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叶知秋微笑,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无,“考完试放假就好了,这几天我会注意点的。”
陶若晴哪里是关心他?
她是怕唐乐会来找自己。
万一他的希望落了空,要找个垫背的呢?
想到之前唐乐用跳楼威胁叶知秋的事情,陶若晴心底一阵发毛。
这样的事情,他不是做不出来的。
“我出来时问了您的主治医生,说您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安神静养即可,”对面叶知秋的声音继续传过来,关切问,“您最近有考虑出院吗?”
陶若晴回神,立刻拒绝。
家里哪里有医院里安全?
先不说唐乐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家医院哪间病房,就算真的摸了来,又或者自己因此受了伤,在医院里救治也更方便快捷。
“不,”她说,嗓音重新虚弱起来,“我还是想再观察观察。”
怕叶知秋起疑,她又勉强笑了笑:“你爸的脾气你也知道的,与其回去和他吵架,不如暂时避开他一段时间为好。”
“嗯。”叶知秋赞同地笑了下,挂断电话。
只是,陶若晴并没能再在医院住上多久。
因为叶洪宪回去后不久,就一声不响地带人来家里看了的房子。
当初购买设备的贷款,是以叶鼎整个厂区作为抵押才顺利办出来的。
如今,面对云开步步紧逼的收购计划,叶洪宪已经再无其他的办法。
随着市场竞争的白热化,叶鼎目前已经是半停工状态。
就连仅存的几家客户,最近也频繁和云开有过接触。
叶洪宪心里明白,如果任由这种状况继续发展下去,不久之后,叶鼎极有可能会被彻底拖垮,进而全面停工。
停工容易,可想要复工就难了。
多坚持一天,工厂保住的几率说不定就可以越大一些。
叶洪宪不敢停。
都说旁观者清。
任谁都可以看出来,这样的困境,叶家不可能再继续撑下去。
也因此,叶洪宪之前那些所谓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们,最近一个个都对他避如蛇蝎,生怕他会开口向他们借钱。
至于银行,就更是审时度势,一分钱都不能再贷出来。
叶洪宪需要钱,而且是很大一笔钱,他必须自救。
而除了卖房子,他再想不出第二种办法来。
叶铮其实也苦苦劝过他。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就算房子可以以市场价卖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更不用说,因为急用钱,叶洪宪还报了低于市场两成的价格。
更是捉襟见肘。
只可惜,他的话叶洪宪一句都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如果叶鼎倒了,他将再无一分脸面。
而房子是陶若晴的命,得到消息,她不得不火速出院。
叶家被闹到鸡飞狗跳,陶若晴和叶洪宪两人时有撕打,不是你脸上多了血痕,就是她脸上多了指痕。
叶知夏烦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叶铮也因此苦恼得夜不成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概公司的事情迫在眉睫,外加叶知夏始终关在自己房间里没有露面,叶洪宪倒没有急着处理他。
只是,任陶若晴如何激烈反对,如何哭天抢地,因为叶宅属于叶洪宪的婚前财产,法律上她并没有处理权。
所以很快,房子还是被一个外地人定了下来。
过户手续十分迅速,不过几天,就已经办理妥当。
不过对方十分好心,大约看叶家也算家大业大,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在外面找房搬家。
当晚,章冕就驾车来到叶知秋的住处,将刚刚打印出来的大红色房本放进了他的手里。
房本其实很轻,但接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
叶知秋将它抱进怀里,安静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随后,他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从书桌抽屉里取出蓝月的相册,叶知秋安静认真地翻阅,又小心翼翼地合拢。
随后,他将房本和相册紧紧压在一起重新锁了起来。
垂眼看着那道锁扣,许久许久,再抬眼时,叶知秋的眼睫已经透湿。
时隔那么多年,他终于再次把他们的家拿回来了。
房门被人极轻地敲响,秦见鶴推门而入。
知道他已经将章冕送走,叶知秋没抬眼,只微微转身,将脸埋在他身上。
他贪婪地嗅闻秦见鶴身上浅淡的木质香调,直到一颗心慢慢安静下来。
秦见鶴没说话,只一只大手紧紧扣在他脑后,拇指指腹安抚地在他发根处按揉。
“我很想去看我母亲。”良久,叶知秋终于发声。
“我陪你。”秦见鶴低声,“我们现在就去。”
“买纸钱,买鲜花。”他说。
可叶知秋又摇了摇头。
“不,”他轻声,“再等几天。”
再等几天。
发布会之后,恩是恩,仇是仇,那笔血债他要一点点收回来,才有脸去见蓝月。
第115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叶洪宪卖房的钱犹如掬在手中的沙一般,就算握得再紧,也还是不可控制地飞速流淌了下去。
只是,钱耗了下去,叶鼎却并没有丝毫的起色。
不仅客户飞速流失,就连上游供应商也受了影响,已经被云开彻底截流。
在商言商,为了利益,叶洪宪也曾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
但这样决绝到堪称狠毒的手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身边的收购案,无论多难谈,无论为了达到目的需要怎样在背后施压,但明面上,双方的关系至少还是过得去的。
像云开这样不择手段,甚至带着恶意凌迟意味的针对性举动,叶洪宪还是第一次见。
他也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发生在叶鼎身上。
说实话,这已经不像是收购。
倒像是云开和叶鼎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对方连一点退路和活路都不准备给他们留。
也因此,叶洪宪更加确认,云开幕后藏着的那个人,一定曾和叶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他暗中筛选了几个可疑的竞争对手,但通过查访,又无奈一一排除。
中旬,锐意和云开进入正式谈判阶段。
这一次,聂凤君虽带了代表团,但锐意方面依然让步颇多,合同签得格外顺利。
当晚,锐意和云开官方账号同时向外界发布消息,并定下了两天后发布会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而叶洪宪全程沉脸,观看了新闻。
叶洪宪最近倒是经常回家。
事业受损,手头拮据,外面原先千娇百媚处处体贴的情人也跟着变了脸,对他在不复之前的体贴与耐心。
甚至有两次,叶洪宪熬了整夜都没能等来对方的人影。
处处不如意,叶洪宪已经不再愿意外出。
不过每每回来,看着陶若晴母子整理的行李,他又更觉厌烦。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虽四面开着窗,但一楼客厅里仍充满了浓烈的烟草气息。
外面有车子的声音传过来,叶洪宪抬起布满红丝的双眼看出去,正看到叶铮满脸沉重地推门下车。
这两天,叶铮到处在跑关系,客户,供应商,相关部门……
但只看他的脸色,不用问,叶洪宪也知道是无功而返。
他重重地将手里的烟蒂按进烟灰缸里,强压住心底蒸腾而起的怒意。
“明天和我去云开一趟。”他说。
“后天就发布会了,任他再会装神弄鬼也藏不住了。”叶铮说,知道叶洪宪一向脾气暴躁,怕他闯出祸来,“不如我们再等等?”
闻言,叶洪宪冷笑一声,脸色格外阴沉:“你能等就在家里等着,我是一天也等不了了。”
厨房里赵姨出来,捧了鸡汤悄无声息地往楼上送。
自叶洪宪卖了房子,凡是他在家里的时候,陶若晴是绝不下楼的。
一个家支零破碎,一进门就沉郁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忍不住叹了口气,叶铮无奈地冲叶洪宪点了点头。
云开还未搬家,目前依然在原先租借的厂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