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线帽很柔软,戴上的那一瞬间,他不自觉又想到了叶知秋。
叶知秋也很怕冷,喜欢戴毛线帽。
只是,他的帽子要比聂云松这种老年款的漂亮太多了。
“想什么呢?”聂云松问。
女儿和外孙都忙,家里孤单,他退休后就搬去了锐意投资的疗养院里。
没事儿和老人们下下棋浇浇花,过得倒还轻松。
只逢年过节聂凤君才把他接回来,一家团聚。
“没什么。”秦见鶴说,“您还要戴手套吗?”
“不用了。”聂云松摆了摆手,“一会儿就进来了。”
“这会儿还要出去?”两人说话间,聂凤君从厨房出来,边擦手边去取自己的大衣,“我陪你们一起。”
“您陪付叔看电视吧。”秦见鶴说,“我陪外公到院子里站站就回。”
“有私密话要说?”聂凤君笑着问。
“没有。”秦见鶴直接了当地将聂凤君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知道啦知道啦。”聂凤君好笑地说,“那你们去吧。”
聂云松笑着去够自己的拐杖,见状,秦见鶴挽住了他的手臂。
“不用带那个,”他说,“我扶着您。”
聂云松将手收回来,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聂家的别墅在半山上,因此站在院子里时,可以俯瞰到山下的万家灯火。
此刻,万家烟火齐发,半空中犹如七彩祥云次第绽放开来一般,居高临下看下去,美不胜收,热闹至极。
“一年真快啊。”聂云松感叹,“不过,一年里,也就这一天还有点新年气息了。”
“嗯。”秦见鶴说,“没小时候热闹了。”
“时代变了。”老爷在感慨了一声,又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当年,我和你外婆认识,也是在过年的时候。”聂云松说,“她留洋回来,家里人逼她相亲,我就说,她这么美的女孩子,哪里还用被人逼着去相亲呢?谁见了不想追求她呢?”
闻言,秦见鶴轻声地笑了。
七彩的烟火在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里炸开,瑰丽多彩,漂亮得让人心惊。
这些话他听过许多许多遍了,但聂云松再说,他还是很喜欢听。
“你的眼睛,像你外婆。”聂云松轻轻地感叹了一句,又说,“脸也像。”
外婆有很多照片留下,他都看过。
她其实有点女生男相,英姿飒爽,格外漂亮。
说起来很有意思,他长得既不像妈妈,也不像秦旭昇,他和外婆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相比较而言,聂凤君长相则更像父亲。
“嗯。”秦见鶴点头。
“因为过年的时候认识,”聂云松含笑继续说,“所以每年过年,我们两个都会相约一起看烟火,我答应她,要在半山建一座院子,这样每年春节,我们可以在院子赏雪烹茶,或者只要一低眉,就可以看到万朵花火。”
“您做到了。”秦见鶴说,“确实很美。”
即便看了这么多年,也依然觉得很美。
“是啊。”聂云松笑了,“外公这一辈子,最自豪的从来不是创建并发展起了锐意。”
他顿了顿,“外公这辈子最自豪的,是对你外婆的每一个承诺,都没有食言过。”
“嗯,”秦见鶴也笑了,笑意是难得的柔软,“外婆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生。”
片刻后又说,“您也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男生。”
“所以说啊,”聂云松感叹,“人这一生,如果有幸可以遇到合适的人,还是要找个伴儿的。”
“如果没有你外婆,那么无论事业上再成功,对外公来说,生命也只是一片荒漠。”
“是不是聂凤君女士又对您说什么了?”闻言,秦见鶴笑了一声,“难不成锐意还不够她忙的?”
“不怪你妈妈,”聂云松再次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妈妈一直内疚于和你爸爸的失败婚姻,给你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老人沉默片刻,又说,“但你妈妈并没有不开明,如果你不喜欢,她不会强迫你必须去找个伴儿回来,对很多人来说,一个人生活其实也很好,但如果真的有幸遇到了那个喜欢的人,她不希望你因为她失败的过去,而错过幸福。”
闻言,秦见鶴垂眸不语。
他和母亲外公的感情一向很好,在他们面前,他一向觉得没什么是不可以说的。
山下的烟火渐渐少了,但仍不断有新的腾空而起。
秦见鶴垂眸往下看着,片刻后才说:“我只是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小时候,他亲眼看着那么优秀乐观的母亲,因为感情而憔悴,抑郁……
生活中处处是争吵,是压抑。
明明也曾经相爱过的人,却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能留住。
如果问他恨不恨秦旭昇的话,秦见鶴觉得,自己是不恨的。
因为秦旭昇不值得。
他从不否认,也不逃避秦旭昇是他的亲生父亲,但他对他,却没有丝毫的感情,无论爱恨。
如果一定要说有点什么的话,那大概只有冷漠。
“这就需要你慢慢去发现了,孩子。”聂云松微笑,“这世界上有你父亲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也有外公和外婆这样恩爱了一生的爱侣,还有你付叔叔那样,可以无限包容你母亲,为你母亲疗伤的男人……”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聂云松说,“取决于你自己啊,孩子。”
第35章
齐鑫和齐瑞昌父子最终没能到叶家来拜年。
而年夜饭上那段猝不及防的插曲,更是让陶若晴心生焦虑。
她本是叮嘱齐鑫凑着短信拜年的时候发出到叶家拜年的请求的,谁知道他早不拜晚不拜,偏偏凑着年夜饭那会儿。
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就那么迫不及待?
但无论是哪个,对陶若晴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还有叶知秋,她本以为他会避开叶洪宪偷偷和自己商量的。
结果谁知道,明知叶洪宪不喜齐鑫,他偏偏还在餐桌上说出来。
一个两个的都不按常理出牌,结果搞到她十分被动。
陶若晴慢慢品着手里的茶水,忍不住微微凝眉。
齐鑫倒还罢了,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但是叶知秋……
她确实无法确定,他当时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茶盏被放低,紫砂杯撞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叮地一声脆响。
陶若晴垂眼,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要说他有意吧,他那晚的表现又全无痕迹,甚至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
要说他无意吧……
想起叶洪宪大过年的冲叶知夏发的那通火,她心里就膈应得慌。
如果叶洪宪发火的对象是她的话,她可以不在乎。
毕竟,从想要上位开始,她为的都不过是摆脱不体面的出身以及现实生活的困境。
简单说来,为了钱罢了。
只要有钱,只要她叶太太的地位可以稳如泰山,叶洪宪回不回家,高不高兴,她没有那么介意。
但是迁怒她的孩子,还是护在她身前的孩子,那会让她格外难受,格外难以容忍。
茶水已经透凉,陶若晴抬手将其倒进茶盂里,思绪重新回到叶知秋身上。
不得不说,只看外在表现的话,叶知秋和以前确实没有多少变化。
可是,他脚下的路确实是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以前,只要她的建议,他都会听。
他本身惰性就大,外加又过于贪玩骄纵,边读书边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现在……
陶若晴细细回想,开始暗暗自责自己当初的大意。
这一次倒还真不是叶知秋不听她的,而是她之前根本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她不懂服装,但齐鑫却是懂的。
所以最开始,知道叶知秋去VIA只会自毁前程反而容易被她和齐鑫掌控的时候,她确实是没有阻止的。
也因此,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让他有机会可以进入Q.L。
只看叶洪宪的态度,她就已经明白,叶知秋进入Q.L之后,她再想干涉他的职业道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明明以前,叶知秋成绩样样都拖班级后腿,就连服装学院也是靠着专业天分被破格录取进去的。
她本以为,以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这一行也就是新鲜两天,勉强混个毕业证罢了。
再说,她知道的服装设计师,也大都是东抄抄西抄抄,在厂里也被吆喝得跟孙子似的,有几个真能熬出来的?
比如齐鑫,在国外学了那么多年的服装设计,不是一样连自己的品牌都做不起来吗?
这条路上这么多坑,怎么偏偏就他叶知秋走出来了?
陶若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