响起,保姆打开房门,池然哒哒哒跑了进来,看到席封后,眼巴巴往他身边走,委屈巴巴:“师……席总……”
席封静静看着他没说话,但眼神中传达着冰冷的警告。
池然撇撇嘴,转了步子扑向了自己的儿子:“呜呜呜,今天见鬼了呢,吓死小爹爹了……”
小僵尸抱住他,席封看过去,看到小孩抱住池然,一边略带嫌弃的翻了个小白眼,一边小手拍着他的肩膀,熟练地安抚:“乖,不怕,不怕,宝宝在呢。”
席封:“……”
第22章
父子俩抱在一起呜呜呜了好一会儿,小僵尸抱得胳膊都酸了,才奶声奶气道:“小爹爹,差不多得了,你等回去对着小鱼儿哭吧。”也就是今天小人鱼和小丧尸不在,不然这个安慰的事情落不到他的头上。
池然赖赖唧唧起身,嘀咕道:“一点儿都不贴心。”
池然换上一副笑脸看向席封:“谢谢席总今天帮我看孩子。”
“不谢。”席封视线在父子俩身上转了一圈,“以后出门记得带孩子,若是丢在别的地方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