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的是骆月。
骆月和她新老公在江水市待的时间不长,因为她新老公公司临时有点事需要处理,两人又黏糊的分不开,第三天就携手匆匆离开江水市了。
离开时骆月依依不舍,姜鉴虽然也觉得见面时间短,但没骆月反应那么大,还是归路上骆书新无意间点了一句姜鉴才弄明白。
十年前姜鉴是消失的那个人,自然体会不到留在原地的人是怎样的心境。
刚刚相聚又乍然分开,终归心底有些不安。
一朝被蛇咬,谁知道眼前的人会不会有突然消失在茫茫人海。
骆书新并没有说的太细,只浅浅提了一句,但姜鉴却有所觉察,当时就汇报了自己的工作调动意向,因为还在休假,所以没走正式程序,但他已经和上司探过口风了。
骆书新当时表面四平八稳的问,“他怎么说?”
实际上捏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紧了紧,刚巧姜鉴看到了这个小动作,某人白皙如玉的手背肌肉轻微变化起伏。
“说国内没问题,但江水市可能不太行,我计划……”
“没关系。”
“嗯?”
“已经很好了。”
“……”
骆书新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句“已经很好了”给姜鉴心疼了个够呛,差点当场发邮件说自己要辞职。
.
骆月这通电话过来是让姜鉴记得取快递。
她从北京寄了几包草药过来,她意外得知姜鉴的腿虽然没有落下残疾,但有些不大显的后遗症,冬天下雪或者连绵阴雨的时候骨头缝里总有些不舒服。
她自己也是从车祸过来的,回家翻出前几年吃过的养身体的各种方子,挑有效的给姜鉴配备上。发了方子还不放心,还担心这些年轻人懒,干脆在北京抓了现成的邮过来。
两人在电话里说完了正事,又聊了几句闲话。
姜鉴回来后骆书新就好像跟着活过来了。
早年骆月看自己儿子痴痴等人的模样心疼。现在正主回来,儿子好起来了,当年那些让人心疼的事儿就摇身一变成了乐子。
骆月跟姜鉴说起这些事就没个完,开口就是“你要不回来我怀疑他有天能变成望夫石,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那些年那不省心的崽子……”
骆月讲的绘声绘色,有了骆月的氛围铺垫,姜鉴一开始还跟着笑,笑完才发现心底酸涩一片。
那都是自己错过的日子,如果自己能再早一点回来这里……
和骆月聊了一下午,直到姜鉴的闹钟响起来——该去接某人下班了。
姜鉴按照固定流程带上猫开车去律师事务所门口,接完人秀完恩爱,两人再去超市买菜。
今天去的那家超市有点远,姜鉴突然抽风想吃冰淇淋,这时节特殊,稍微小点的超市必定没有这个,所以今天绕了趟远。
下班后的超市也算是人流高峰。
骆书新不是爱脸上挂笑的人,偏偏今天还带了一副金丝边眼镜——他下班前几分钟接收到姜鉴骚扰,变相导致他心不在焉,离开办公室时忘了摘眼镜。
于是骆书新带着一身的清冷,在人声鼎沸的超市里抱着一只猫——当归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不要姜鉴抱,非要往骆书新身上爬。
约摸是长相出众,加上猫与人的气质搭配过于奇特,一路上惹了不少人侧目。
姜鉴看着擦肩而过的小姑娘们交头接耳,恍然想起高中时代。
他家学神向来都是这么招人的,从来没有消停过。
这样想来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这样能招人的人,分离十年居然还能是自己的。
姜鉴正暗自得意,骆书新却突然腾出一只手来拽了一下他胳膊。
姜鉴脚下动作一顿:“?”
骆书新示意他往旁边看,这才发现自己右前方不知何时窜出来个短发姑娘。
姜鉴下意识以为自己的人和车挡着人家了,正准备让路。
骆书新看他一脸懵,醒了一下:姑娘问能不能加他微信呢。
姜鉴:“……”
姜鉴看了看阳光开朗的年轻小姑娘,又瞧了瞧站在自己身边抱着猫一脸清冷样的自家男朋友。
姜鉴用胳膊拐了骆书新一下,“你问他,他说可以就可以。”
姑娘:?
骆书新:……
姜鉴:“老公你说句话呀。”
骆书新:“我没意见。”
骆书新撑着淡定,姜鉴憋笑,差点给自己憋出内伤,好不容易才平稳住声线笑问道,
“我俩倒是都没意见,只是你还需要吗?”
姑娘喜提好人卡,姜鉴还从衣兜里抠出一颗金丝猴分给她,顺带解释了一下,旁边这位是自己男朋友——真男朋友,如假包换,不是为了婉拒她而说自己是gay。
姑娘哭笑不得,拿了糖留下一句,“所以这是喜糖吗?”
姜鉴:“可以是。”
骆书新全程在旁边抱着猫装死人,社交完的姜鉴扭过头来跟骆书新乐,
“看来我的婚姻再就业市场还是蛮广阔的,骆先生不想说点什么?”
骆书新:“下次再有这种流程提醒我一下。”
姜鉴:“提醒什么?”
骆书新:“提醒我提前站远点。”
秀恩爱秀到陌生人头上也是……不妥但是骆书新心里其实也挺开心的,不过端着一张淡然脸罢了。
两人离开超市的时候,意外见到个熟人。
姜鉴上次见这人还是十年前,那时候她怀了孩子,要跟姜知远结婚了。
十年过去,这女人的五官没有太大变化,身上的气质却差了太多。
不再精致干练,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羽绒服,卷发随意的挽成一个马尾,约摸是没怎么护理过,烫染过的头发枯燥发黄,脸上虽然带妆但难掩细纹与疲惫。
姜鉴是在排队结账的时候瞧见对方的,对方就站在隔壁那列。
第一眼姜鉴只是觉得眼熟,一开始还以为是学生时代见过的哪位同学的家长,转过脸来与骆书新又说了几句话,脑子里才慢半拍的跳出那人的身份信息。
姜鉴再次看过去,眼底满是惊讶。
是姜知远的二婚对象,还在姜鉴家以女主人姿态出没过。
说实话,姜鉴已经想不起刚知道姜知远即将再婚时的情绪了,有怨过这个女人吗?
忘了,也许有?
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姜知远干了什么。
可此时再见对方,姜鉴唯一想感慨的就只有:原来岁月对一个女人的蹉跎竟是如此可怕……
当然,也有可能无关岁月,至少在这个女人身上,在“蹉跎”二字上起到最大作用的是挑了一个烂男人。
骆书新留意到姜鉴的目光,“认出来了?”
姜鉴:“也不难认,就是……气场变化挺大的。”
骆书新:“她已经跟你……那个男人离婚了,一年前离的,因为利益分割而产生冲突,当时闹出的动静不小,请的离婚律师是我一个学长。”
此时那女人已经结完账,提着东西离开了。
姜鉴表情平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骆书新仍在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做出反应,
“好事儿啊,恭喜她逃离苦海。”
骆书新:“就只想说这个?”
姜鉴:“……心情挺复杂的,这时只能想得到这个。”
既没有觉得快意,也不会为这人过多感叹。
姜鉴:“我曾以为永远也不会原谅姜知远和我外公,但是现在想起那些旧事,我发现已经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了。”
姜鉴抬头,重新看向骆书新那双如同蜂蜜湖泊一般的琥珀色的眼睛,他轻轻笑了一下,
“就是走着走着,某天突然发现有一部分释怀了,还有一部分觉得无关紧要了。”
骆书新正待说话,前面的队伍一动,人一下就到了收银台,售货员娴熟的问,
“有会员吗?”
这话题戛然而止。
骆书新单手搂猫,帮姜鉴把东西从购物车里拿出来。
骆书新忙的专心致志,姜鉴却在抬头的功夫看到了收银台旁边的小货架,某成人小气球做活动,七折出售。
姜鉴扬了一下眉毛,不动声色的瞟了骆书新一眼。
确认骆书新没注意自己,他便做贼一样从货架上抽了一组放在了收银台上,混入了乱七八糟的待扫码零食之间。
第94章
收银员是熟练工,扫码动作娴熟,成人小气球在他眼里跟口香糖没有区别。
骆书新抱着猫还要掏手机付款,左支右绌,本没发现收银台上多了个意料之外的东西。
姜鉴端着二两淡定,若无其事的把扫过码的商品往袋子里装,一盒他俩幸福大团圆的必需品就这样被藏在了袋子最深处。
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实则两人提着东西上了车,姜鉴心里还在dokidoki跳个不停不停。
多新鲜啊,明明是付钱买的东西,姜鉴却有种自己在做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