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裹着塑料味的冷风扑面而来,直接蹿进口鼻。
贺止休当即被灌了满嘴, 偏头低咳,失笑道:“谋杀男朋友呢路炀炀?马上考试了,待会喝风喝蹿了我真的要跟你天各一方了。”
“正好, 省的你一天到晚烦人。”
路炀面无表情地把充气筒再次怼进蔫了的气球里,冷酷无情道:“吵的慌。”
贺止休立刻长吸一口冷气, 故作伤心道:“这才多久就七年之痒了,达达,替我说说你发小。”
宋达以前还真切忧心过,贺止休这嘴欠的样儿,哪天会不会真把路炀惹毛,俩人就此彻底掰掉;现在只觉得自己才是个小丑。
所有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嘴,本质都是放闪行为。
而他只是一只无辜路过,却被踹饭狗粮的单身汪。
“我哪里敢管,我只是个发小,”宋达哼哼唧唧,决定不搭理这俩人打情骂俏,转身时余光却忽然扫到贺止休耳朵。
“你听什么呢?”打气球太无聊,他随口一问。
贺止休扫了眼耳机:“英语听力。”
宋达打气地动作立马顿住,猛地抬头:
“卧槽真假?你最近也太卷了吧!上下课跟着路炀不是刷题就是看名师指导,现在办个元旦晚会打个气球你特么还要偷偷听英语??”
“哪里偷偷了,”
贺止休义正言辞道:“我这不光明正大么?”
宋达:“……”
距离在医院被路苑柯当面抓包一事,过去近乎整月,地区小组赛进程接近尾声,距离结束只差周末的最后一场。
而在这之前,恰好迎来了跨年。
应中有办元旦晚会的传统,早在半月前就宣布想参加的班级可以主动申请。
三班也凑了一脚热闹,由身为文艺委员的方佩佩一手操持。
她为此苦思冥想出了好几个表演节目,其中有一项是让班上最帅的几个男生上台跳流行舞、或组个男团压轴唱一首。
新潮程度可谓让所有男生兴致勃勃期待万分。
其中有几个自恋的,甚至在公开票数前,已经率先商量起表演哪首歌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选定,名单陡然公布,班长路炀高举榜首,其同桌贺止休紧随其后。
第三名仅有一票,是厚着脸皮自己给自己投票的武子鸣。
名单出来的瞬间,整个三班都沉默了。
虽然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算意外,但基本也钦定了这节目得黄。
果不其然,等方佩佩去找路炀,还没来得及开口,后者立马直言自己四肢不协调,平衡性极差,且五音不全,浑身上下哪哪都和艺术不沾边。
方佩佩沉默地回想对方滑板时那些刁钻无比的动作,到底还是没指出这话里的漏洞有多么不合理,转而将期待挪到了贺止休身上。
哪知贺止休居然也不愿意参加。
“马上期末了,我得抓紧学习,上次月考没考好,我家里大发雷霆,说这次期末要是考不上年级前一百,就要让我直接辍学去厂里拧螺丝。”
Alpha言辞诚恳神情认真,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努力程度确实有目共睹,当场让方佩佩再也说不出半句。
离开前,她甚至还委婉地安慰了一句贺止休,说凭他这个脸不一定非要拧螺丝,实在不行去闯荡娱乐圈,一定可以红。
“——骗你的,这大好时光谁还卷啊,听脱口秀解闷而已,”
贺止休摘下一边耳机递上:“要听?”
宋达狐疑地瞅着耳机,似乎要说什么,这时远处陡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姚天蓬抱着一摞不知道哪来的道具,步伐匆匆地跑来:“达子!佩爷叫你该过去化妆了!”
“啥玩意儿?化妆?”
宋达被转移注意力,错愕道:“我不就拉个二胡吗怎么还要化妆?”
男团企划的榜首人选没一个愿意参加,其他落败的男生立刻自告奋勇。
然而文委方佩佩大手一挥直接取消,选了另一个乐器合奏。
美名其曰宁可丢才,不能丢脸。
宋达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一度热爱混迹广场舞之中,中间还误打误撞学了点二胡。
当初刚分班,班主任要求上交过一份自我介绍表,宋达为了让表格看起来满当点,就随手填了,哪知今天居然被方佩佩抓了壮/丁。
临近晚会开场,方佩佩喊得着急,宋达不能再猫着偷懒,只得硬着头皮离开。
角落重回安静,贺止休将耳机重新塞回耳里,又掏出手机,把音频重新调回方才没听完的英语长文中。
“骗他干什么?”路炀摘下鼓起的气球,捏着端口打了个死结。
“这不是担心他待会被我卷到么,补习班摸底考排名跟隔壁小花差了快半个银河系,姚天蓬说他最近焦虑的上课都忍不住抖腿了。”
贺止休贴着路炀坐下,从脚边袋中捡起新气球,两指一夹,咬住端口,开始翻旧账:“我哪里一天到晚烦人了?”
路炀将气球随手抛进周围的球堆里,眼皮也不抬一下地反问:“你哪里一天到晚不烦人了?”
“那我到底还学不学啊,”
贺止休长腿往前一伸,摘下耳机,音频随之中断:“男朋友始乱终弃不要我了,我干脆不努力了,一口气出国离开这伤心之地吧!”
话还没说完,腰侧被人重重捅了一肘子。
贺止休立刻故作吃痛地弯下腰,仗着角落昏暗角度刁钻,无人能直接窥见全貌,他弓起肩背吸着冷气,一头歪倒在路炀肩上。
“下手真狠,你难道就不心疼我么,”话是这么说,他声音含笑,丝毫听不出痛意:“我最近连梦里头小人的都在讲英语了。”
路炀稳住身体,抬手揪住他发尾:“还有空做梦,说明卷的不够厉害。”
“……”
“难道我说的不对?”路炀又说。
贺止休终于抬起头,失笑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路炀还没再说,贺止休忽地倾身靠近,不由分说地将一边耳机塞了过来。
平静舒缓的英文歌曲传入耳中。
-You are my love
-*and my life* always
“我爸昨天给我打了电话,只要这次期末能看到显著进步,就不再干涉我的决定,”
悠扬女声在耳中回荡,贺止休的声音好似也随之变得平缓:“作为交换,他希望到时候我可以主动把成绩发给我妈看,以及春节可以回家吃饭。”
路炀微怔:“那你回吗?”
“不知道,”贺止休坦诚道:“说实话,就算回去也很尴尬,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见过面、说过话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想见我。”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关卡,或源于他人,又或源于自己。
也许将来会在时间长河中逐渐消弭,成为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于当下而言,依然是难以跨越的重大障碍。
“那就不回,发个成绩单就好了,”路炀拨弄着手心里的小簇发尾,浅声安慰:“好好考,别丢人。”
贺止休靠近,在男朋友锁骨处印下一吻。
“知道了路老师,”他顿了顿,忽地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就算没有我爸这一关卡,就冲你当时给我画的饼,这次期末我也势在必得。”
陡然再次提起,路炀不禁想起那天头脑一热给出的奖励,一时之间耳梢罕见攀上几分绯红。
他故作镇定地松开手,推开贺止休的脑袋:“考到了再说——走开,我气球还没打完。”
“早够了,又不是小学生要挂满整个舞台,几个角挂上凑个六六大顺就行,”
贺止休夺过打气筒,单臂撑在路炀后背,倾身贴近:“你今天吃药了吗?我好像闻不着味道了。”
自从预选赛上的急性发热后,后颈处因为分化开始催生出丝许气息。
虽然味道很淡,除非像贺止休这样倾身贴近,基本都闻不到;但为了以防万一,上周复查的时候,陈响还是给路炀开了调节信息素相关的口服药。
只要吃下,基本当天就会把气息压得严严实实。
“早上吃了颗,”路炀瞟他:“怎么?”
“怪不得,我说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想亲你,原来是天意,”
贺止休悄悄拉近距离,在咫尺处对上路炀眼睛:“那护士说发热期少跟Alpha靠近,那你现在信息素都暂时被压下去了,我总可以亲你了吧?”
路炀:“……”
无数动静就在数米之外,随时会有人过来。
Alpha视线灼灼,路炀不禁扬起一侧眉峰,难得有些没绷住:“你至于?”
“当然,”贺止休幽幽道:“我已经一周没有碰你了。”
“很久吗?”路炀眯眼看他。
“度日如年,四舍五入我已经七年没有亲你了,你看你都七年之痒了,”贺止休抚上路炀耳梢轻轻揉弄,炽热鼻息交织,分不清你我。
他半是诱哄,半是恳求撒娇:“亲一个好不好?嗯?”
路炀睫毛微颤,分不清是拗不过,还是一周确实有点长了,连他都有些心痒。
短暂沉吟,炙热注视中,他终是放软肩膀,眼皮耷下。
闭合的瞬间,黑暗与熟悉的柔软同时落下。
薄唇微凉,齿关之后却是滚热的,身后数米之外是寒风与喧嚣动静,他们背着天寒地冻,躲在这方角落吻的失控。
气球不知何时从身前变成在背后,路炀肩背抵住一颗,下意识朝前想躲,贺止休却在这是深深侵入,将他紧拥入怀的同时,朝后轻轻挤去。
胸膛相抵,水声回荡,空气温度急速攀升,旖旎之中路炀却隐隐觉察不对。
他张开齿关想说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