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不言用视线询问白喻,后者立刻摇头。
开玩笑,要是被爷爷发现他和季不言在一起,不得把他皮都给扒了。
季不言于是回拒了白悍行,说他也不清楚。白悍行不好多问,只得挂了电话。
白喻终于松了口气,又看了眼季不言,小声解释:“我不是不想把你介绍给他,我就是怕爷爷反对……”
“我怪你做什么?”季不言揉了揉他后脑勺,“你太小了,不过满十八岁,担心很正常。”
白喻关注点很歪:“所以你现在还不肯和我睡就是这个原因?”
他们在一起也好几个月了,亲亲抱抱都有,但季不言始终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白喻之前还以为是他们太忙了,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季不言:“你还太小了,我不想那么快。”
少年的喜欢是一往向前,成年人的喜欢却要面面俱到。
他年纪比白喻长了一轮,自然要考虑得多一些。白喻还太年轻了,未来还有无穷无尽的可能。他不想以后白喻后悔了,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退路。
白喻也知道季不言在替他考虑,他伸手抱住对方后背,鼻子有些酸。他喜欢的人可真是太好了。
当天晚上,吃完晚饭后白喻进了白悍行书。十分钟后,里面传出了白悍行洪亮而愤怒的声音。
“你说什么?!”
仿佛整个宅子都颤抖了,大家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向书房的方向。
白悍行脾气又急又硬,早年是出了名的强势,这几年老了三高也上来了,终于休养生息学会收敛,已经很久没见他这么生气了。
看着站在面前的孙子,白悍行气得直接抽了他一棍。
绅士手杖敲在小腿上发出一声闷响,火-辣辣的疼,白喻咬了咬牙,却没有松口:“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赶时髦,我是认真的,我喜欢男人。”
“所以我不想让你进娱乐圈!”白悍行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你看看你,好的不学,学了一身坏毛病!”
白喻纠正:“这不是毛病,只是我的一个性取向而已,同性恋早就不是精神病了。”
白悍行经商几十年,什么花样没见过,甚至他也认识一对同性恋夫夫,他也懒得管别人家的事儿。但是他不在乎别人是不是同性恋,并不表示他愿意自己孙子变成同性恋。
“那人是谁?”白悍行看了白喻一眼,直接打蛇打七寸。
那眼神儿,几乎是恨不得把诱拐他宝贝孙子的混蛋灌水泥填海。
白喻摇头:“没有谁。”
他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出个柜而已,又不是公布恋情。他出柜是为了给家人打预防针,而不是把季不言暴露出来,让他成为靶子。
白悍行:“既然没有人,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白喻:“因为我不喜欢女人。”
白悍行:“那是你年纪小,还没遇上喜欢的。”
白喻:“而且我看AV也没反应。”
白悍行:“你——”
白喻:“既然您不允许我喜欢男人,那就让我孤独终老一辈子吧。”
“听听你这是什么话!”
白悍行气得又举起了手杖,对上白喻视线的瞬间却没能下去手,犹豫之际,书房已经被人推开。
白老太太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睛都要冒火了,她一把扯过拐杖丢在一边,母鸡护崽一般把白喻护在身后:“老头子你疯了吗?你打白喻做什么?”
白悍行哼了一声:“你自己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怎么了啊?”白老太太拉着白喻问,“他打你哪儿了?奶奶给你打回去。”
白喻垂眸看了奶奶一眼,欲言又止。
白老太太:“别怕,奶奶给你撑腰,他要是再打你,我帮你打回去。”
白喻双膝一弯,突然跪了下来,直接给二老磕了三个响头。
白悍行瞳孔猛地一收缩,他没想到,白喻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白老太太:“起来起来,什么事情要跪着说啊。”
“是我对不起你们,”白喻扶着奶奶站了起来,说,“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和你们坦白这件事情,我喜欢男人,这或许有些令人难以接受。但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不想瞒着你们。”
“喜……喜欢男人?”白老太太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很抱歉,”白喻深深鞠了一躬,“没能满足你们的期望。”
白悍行眼眶泛红,语气却很凶:“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能对你有什么期望?”
白喻抬头:“不是传宗接代、光宗耀祖吗?”
“我还等着你们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白悍行被他气笑,“你看看你们这些小辈,一个个学习都不努力,打游戏的打游戏,当工人的当工人,好不容易你考了个京宁大学,结果又要演电影,竟然还喜欢男人!你说说我能对你们有什么期望?”
打游戏是他大伯的小儿子,高中毕业后就去了战队打游戏。
当工人的是他二伯的女儿,出众毕业后就去法国学习调香的那位。
白喻歪了歪头:“既然不指望我传宗接代,那您为什么反对我喜欢男人?”
白悍行:“…………”
担心丈夫又要揍人,白老太太连忙帮腔:“但你有没有想过,同性恋毕竟不合法,你们的爱情得不到法律的保障,虽然现在爱得火热,但当不爱的时候,说散就散了。”
“可现在离婚率那么高,异性夫妻不也是说散就散了。”白喻看着奶奶,眼中写满了认真,“法律从来不是爱情的保障,我想你们能在一起几十年,也不是因为那薄薄的一纸结婚证,而且因为你们对对方的感情。”
二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还隐约有些脸红。
他们还把白喻当个孩子,但没想到对方早已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为了一个成熟的大人,说出的话竟然都让人无法反驳。
白悍行被说动了,但他拉不下脸现在就同意,于是打发白喻去跪祠堂。
白喻深深一鞠躬,推门离开。身后,奶奶担忧的声音传来:“老头子,你说是不是孩子他爹去得早,白喻成长过程中缺少父亲关爱,所以才喜欢男人?”
白喻吃了白悍行一棍子绅士手杖,心情却比之前偷偷摸摸的时候都要放松。真好,他成年了,他出柜了,他是一个能自己做主的人了。
这么想着,白喻跪祠堂也跪出了一股喜滋滋的味道。
白悍行本来罚他跪一个晚上,但是一个小时后,白老太太就心疼孙子,亲自把人带走送回了房间。
出来时,白喻收到了远在海外的白琳发来的贺电。
【66666,我都听说了,牛逼还是你牛逼,竟然直接出柜了!你说我要是说自己喜欢香香软软的妹子,爷爷会不会也同意了?】
【爷爷同不同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爸一定会断了你的卡。】
【…………算了,告辞,老娘只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而已。对了对了,你男朋友帅不帅?】
【和季不言一样帅。】
【卧槽,那你这顿打挨得值了!】
白喻也是这么想的,唯一不太方便的一点是,白悍行突然对他下了禁足令。
白悍行始终觉得他有个男朋友,只是藏得比较深而已。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出柜?
白喻苦恼极了,白悍行不让他住校,不让他去外面的房子,上课司机接送,周末不让出门,让他压根儿没法谈恋爱。
他上周才找借口写论文拒绝了季不言的约会,这周末季不言又约了他,白喻担心他再拒绝下去,季不言都怀疑他要分手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白喻找到了一个见面的方法,月底就是季不言父亲季贤的生日。
按照爷爷和季家的关系肯定要去,他求爷爷把他带着,到时候他就能和季不言暗度陈仓了。
季贤今年不是大寿,也没大办,直接在季家老宅搞了一个半自助的护在生日宴,只邀请了关系好的亲朋好友。
白喻跟着爷爷过来,打算直接给季不言一个惊喜。
他今天穿着黑色小西装,身高腿长、眼睛明亮,看上去矜贵又乖巧,季贤一看到他夸奖就赞不绝口。
白悍行心里高兴,但嘴上不饶人,摇头道:“哪里是青年才俊,你都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我都要被他给气死了。”
季贤没有追问细节,也跟着埋怨:“可不止你家,我家孩子也一样,一个个的都让人操不完的心。”
两位老友开始互相吐槽,白喻就站在一旁尬笑,同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想要在西装革履的宾客中找到季不言在哪儿。
可惜季家花园很大,堆得食物也多,还有厨师现场表演烹饪手艺,白喻看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季不言。回过神来,那两位已经从吐槽进化到了商业互吹。
季贤:“咱两明明年纪差不多,你孙子都这么大了,可我呢,竟然还有个儿子打光棍。”
白喻:“……”
你家儿子已经不是光棍了,他对象正站在这儿呢。
白悍行摇头:“还是你们家老幺好,年纪轻轻就拿了那么多的奖,外面出去都是夸他的。连白喻也说跟他学到了很多。”
白喻点头:“季老师很照顾我。”
“对了,不言人呢?”白悍行问,“之前麻烦了他这么久,我去打个招呼。”
“刚才还在这儿呢,”季贤抬着脖子找了一圈,说,“估计和张家三小姐去湖边了。”
白悍行笑了笑:“这是好事将近了?”
季贤摆手:“不敢不敢,今天刚介绍认识相亲,能继续处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道天雷劈了下来,白喻忍不住喊了出来:“相亲?!”
白悍行斜睨他一眼:“你这孩子大惊小怪什么?”
靠,他都有对象了还相什么亲?
白喻气得都要喷火了,他强行按耐心中的不满,解释道:“我就是太惊讶了,没想到季导这种条件的人还要相亲。”
“哎,要不是他早年出柜……”差点儿说漏嘴,季贤连忙改口道,“出国耽误了,也不会耽搁这么多年了。”
季不言早就出柜了,但这么多年一直没伴侣,当爹妈的心思又活络了,说不定季不言不是那么坚定的同性恋呢?反正介绍女孩子处处,处不对眼是正常,看上就是他们赚了。
白喻心都凉了,偏偏白悍行还让他一起去找季不言道谢。
道什么谢,他现在不打他一顿就是好的了,他才不要去找他呢!
白喻气冲冲冲进小花园,视线却忍不住朝着远处的湖边看去。
这应该是误会吧?季不言不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人,又是家人介绍的相亲对象,换做是他,这种场合下也不适合拂女生面子。毕竟他们没公告天下自己喜欢男人,也没在无名指上带个戒指说已经有主了。
白喻冷静下来,打算过去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虽然如此但还是有些生气,白喻一脚踩碎了地上银杏果。
“啪叽”一声响,仿佛那碎掉的不是银杏果,而是某种雄性动物的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