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李如意隔窗听得咋舌,没见过裴夫子凶人,陛下竟然如此荣幸,第一个吃螃蟹。
……
江南学堂。
刘小公子在数学课间,将一封信交给了数学先生金涉。
金涉知道刘员外爱搞一些贿赂,曾经挨个找夫子给爱子开小灶。
他一看见信,生怕里面装着银票,道:“你当场打开。”
刘小公子犹豫:“但这是给先生的,不好吧?”
金涉长得一副严师的模样,面白唇薄,明明不到二十,板起脸甚至有些刻薄,学生都很怕他。
“打开。”
刘小公子只好当众打开。
随着信纸展开,所有学生都看见他们严厉的夫子脸颊一下子通红,像极了他们挨训的时候。
信上写着——
【条件概率题还是会理解错题目吗?】
这是裴夫子的话!
裴夫子曾经叹着气问他,为什么总是理解错题目,干扰条件总是看不出来。
裴夫子回来了!
金涉把刘小公子叫到一旁,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补课的夫子给的,他现在陛下的驿馆。”
金涉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是来扬州接裴夫子的!
他纵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是想想陛下与夫子分别两年,打扰有些不合适吧?
话本里面,皇帝与皇后可是要互诉衷肠整整十天。
“金涉,你嘴里念什么呢?”同僚经过,询问道。
金涉:“皇后回来了。”
同僚:“什么?陛下终于把皇后盼回来了?”
……
裴酌在家里等学生上门,等来等去没等到,等到了一堆说要见皇后的吃瓜百姓。
“外头怎么那么吵?”
李如意道:“哦,百姓说想见见律吕公子话本里的神仙皇后。”
裴酌:“谁啊?”
李如意看着他。
裴酌:?
李如意:“陛下说,夫子要是嫌闷,可以看看今年畅销话本。”
裴酌马上接过来翻了一下,表情逐渐空白。
话本分好几册,看发行日期连载了两年还是个坑。
内容是一对帝后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兼顾家国天下的荡气回肠。
情节十分积极,描述了百姓理想中的皇帝,理想中的爱情,理想中的生活。
现在故事卡在了帝后分离,皇后为了拯救苍生失踪,不知道赚了多少小姑娘的眼泪。
……不是,你们大宣的宣传部不干活吗?
带着皇帝和夫子大名的话本也能畅销大江南北?
文臣呢?老顽固呢?保守派呢?
他爹呢!!
第50章
岭南真是消息闭塞,他丁点也不知道。
“妖言惑众!”裴酌背着手,走来走去,“就没有一个大臣上书反对吗?”
李如意:“有的。”
裴酌坐了回去,这才是正常的世界嘛。
李如意:“但是陛下说要与民同乐,不能剥夺百姓们辛苦劳作之后的生活情趣。那个大臣喜欢听戏,最爱《王母蟠桃会》,陛下问他,王母是否阻止他听戏获知天庭私事。”
大臣无言以对。
裴酌抓着扶手,“那太傅呢?”
学生和儿子搞在一起了,他没意见?
李如意道:“陛下说自古话本传播最厉害,有利于找寻裴夫子,提醒裴夫子回京。话本里有裴夫子的故事,活灵活现,总觉得裴夫子还在身边。”
太傅默然不语。
裴酌哑然,他忘了,从他借助萧循推行新政起,萧循舌战群儒就没输过。
“但是、但是,我与陛下都是男子,这样传谣,加之陛下后宫无人,文官肯定急了吧。
李如意战术沉默了一下。
裴酌:“你有话直说。”
李如意:“有人急了,就有人不急。”
他模仿不急的文官的语气:“裴夫子都不在了,假的成不了真,顶多是段野史,计较个什么?这不是戳陛下的心窝子吗?”
起初,话本并没有指名道姓,而是在裴酌消失后,才爆出了主角姓名,看客们对照了一下,发现更好嗑了。
如果裴酌在玉京,定然有人死谏“陛下不可啊”、“陛下管管啊”,然而裴酌已经下落不明,话本就是个弥补空缺的乐子,部分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他们发现三人成虎,拥戴帝后的大军势不可挡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其中,时机的拿捏、文官内部的分化、话本的修订增删、把控方向推波助澜……不可为外人道也。
裴酌:“……”他的离开还给了舆论最温暖和平的发酵土壤?
李如意隐晦不说,他也知道这话本是萧循看过的,说不定还润色过。律吕公子写缠绵爱情婉婉动人,一不小心就写成艳情,但在家国情怀、润物无声地夹带政策方面还差点火候。
他敢说,后世要是知道《玉京梦》话本的问世背景,能针对里面的情节写一零八百篇论文分析。
封皮上的名字是很正经的,但一翻开扉页,就是一句简介——霸道帝王爱上我。
裴酌脚趾抠出一座印刷厂。
这就是他大力发展印刷业、全力推进扫盲的福报?
成本低了,识字的人多了,故事流通更迅速了。
裴酌听着外面百姓的议论动静,脸皮渐渐发烫,白里透红,仿佛清白大明星被一千个娱记堵在绯闻对象家里。
这他哪敢出门,他现在就相当于大爆剧的男主之一,很火很火。
他上辈子不是没被星探联系过,统统拒绝了。他不喜欢走在大街上无缘无故被围追堵截,听起来累得够呛,他喜欢过悠闲自在的生活,走到哪躺到哪,坐在大公园的椅子上晒太阳。
不过他有个远方亲戚,当明星似乎也很悠闲,一周只上三天班。
跟萧循结婚当皇后就是很麻烦啊,是咸鱼没有设想过的道路,还是当夫子轻松。
萧循说要封复复为太子,却没说过怎么安排他,裴酌一直装傻,现在萧循授意李如意把话本摆在他面前,是想图穷匕见?
他目前有两条路:出门,被百姓当成皇后瞻仰。
不出门,老老实实被萧循软禁。
诡计多端的天子。
还是裴复复单纯。
裴酌把回来吃午饭的小崽子抱在腿上,拿了一块毛巾擦他赤着的脚丫。
天气越热,小崽子越穿不住鞋子。
裴酌把黑煤球搓成了白汤圆,还是草莓馅儿的,因为被他搓红了。
裴复复:“爸爸,要饭越来越简单了!”
裴酌:“……”能不简单吗?裴复复都变成明码的太子了,第一个叫他小太子的人,见陛下不反对,于是所有人都改了称呼。
裴复复对此适应良好,因为统统天天都这么叫他,只是爸爸以前说不能当真,不能对外说。
现在扬州官员桌上都不敢超过六道菜。
李如意嗤之以鼻,“那都是他们心虚作祟,在正经官员看来,只是被陛下关心了一下三餐罢了,感动得能多干两天活。”
裴酌把小崽子扔到床上睡午觉,自己刚要跟着睡,就想起萧循说的“我不敢睡觉”。
他坐了起来,跑去找萧循。
萧循在书房做最后的案件收尾,桌上摆着许多总账本等他核验。
漕运反腐,光是账本就分门别类按箱子装了六箱,玉京带来的审计不够,户部的几个人夜以继日地看。
这是裴酌的强项。
裴酌推了推萧循:“你去睡一会儿,我来看。”
萧循却不让他参与:“你陪复复睡觉。”
裴酌:“先前账务繁杂,你不让我插手,沁王把马场的账本都交给我算,陛下难道还不如沁王信任我?”
萧循:“不想别人看见你,不想你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