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何小姐也过来了。
这是裴雪意第二次见到何小姐,第一次是在邵云重回国后的慈善晚宴上。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何小姐。”
何小姐笑道:“你就是阿季吧,经常听你大哥提起你呢。”
裴雪意说:“我也常听大哥提起何小姐,今日一见,你们果然般配。愿你和大哥长长久久,圆圆满满。”
他仰头喝了一口香槟。
“好了,意思一下就行了。”邵云重突然出现,拿走了他的酒杯,“你身体不好,不该喝酒。”
何小姐见状笑了笑,关于邵二喜欢男人这件事,她早已听闻。至于裴雪意,这位传闻中邵怀峥的养子,邵二捧在手心里的人,她也略有耳闻。如今亲眼见了,邵二对这个男人,果然宝贝得紧。
之后就是自由舞会,宴会厅换了轻松欢快的曲子。邵千洲和未婚妻是今天的主角,在众人的期待中携手步入舞池。
邵云重本来也想和裴雪意跳舞,裴雪意抵死不从,还狠狠踹了他两脚,他只能作罢。
寻了一处无人角落,他把裴雪意抱在怀里,柔声问:“刚刚我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裴雪意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邵云重不信,就差撒泼打滚儿了,“好阿季,到底说什么了?你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裴雪意抿了抿唇,“说你小时候尿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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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遗产
邵千洲的订婚典礼之后,气温渐渐稳定下来。或许是裴雪意的呼吸道已经适应了这个冬天,他的咳嗽好了很多,最起码夜里不会咳醒,能睡个安稳觉了。
从那天庆功会结束后,他就被迫待在家里养病,其实已经好久没去公司了。这段时间的很多工作都是在家里完成的,虽说跟大家的沟通还算顺利,但他还是想去利臻看看。
最近他在计划着解散几个分公司和下游工厂,对于那些不能再继续创造利益的厂子,早点关了反而轻松。
但是有几家工厂是从爷爷在世时就存在的,关掉以后工人们如何安置是个问题。这些工人在利臻干了半辈子,如今已经是人到中年了,普遍上有老、下有小,突然就这么失业了,恐怕会闹起来,遣散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裴雪意想着这些问题,有点走神。
他望向车窗外的街道,此时正好经过一家咖啡店,排队买咖啡的人已经排到了门外。
“李查。”他突然出声,吩咐理查德,“你去给我买一杯咖啡,不,买两杯,我请你喝咖啡。”
理查德顾虑到他目前还在喝中药,询问道:“您能喝咖啡吗?喝中药期间,应该尽量避免刺激性的食物和饮料吧。”
裴雪意笑了,清瘦的脸庞映着车窗外的晨光,竟然显得有些柔和,但张口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给人台阶,“你又不听我的话,管我那么多干什么?你是我的保镖,又不是我的保姆。”
理查德看着他,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问:“你想喝什么?”
裴雪意说:“随便,你看着买吧。”
理查德下车去买咖啡,他想了想,没有封锁车门和车窗,过了几分钟,当他拎着两杯美式出来,却发现原本坐在后座的人不见了!
他一瞬间脑门冒汗,四下里张望,到处都没人影,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一转头瞧见裴雪意坐在咖啡店里,正隔着玻璃窗朝他挥手,脸上还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
理查德长舒了一口气,又重新回到咖啡店,把人请出来。手机那边传来同事的声音,他回复道:“没事了,一切正常。”
裴雪意上车,看到手边放着的冰美式,很嫌弃地说:“我不喝美式,我要加奶的。”
理查德无奈道:“是你刚才说随便的,我再去重新买。”
裴雪意叹了口气,“算了。”
理查德转过头去,发动汽车,“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又想跑了?”
“李查,你还记得,那天我在这辆车里跟你说的话吗?”
理查德的脸刷的一下红了,那天裴雪意抽了他的烟,跟他说“做我的狗吧”。
“李查,那天你没回答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答应了。否则,你早就向邵云重打小报告了。”裴雪意的声音懒懒的,自带嘲讽意味,“你倒是比我们中国人还要含蓄。”
理查德愣住了,半响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开车,许久才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现在我想知道,除了你们这些保镖,我身上有定位装置吗?”
“有。”
“在哪里?”
“我不知道,也许是手机、手表、领带夹,这个只有老板本人清楚。如果你跑了,定位装置会首先向他报警。”
裴雪意望向车窗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如果我跑了,你会受到牵连吗?”
“我会逃回美国。”
裴雪意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牵连的。如果没有万无一失的计划,我不会轻举妄动。”
理查德深以为然,如果这次再被抓,裴雪意从此以后,大概再也没有什么自由可言。
裴雪意路过前台的时候,前台小姐交给他一个信封,说是前几天有位先生委托前台交给他的。
信封薄薄的,上面只写了“裴雪意收”几个字,再没有其他信息了。
裴雪意拿着信封来到顶层办公室,由于一整个上午都在忙工作,信封随手放在办公桌,几乎被他遗忘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打开看看。
很令人意外的是,信封里是一张照片,是他幼年时与爷爷的合照。随照片附带的还有一张纸条,留了一个电话,落款是林律师。
对方希望裴雪意与他联系。
如果没有这张照片,裴雪意一定怀疑这人是骗子,但是这张照片确实是他和爷爷一起拍的,拍摄地点就在家里的庭院。而且这张照片,就连家里的影集里都没有。
裴雪意几乎没有犹豫,就跟这个人取得了联系。
原来林律师是爷爷的委托律师。
林律师说,其实爷爷在去世前就为利臻的前途担忧,裴乘风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孙辈接班。
老爷子这一辈子兢兢业业的做生意,也算拼搏下来一些财富。他的儿子自幼在很优渥的环境里长大,可以说完全享受了他创造的财富,并且如果运气好的话,能够享受到中年。但他担心自己的孙子,既没有享受到他创造的财富,最后却又要被利臻拖累。
所以老爷子背着所有人在香港设立了家族信托,裴雪意是唯一受益人。
爷爷给裴雪意预留了足够他安稳度过一生的财富,这笔钱在如今看来也十分丰厚,可以让裴雪意在往后余生里都做个富贵闲人。
裴雪意挂断电话,站在利臻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
冬日的暖阳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他闭上眼睛,眼眶酸涩到疼痛,缓缓流下一行泪。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在不同的时空里,曾经这样的爱过他。
这种独一份的偏爱,是裴安虞也没有的。虽然爷爷设立信托的时候,裴安虞还没有出生,但爷爷可以将未出生的孙辈设置为潜在受益人。可是爷爷没有那样做,这笔钱钱是留给他一个人的。
他终于也感受到了这种偏心,这次是偏向他的,可惜却是在爷爷去世以后那么多年他才知道。
在这一刻,他眺望着爷爷曾眺望过的地方,隔着十几年的光阴,脑海中浮现出关于爷爷的那些微末记忆,突然悲从中来、泪流不止。
几天后,裴雪意向裴乘风正式提出了解散几家分公司和下游工厂的意见,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并且附上了几家分公司最近五年的财报,以及说明它们经营不善、业务艰难的书面材料。
他本以为这件事没那么容易通过的,但裴乘风几乎没说什么就同意了,还说让他放手去做。也许是与万顷的合作案进展顺利,让裴乘风觉得他这个儿子还是有点用的。
这一点,在之后也很快得到验证。
大概裴乘风真的想通了,开始带着裴雪意去认识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参加各种活动时也会带着儿子。
黑色劳斯莱斯停靠在酒店大门前,外面下起了小雨,酒店门童各自撑起一把黑色雨伞,打开车门,将裴雪意和裴乘风接出来。
今天的晚宴就在这里,听说规格很高,每天晚上最多接待两桌。
“阿季,黄总跟爸爸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恰好他儿子也是今年刚从国外回来,年纪和你差不多大,你们年轻人可以多交流交流。”裴乘风看着儿子叮嘱道。
裴雪意点了点头,“好。”
脑子里却在翻名单,到底是哪个黄总,要说在本市能数得上的姓黄的,家里生意还能跟他家有所关联的,该不会是…
中式仿古的包厢门打开,宽敞的包厢内坐着几个中年人,在一众的中年男人里有个特别醒目的年轻人,因为他穿了件白色的西装…
果然…裴雪意扯了扯唇角,原来真的是黄澎和他爸爸。
包厢门一打开,黄澎看到来人,“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动静忒大,把席间其他人都惊着了。
黄父递了个嫌弃的眼神过去,奈何黄澎不接呀。他打看见裴雪意。魂儿都飞了。被身边的老父亲拽了一把,这才坐下了。
裴乘风跟在座的各位打完招呼,才介绍裴雪意给大家认识,轮到黄澎的时候,笑着说:“阿季,你们当初还是校友呢,你还记得吗?”
裴雪意唇角抽了抽,向黄澎伸出了手,“黄澎,好久不见。”他这爸爸估计不记得了,当初就是这人带头在学校里欺负他儿子的。
黄澎连忙站起来,笑着咧开嘴,“原来你还记得我啊!哎呀,当年在学校里欺负过你,真是对不起,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歉来着…”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裴雪意赶紧制止了他往下说的话头,不想他在这宴席上旧事重提。
“好,好,你说不提就不提,只要你心里不再记恨我了,我比什么都高兴。”黄澎心里也明白,赶紧打住了,对裴雪意露出殷勤的笑脸。
他小时候仗着家境好,确实任性妄为,干过许多犯浑的事。自从被邵云重打了那一顿,倒是收敛不少。现在长大了,怎么说也喝了几年洋墨水,知道在人前得披上一层文明的外衣。
裴雪意极冷淡地笑了笑,没有继续接他的话,其中疏离的意味不言自明。
裴家父子到了,这顿饭也就正式开席。
裴雪意和黄澎的座位挨着。
黄澎看着身侧的人,心里头那点小火苗烧得很旺。
其实他对裴雪意是怀着一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的,但这些年邵云重把人看得太紧,他一直觉得裴雪意这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黄澎不是个gay,或者说不全是。但是当年他带着一伙人扒裴雪意的衣服,上衣掀起来之后,露出一截小细腰,妈的,他回去之后很多年都忘不掉。
甚至都忘记当初是怎么被打半死的了,但就是忘不掉那一片刺目的白。
他后来男女通吃,始终觉得有裴雪意的一份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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