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的。
裴酌闭了闭眼,从太子身上出溜,下去了,但没完全下去。
他半跪着趴着太子的膝盖:“对不起,我其实有软骨病。”
“刚才去田里吹了风,突然发作,膝盖使不上力。”
裴酌越说越流利:“我这种软骨病,不能长时间行走,不到三十岁就会瘫痪在床,每天至少躺十个时辰。”
所以你千万不要想着压榨我一辈子,等他教完毕生所学马上退休。
裴酌虚弱地抬起眼,想看看萧循的反应,不防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萧循低头看膝盖上的人:“软骨病?膝盖没劲?”
裴酌点点头,乌黑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擦着萧循的衣服,长长的如同仙山的流云。
萧循捞住一抹散开的流云,妥善地放在裴酌肩后。
“李二,宣太医。”
李二在门外候着,闻言答了一声,裴酌听见他朝外的脚步声。
“谢谢。”
裴酌不怕宣太医,只要现在不尴尬就好,现代尚有疑难杂症,太医瞧不出他的膝盖软的原因,不正常吗?
那他现在该起来吗?还是得等太医?
裴酌假装吃力地想撑着太子的膝盖站起来,然后虚弱地失败。
他一身白色长衫,轻柔洁白,因为下地抓鸟,染上黄泥,就这么蹭到了太子一丝不苟的下裳,留下跟牙印一样的罪证。
啊,把太子蹭脏了。
裴酌眼睛看着虚空:“殿下,我刚才实在太疼了,才忍不住咬你,不是故意的。”
“去榻上等太医。”
萧循双手抄住裴酌腋下,把蹭来蹭去的人拎起,他觉得自己像抱宫里那只长毛白猫儿一样,在他脚下团着的时候乖巧,一旦伸手去抱,发现其体态十分修长,像水一样,捞起前肢,下半身还要拄着地扑腾。
裴酌当然要扑腾,难道要他把腿缠在萧循腰上?
抱起来实在贴太近了啊……裴酌脚尖在地上拖行划拉,就算上半身很近,也要力图把下半身的距离拉开。
然而绝望的是,萧循比他高,察觉这个姿势拖地,立刻举高了一些,松开一只手,像抱小孩子一样托着把他抱起。
抱四皇子才能这么抱。
视线升高后,裴酌又看见了他的牙印,不禁闭上眼睛。
太子明天可怎么上朝。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知道太子听见了没,那一定会发现他撒谎。
裴酌被安置在美人榻上,盖上狐裘。
“感觉如何?”萧循眉心拧着。
裴酌感受了一下:“酸软无力。”
萧循伸出食指和中指在他膝盖上按了按:“疼吗?”
裴酌:“过了那一阵就不疼了。”
萧循:“还动不了?”
裴酌装得严重点:“按往常经验,得一个时辰才能下地。”
万一下次系统又搞事,他准备把这个借口用到天荒地老。
西斜的日光照透菱花窗棱,在裴酌脸上留下暗影和光影,亮色在唇上,暗色在眼里。
萧循坐在床边,抬起裴酌一只脚踝,帮他把靴子脱了。
脚底瞬间感到一股凉意。
裴酌那一刻的条件反射达到巅峰,他想抽回去,没想到被太子拿捏得严严实实,竟然比拔河还难。
萧循盯着他的膝盖,过了一会儿,语气变得轻松一些:“太医会针灸。”
不仅要脱鞋,还要撸起裤腿。
裴酌:“针灸没用!我贴草药膏就好了!”
萧循:“先前哪个郎中看的?”
裴酌:“江湖郎中。”
萧循:“危言耸听。”
裴酌把狐裘拉高一些,只露出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我这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软,恐怕不能替殿下效劳几年了。”
裴酌今天福至心灵,才想到给卷王打他要退休的预防针。
“好好治。”萧循听见李二和太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将裴酌的裤腿卷上来,“每日针灸三次,效劳三五十年不成问题。”
这什么资本家发言。
生气了。
都说了治不了。
裴酌捂住额头:“你……郎中说我不能生——”
——气。
“能生、能生。”
陆太医一来就听见太子养的美人幽怨彷徨的消极看法,连忙喂了一颗定心丸。
俗话说养生先看脚,他看这位美人脚底淡粉,指甲红润,脚背经脉顺畅,小腿匀称健康……比一般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气血都要好。
气血好,底子就好,他不用看脸就知道这位美人多虑了。
女子怀不上,往往有时候紧张太过所致。
姜太医也能理解,毕竟谁不想尽快诞下皇长孙当太子妃呢?慢一步陛下随时可能指婚大臣之女。
他来之前,询问过李二,看诊者的身份,通过李二讳莫如深的眼神,姜太医心照不宣地背起了给后宫看诊的药箱。
一进来,太子一脸关切,美人蒙面避嫌。
姜太医:没猜错。
裴酌气了个倒仰,这到底是什么庸医,不会被4523附体了吧?他刷地拉下狐裘:“你说能生什么?”
姜太医猝不及防被美色攻击一波,慢了半拍才看见裴酌的喉结,眼睛微微瞪大。
“呃……”
刚才不是很虚弱吗?
萧循攥了攥手指,脸颊偏向一边,抿住了唇。
裴酌:“你看不出我是男的吗?男的怎么生?”
他安慰自己,是福不是祸,太医闹了个乌龙,等下他若要针灸就可以拒绝这位不靠谱的才二十出头的太医。
姜太医恼恨,他这嘴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微臣实在抱歉。”
萧循:“姜禄,给他看看腿。他方才突然膝盖虚软无力,人也站不住。”
姜太医上前,打开药箱,当着裴酌的面,取出一方锦帕,盖在裴酌膝盖上。
裴酌看愣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一幕好像在什么宫廷剧看过,帕子是用来避嫌的。
他一把抽起帕子,都是男的,什么毛病。
姜禄火速看了一眼太子。
萧循颔首。
姜禄伸手检查,按了一会儿,似是没检出毛病,眉头皱紧,又让裴酌把手腕伸出来把脉。
裴酌姿态闲适,感觉像在澡堂按摩。
姜禄把着他的脉,突然眉头一皱。
电光石火之间,裴酌突然想起系统给他开的生子权限。
等等,这玩意儿把脉把不出来吧?
他倏地抽回手,藏在狐裘下面,心跳咚咚地加快。
姜禄皱着眉:“微臣愚钝。”
这是装病吧?
他该怎么说?他曾经听父亲说过,遇到妃嫔装病争宠最是棘手。
要么直言不讳得罪人,要么开点不痛不痒的药。
选择哪条路,这其中的关键,是揣摩皇帝的心理。
皇帝的心理好揣摩,太子的……没人试过。
他觉得,太子应该是后者。
姜禄都看见太子笑了一下。
姜禄顺水推舟:“依微臣拙见,每日由太子搀扶去花园晒上一个时辰,不药而愈。”
裴酌:“……”
缺钙就缺钙,为什么要太子搀扶?
萧循:“我记下了。”
李二送太医回去,萧循命人在榻上架一张茶几,直接让裴酌坐在床上吃了。
裴酌端起碗,是他想要的在床上吃饭的生活。
他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跟萧循告辞:“我好了,我要回二皇子府。”
萧循放下碗筷:“父皇让我明日去金塔寺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