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笺干脆把手机耳机拔掉,让陆延迟和他一起听——
是BBC纪录片的原音,解说是大卫·爱登堡。
老爵爷温和慈爱的声音徐徐传出,陆延迟瞬间回到了高中三年被英语听力支配的恐惧,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滑了一下,宝马在车道上飘了个S线。
陆延迟哀嚎道:“我真的,快要被你卷死了。”
时笺笑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挺卷的,坐在暗恋男神的车上,他居然还在专心学英语。
陆延迟被卷麻了,他痛定思痛,决定跟着大神一起卷,他干脆开始约时笺搞学习:“对了,回家之后,我还要接着清稿子,一起吗?”
时笺不解:“什么?”
陆延迟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家里的工作间,你看过的,设备齐全,环境清雅。我知道你回家知道肯定还要学习,我们可以一起泡在工作间,你搞你的学习,我画我的稿子。”
时笺凝眉沉思,觉得计划是可行的。
陆延迟又道:“你不觉得在卧室学习没什么仪式感,然后效率不高吗?”
时笺真不这样觉得,他是那种在地铁里都能看得进全英文学术文献的猛人,卧室环境明显要好很多,坐在书桌前,你不由自主地就在学习了,他淡声道:“倒真没有,卧室很安静啊。”
陆延迟唇角抽了抽:“……”
我为什么好和卷王聊这种在卧室学不进去的话题。
卷王一没懒癌二没拖延症三执行力超强,君不见他连车上都在卷呢。
陆延迟多少有点绷不住了,他直接哀求道:“大神,你带带我啊,我一堆商稿压在那里,拖延症末期不想画,只想摆烂。”
时笺唇角弯了弯,道:“行,我们一起自习。”
陆延迟低低笑开。
真的,就陆屿宁那小废物都被时笺一路带飞,想来自己只要抱住大神大腿效率绝对超高。
于是乎,这俩男的回家之后,简单洗漱了一通,便进到工作间,开始卷学习。
时笺抱上课本、资料、纸笔过来了。
陆延迟的工作间呈条状,靠墙是一整排的书桌,书桌上各种电子设备。
陆延迟对此有所解释:“我属于差生文具多的,台式电脑、游戏本、苹果笔记本、iPad、数位板、数位屏……这些我都有,我连键盘都有十几把,关键我也不怎么打字啊。这些也就算了,我连颜料、水彩纸、素描纸都超多,总感觉我这辈子都画不完我的水彩纸。至于各种笔,我没数过,几百根肯定也有。”
顿了顿,又道,“你要用的话,这些都随便你用,电脑你开机就行,我没设密码。”
时笺对文具没什么爱好,也不需要用到陆延迟那些花里胡哨的文具,再者,他进工作间是来学习的,他懒得再瞎聊,浪费时间,他直接道:“学习吧!”
陆延迟:“……”
真·莫得感情的学习机器。
然,有这么个卷神在你面前搞学习,你很难不被带动。
时笺真的,劝学效果max。
你看着他,会忍不住想,连这种可以刷脸吃饭的大美人都在疯狂内卷,你有什么资格偷懒呢!
而只要你克服自己心理上的抗拒,开始专注地干这一件事,当你真正投入进去,画画已经变成了本能,陆延迟很快便进到心流状态,根本不知道时间流逝。
时笺呢,一开始也担心过陆延迟的存在容易让他分心,但他明显低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和恒心了。
学习是一辈子的事情,暗恋或许不过是一时荷尔蒙。
男人还不至于影响到他搞学习。
第11章
时间均匀地往前流淌,很快便到了周末。
时笺是那种卷的时候疯狂卷,放松的时候也会好好放松的人,他周末通常会去外边转转,看看展、逛逛花鸟市场、旅旅游、打卡一下网红餐厅,给自己找点乐子,调剂一下他波澜不惊的生活。
这个九月一直是三十八度以上的高温,在户外呆久了绝对会中暑,时笺彻底丧失了出门的欲望,老老实实窝在空调室里看书弹琴。
周日下午,时笺吃完外卖惯例地开始练琴,然后,收到了陆延迟的微信消息:“你应该在家吧,我请的阿姨到门口了,你给她开下门。”
时笺对此毫不意外,陆大少爷家境优渥,本身也挺会搞钱的,他又有点懒散,对家务唯一的了解是戳开手机APP开下扫地机,真大扫除这种费事费力的劳动还得请人。
时笺回:“好的。”
消息一发出,时笺便听到了敲门声,时笺起身,前去开门,让阿姨进来做卫生,又给她拿了水。
阿姨动作麻利,卫生做得也干净,一年下来她也清楚地知道雇主的全部请求。
两个小时,家里便收拾得一尘不染,就连扫地机尘盒她都仔细清理好了,连同着时笺吃的外卖餐盒,她也给带了下去。
时笺把阿姨送出门,转身看着窗明几净的大house,却颇有些意兴阑珊。
他和陆延迟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
时笺有着既定的routine,他按着自己的时间表吃饭、上课、家教(练琴)、自习;陆延迟白天也有一堆课要上,晚上则有乐队的排练任务,架子鼓太吵,乐队又讲究配合,他不可能在家里练习,而是和队友一起在地下室里练。
时笺和陆延迟的交集通常在晚上,十点左右,陆延迟结束排练回来,会和时笺一起自习。
其他时候根本接触不到。
这很正常,大学里,并非同一专业,彼此间差距巨大。
两人是关系不错又相处融洽的室友,再进一步真的没什么。
诚然时笺知道,他和陆延迟刚认识不久,能有这样的关系已然称得上进展神速,但他依旧控制不住地有些急躁,他迫切想要一个答案。
时笺接着练了会儿吉他,最终决定去陆延迟乐队的活动基地看一下。
他把木吉他最细的那根弦拨断,再把吉他重新装进琴袋,带上棒球帽,拿上手机和钥匙,便也出了门。
陆延迟乐队的活动基地在学校堕落街的琴行。
是的,陆延迟身兼数职,除了学生、游戏原画师、乐队鼓手,他还是琴行老板。
约莫十分钟,时笺出现在琴行门外,他伫立在门口,抬头眺望了一眼琴行红底白字的招牌——
槐序琴行。
陆延迟组的乐队名字就叫槐序,大抵是因为取名困难,陆延迟开琴行也直接套用了乐队的名称。
时笺在槐序琴行外驻足了两秒,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推开玻璃门进到店内。
室内冷气开得很足,装潢这一块,第一眼印象,很摇滚很酷炫。
感应到有客人进门,机械合成音以一种略微雀跃的声调欢迎道:“欢迎光临槐序琴行!欢迎光临槐序琴行!”
午后,艳阳高照,生意惨淡。
偌大的琴行一个顾客都没有,看店的店员窝在藤椅上呼呼大睡。
店员身材偏胖,穿黑T和咖色短裤,裸露出的皮肤被晒得黝黑,看上去颇有些沧桑之感。
听到点子合成音,店员抗拒地扭了扭肥胖的身体,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细小的眼睛,迷迷瞪瞪地看了一会儿背着吉他逆光而战的大美人。
时笺。
槐序乐队的梦中情主唱。
胖子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他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的肥肉,疼得他一激灵,倒也彻底清醒了,想到心心念念的未来主唱亲自登门,他琢磨着怎么着也得给对方留下好点的印象,让人Z大大神心甘情愿加他们乐队,他“唰”的一下站起,然后进到室内,把陆延迟叫醒:“迟迟,迟迟……”
陆延迟也在打盹,听到动静,还有点迷糊:“什么?”
胖子高呼出声:“你同居对象过来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时笺默了默,很快又习以为常,陆延迟当着他的面都满口骚话说他俩在同居,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肯定到处嚷嚷他俩已然同居这事儿。
陆延迟歪在沙发上迷茫了一小会儿,很快便也清醒了过来,他飞速起身,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确定自己形象OK,这才进到店内,看向时笺。
时笺正在打量琴行陈设。
作为美院学生,陆延迟无时无刻不彰显着他的审美。
连同琴行,你都会觉得,这摆放得也太赏心悦目了。
进到店内,右手边一整面的墙壁整齐地摆满了吉他、贝斯这种比较热门的乐器,正对面则是二胡这种中国古典乐队,左侧置物架则是口琴、尤克里里这种小件。
门口则摆了架子鼓和钢琴。
木地板和深色的乐器色调很统一,在视觉上给你一种酷炫又高级的感受。
一切都很有品味,除了收银台A4纸贴的广告:“本店提供专业的吉他、贝斯、架子鼓课程,一对一教学,价格优惠,团购从优。”
时笺:“……”
行吧,陆延迟不仅卖琴,还卖课。
真·搞钱小能手。
陆延迟见时笺背着吉他主动上门,诧异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时笺一派风轻云淡:“琴弦断了,没有备用的,干脆出门买一根。”
陆延迟了然地点点头,又问:“哪一根?”
时笺回:“第一弦。”
陆延迟从抽屉里翻出琴弦,问道:“要我帮你换吗?”
时笺取下吉他,解开琴袋,毫不客气地把吉他递了过去,道:“我偷下懒,白嫖一下你劳动力。”
陆延迟接过吉他,暧昧地从上往下把大美人扫了一遍,坏笑着道:“随时欢迎你来嫖。”
时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你能有点别的出息么?
陆延迟被大美人嫌了,舔着唇笑了一下,他坐在椅子上,一面熟练地给吉他换弦,一面给自己找补:“这很正常啊,换琴弦算是开店的基本素养。”
时笺淡淡地“嗯?”了一声,等着他的后话。
陆延迟道:“我们店开在堕落街,做的基本是学生生意,每年都会有新人来这边买吉他买琴弦,很多新人一开始根本不会换琴弦,而且调音也不太准,我们一般都会直接动手帮他们弄一下,也不费什么事儿。”
时笺了然地点头,开店做生意嘛,自是要以人为善。
只是吧,看着陆延迟那张过分招摇的脸,时笺目光变得隐晦又幽深,他沉声道:“应该有很多人特意找你换琴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