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炀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顷刻后收回目光,冷冷道:“让开。”
韩佟下意识后退一步。
路炀上前,钥匙捅/进锁孔,咔哒一声轻响过后,漆黑昏暗的寝室瞬间显露出来。
然而韩佟显而易见不死心,又开了灯长驱直入走到独。
在确定偌大寝室都空空如也后,才终于低着头,一脸失望地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季炎才忍不住问了句:“那人谁?”
“本来我还想不起来,刚刚那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他应该就是那个高一的,”
八卦小达人宋达立刻兴致昂扬地小声道:
“之前江浔还没休学的时候经常看见他来咱班找江浔,好像是个Alpha。哦对,小道消息,当初他跟江浔还有点传闻,据说……”
据说什么还没说出来,后方宿管老师的脚步声犹如攻打城墙的战士马蹄纷踏而至。
隔着十数米位置,对方张口就吼:“宋达!几点了还呆在那里,不想睡了吧!?”
“我靠!”宋达一个激灵,连忙抱起书包就往前奔。
跑到一半,他陡然响起什么,连忙又回头冲路炀压着声音喊道:
“你待会问问你同桌跑哪里野去了,一个人偷摸出去还不告诉咱们,太不义气了——明儿要被老班知道他就彻底完,记得找找哈!”
路炀没接话,只浅浅一扫对面只剩季炎一人的613寝,隔着走廊与房门,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窥见贺止休的床位。
Alpha个性散漫没个正形,床铺倒是收拾的尤为整洁干净。
至少比对面棉被乱堆成团的季炎整齐多了。
寝室中央课桌上零零散散摆着不少东西,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宿管老师从尽头快步走来,季炎背着书包瞬身闪进寝室。
咣当一声,房门合并,所有视野被统统阻隔在外。
路炀无声凝望着房门上方紧贴着的613门牌,数秒后,才在宿管老师的声音中缓缓回过神。
他拔出钥匙收回视线,将门重重合上。
“喀啦!”
一道突兀地闷脆声响起,只见数秒前还紧闭的窗帘纷扬飞舞,冰冷寒风呼啸而来,路炀摘了书包随意往椅子上一放,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说:“他走了。”
阳台上的人似乎顿了下。
下一秒,就见一分钟前韩佟四处寻找的江浔拨开窗帘,合上阳台拉门,表情略微尴尬地看着路炀:“你知道我在这里?”
“椅子和桌子上的东西有动过,窗帘拉的比早上出门时还要紧,所以大概猜到了。”路炀拍开桌面上的小台灯,鬼使神差般抬眸问了句:“我以为你们关系挺好?”
江浔身上还穿着校服,闻言愣了愣,接着才略略一点头:“他在上高一,比我小一岁,之前关系确实还可以。”
——之前。
“吵架了么,”路炀顺口一问。
江浔下意识摇了摇头,但似乎又觉得这样就跟方才的行为与说辞不太符合,杵在原地犹疑了好片刻,才艰涩地挤出一句:
“也不算吧,就是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太好,所以不太想跟他有过多接触。”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可信度不高,然而路炀跟江浔不算很熟悉,方才多嘴问那两句对他来说已然是极限。
于是当下也无所谓真假,点了点头,便转移话题:“你要先洗澡么?”
江浔一顿,转而道:“我洗过了,你洗吧。”
路炀便不再多说,捞起衣服和手机直直走进卫生间。
哗啦——
冷水涓流而出,正是用热水的高峰期,几乎整个寝室楼都在洗澡。
路炀倚着玻璃等了半分多钟也没等到热水,倒是边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个没完。
路炀顺手捞过,点开微信。
出乎意料最上方的既不是宋达,也并非贺止休,而是最近沉寂许久的三班班群——没有老师在的那一个。
-许棉枫:@全体成员我靠,学校官网搞了个新栏目,把周一贺哥的红旗台演讲给拍成视频发上去了!
-[视频][视频][视频]
-报一丝,太激动,发重了
-卧槽!
-老子的流量!
-我的天为什么突然搞这种东西,难道因为贺止休长得比较帅,所以拿来充当门面吸引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来我校?
-?不可能吧,这不是以貌取人吗
-不至于这么肤浅吧!
-上面说的对,我又回去看了眼,新栏目不止有贺哥,还有以往每一周的国旗演讲人都被发上去了,包括咱们高一时候的
-@武子鸣,恭喜你喜提官网宣传视频
-我靠怎么除了贺哥有个帅样,其他都被拍得像十二生肖
-?
-谁说十二生肖,武子鸣明明像个猩猩
-???
-还不如肤浅一点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会哭的!!!
-废话那么久,咱贺哥呢?怎么没人@贺止休一下,快来看看你的珍贵绝版视频
-贺哥今夜逃课了上面不知道吗
-逃课和互联网冲浪有什么冲突吗?@贺止休快来发表一下你的感想!
-你说得对,快来!@贺止休
……
然而任凭群里如何召唤,视频当事人贺止休仿佛也从互联网上蒸发了似得毫无动静。
没有当事人在的讨论与自嗨没什么区别,尤其明天还有一柄名为考试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于是没过两分钟,群内便安静下来,只剩下武子鸣独自一人在愤怒而悲伤的为自己的高一视频做发疯抵抗。
路炀划过乱七八糟的消息,那个被许棉枫一口气发了三遍的视频重新出现在界面。
手里拎着的花洒成功从冷水过度成了凉水,从速度来看估计还得滋一会儿才能变热。
路炀垂眸迟疑寸许,还是点开了视频。
——这个所谓的新栏目显而易见是学校策划已久的,画面高清收音明亮,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大约也是上了台的缘故,视频中,Alpha平日里总是微微上扬的语调此刻难得沉了下来。
又与微怒时裹挟着丝丝冷意的低沉所不同,是一种路炀没听过的,难得正经地语调。
应中全校师生加起来足有几千号人,换成内向点儿的、或没有过上台经验的人,十有八/九得一句话两磕巴,要么就是干脆不敢抬眼看下方。
尤其是这种临时被抓上去的,能流畅念完都已经算表现不错了。
但贺止休却出乎意料的冷静,整个过程,从上台到最后一个字落下离开,少年都称得上一句游刃有余。
既没有磕巴,也没有埋头看稿不敢抬半个眼,话到末尾甚至主动将手中的稿子一折,往掌心一揣,定定地望向了下方。
视频画面也在这一刻朝前收缩。
Alpha挺拔的身形与再死亡角度拍摄也依旧不失俊美的脸庞,穿过时间与屏幕,在数日之后的浴室内,无人所知地映入了路炀眼中。
进度条行至末尾,恰好戛然而止在贺止休转身离开的背影上。
路炀无声凝视片刻,再退出时,群内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发完疯的武子鸣最末尾甚至也艾特了贺止休,内容是让他来评评理,自己哪里像个猩猩。
然而贺止休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手里花洒的水流终于开始有了要转温热的意思。
路炀倚着玻璃长吁一口气,最终还是在点开贺止休的对话框,与息屏之中,无声选择了后者。
入冬后洗澡时间被迫延长,应中也难得地做了人,在一周前便宣布熄灯时间往后顺延半小时。
然而事实证明这半小时没什么太大卵用,因为有一多半时间都被迫用来等待热水。
等路炀洗完澡出来时,室内已然漆黑一片。
没有吹风机,路炀也懒得再管,随意抽了条干毛巾搭在发顶,草草擦了两下,便踏出房门。
南方的室内没有半丝暖意,冰冷空气侵袭而来,只是短短几步路,好不容易才温暖起来的指尖又再次冰冷下来。
路炀坐回位置前后,才发现寝室另一端的江浔已经躺上了床。
“你要睡了么?”路炀不由问了句。
“嗯……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早点休息。”江浔似乎翻了个身,接着又说:“没事,你忙你的,我带了眼罩看不见。”
路炀确实还不打算睡,虽说作业早在晚自习就已经写完,但明天毕竟是考试,他早就习惯了每次考前多押几道题再睡。
之前因为寝室只有自己一人,所以只要避开宿管的查寝,无论熬到几点都不必担心打扰到人。
但是有了室友就不一样了。
何况这个室友还亲口说了自己不舒服。
路炀犹疑片刻,还是熄灭台灯放轻手脚爬上床,准备直接用手机刷会儿题。
然而刚掀开被子坐进去,搭在头顶吸水的毛巾朝下滑落,带着冰冷湿意,毫无征兆地贴在了后脖颈上。
刹那间路炀身体不受控一僵,几乎下意识扬手抽落毛巾。
他屈指擦去后脖颈肌肤上那点冰冷的湿意。
——然后毫不意外地,从那块日渐敏感的肌肤处,抚出了一道很细微的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