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茫然的坐起身:“你去哪儿?”
人鱼没有回答,只是利落的钻进了海水里,以它的游泳速度,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姜岁就看不见它的身影了。
一个人留在海中的礁石上,姜岁后知后觉的有些恐惧。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从这里能隐约看见岸边零零星星的灯火,但只用目测就知道,哪怕他再擅长游泳也不可能靠自己游回去,唯一能依靠的阿瑞斯又莫名其妙的离开了,姜岁脑袋发麻,冷风吹得他浑身冰凉。
手背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不再疼痛,却似乎还留存着人鱼舌尖的温度,姜岁紧紧抱住自己,仰起头看着头顶巨大的月亮,面无表情的在心里辱骂了亚伦一万遍。
他从来不是会在逆境中认输的人,否则八岁那年母亲去世他被送进孤儿院的时候就该自怨自艾一蹶不振了,他很快开始思索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及回去后要怎么处理亚伦那个卑劣的蠢货。
正在此时,哗啦一声水响,人鱼破水而出,姜岁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鱼已经再度跃上礁石,姜岁这才发现它嘴里竟然叼着一条很大的三文鱼,看着起码得有十来斤。
阿瑞斯将嘴里叼着的鱼放下,那鱼居然还活着,倔强的蹦跶了两下,阿瑞斯拎起拳头一砸,不蹦跶了,睁着一双死鱼眼盯着姜岁。
姜岁:“……”
原来它刚刚离开是抓鱼去了。
阿瑞斯将鱼往姜岁面前推了推,肌肉绷紧,唇角抿起,竟然有点紧张,看它的意思,大概是在邀请姜岁吃。
姜岁漠然道:“你要我抱着这东西生啃吗?”
阿瑞斯唔了一声,明白过来,伸出尖锐的指甲,熟练的将三文鱼切开,露出里面鲜嫩的鱼肉,它切下一小块儿,送到姜岁唇边。
姜岁秀气的眉尖蹙了下,在水里折腾了一番,花了不少力气,他确实有些饿了,便垂眸将那块鱼肉叼走吃掉了。
这应该是他吃过的最新鲜的三文鱼,肉质紧实爽滑,脂肪均匀,鱼油丰盈,味道非常好。
见他接受了食物,阿瑞斯分外欢欣,殷切备至的继续投喂姜岁,但这东西吃多了腻,没几块姜岁就受不了了,抬手拒绝,阿瑞斯这才停手,然后捧起只受了点皮肉伤的三文鱼开始生啃。
姜岁:“。”
得亏他之前对这饭桶的狂野吃饭方式已经习惯了,仍旧淡定,比起姜岁的斯文,阿瑞斯简直可以称之为风卷残云,十斤多的鱼他没一会儿就解决完了,大概是知道姜岁爱干净,还知道去水里把自己洗洗再爬上来。
姜岁看着它,觉得还真挺像是一条狗的。
下一秒,这条狗就将他扑倒在石头上,热情的吻他脖颈,姜岁懵了,立刻挣扎:“你做什么?!”
阿瑞斯并不理会他这毫无威胁性的一点微弱挣扎,吻过他锁骨上的红色小痣,顺着脖颈优美的线条往上,含住他白玉般的耳垂,反复欺负那一小点儿肉,灼热的呼吸就喷洒在姜岁耳边,让他头皮都要炸开了。
然而更过分的是,人鱼的蹼爪探进了他的衣服,抚摸光滑的背脊,所过之处犹如过电,姜岁全身发烫,抓着阿瑞斯肩膀上的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你干什么?!”
阿瑞斯抬眸吻他,比它吃鱼的时候还要凶,蹼爪也放到了更加过分的地方。
姜岁错愕的瞪大眼睛:“你——”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甩出去:“滚开!”
阿瑞斯当然没滚,人类的一巴掌对它来说实在是不痛不痒,它权当调情了,也并不明白姜岁又是在生什么气。
姜岁正要大发雷霆,忽然一僵。
食物是最重要的生存资源,对任何动物来都是如此,所以分享食物对它们来说是非常亲密的行为,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发生在伴侣、幼崽之间,阿瑞斯抓了鱼来投喂他,当然不是把他当做幼崽,那就只可能是……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接受了那条鱼。
在阿瑞斯看来,这就是“同意”。
姜岁额角青筋直跳,他活了二十八年,还是第一次如现在这般狼狈,深吸口气道:“我不知道你是那种意思。”
阿瑞斯:“听,不懂。”
姜岁:“……”又来这套!
他揪住阿瑞斯的耳鳍:“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阿瑞斯眉心一跳,整条鱼都压在了他身上,冷酷的说:“不。”
这条鱼除了下流之外还很不要脸,姜岁差点没被它给压死,喘着气怒目而视,阿瑞斯却直接无视,舔了舔他的耳廓,看见博士清瘦的身躯发颤后,它露出一个愉悦的笑,道:“好乖。”
它拥住姜岁单薄的背脊,像是抚慰般的轻轻拍了拍,下一瞬却直取要害,姜岁就像是被人捏住了耳朵只能无力蹬腿的兔子,眼尾通红的骂道:“你这个下流的……唔!”
人鱼挑眉,它五官生的过于俊美,显得邪气横生,这个动作更是坏的要命,它在姜岁耳边轻声说:“相,信我。
“你会,喜欢的。”
皓月当空,银光若流水,铺满静谧海面,从很远的地方偶尔会传来两声海鸟的鸣叫,这一刻仿佛风也温柔几分。
姜岁死死咬着手指关节,才没有让自己发出什么声音,阿瑞斯微微皱眉,将自己的手送上去,姜岁毫不犹豫一口咬住,简直恨不得直接将它手指咬断,阿瑞斯却很兴奋,还妄图去勾弄他的舌头,被姜岁有气无力的一脚踹在尾巴上,这才不情不愿的作罢。
明明被冷风吹着,姜岁却出了一身的热汗,他紧紧咬着牙,不停的喘息,阿瑞斯俯身在他鼻尖上亲了亲,含笑道:“好厉害。”
姜岁:“……”
姜岁又是一巴掌抽过去,“闭嘴!”
他被阿瑞斯弄得乱七八糟,勉强爬起来,盯着阿瑞斯一会儿,忽然道:“你把我当做你的什么?配偶?”
阿瑞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表示赞同。
姜岁微微眯起眼睛,道:“我是不可能跟你去海里的,你如果想跟我在一起,就要跟我回基地。”
他抬手捧住阿瑞斯的脸,认真的看着那双深蓝色的瞳孔,声音前所未有的柔缓:“你愿意跟我回去吗,阿瑞斯?”
第17章 人鱼(17)
大概从来没人听过博士这么温柔的声线,简直能让人的心脏融化。
人鱼也不例外。
在姜岁捧住它的脸后,根本就没心思去听他在说什么了,满脑子让博士知道了会把它剁成鱼丸的下流想法,哪怕已经尽力控制,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柔软的唇,阿瑞斯还是没有忍住,扣着博士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它的吻就像是它的行事作风一般凶狠,像是要把姜岁整个都吞进肚子里,吮他的唇瓣,舔他的牙齿,咬他的舌尖,吞咽他的津液,还妄图将他的舌头勾到自己的嘴里肆意欺负,被姜岁用力揪住头发警告这才作罢。
阿瑞斯就像是看见了肉骨头的恶犬,它为自己的脖颈的套上了枷锁,并将锁链交到了姜岁的手里。
姜岁这次没有反抗,任由阿瑞斯将他压在礁石上舔了个遍,等它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姜岁按住了它的脑袋。
阿瑞斯的鼻尖唇边就是博士细腻雪白温热的肌肤,泛着一股很淡的香气,它惬意的眯起眼睛,拱了拱姜岁的颈窝。
姜岁面无表情的把被阿瑞斯扯开的衣领拉上来,盖住骨肉匀称的肩膀,道:“带我回去,阿瑞斯。”
“我发烧了。”他语气平静,声音却有些细微的颤抖,“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阿瑞斯用额头贴住姜岁的额头,果真发烫了。
人类比起人鱼是非常脆弱的种族,阿瑞斯很清楚这点,吃坏了东西会死、在水里会死、太冷了会死、太热了会死、流血过多会死、生病也会死。
而它的人类,似乎更加脆弱。
姜岁半坐起身,抱住阿瑞斯,在他耳边轻声说:“阿瑞斯,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被他主动抱住后阿瑞斯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锅糨糊,十分艰难的才控制自己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道:“囚禁。”
姜岁整个人都发着烫,身上没什么力气,勉强撑着阿瑞斯的手臂道:“但你可以看见我,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他提起水光潋滟的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人鱼,而后在它的喉结上一吻,声音沙哑:“Ares?”
“……”阿瑞斯喉结动了动,抱着姜岁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深蓝色的眼睛里又开始蔓延上不详的红色,它拼命忍住了那股悸动,嘶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姜岁眼前发黑,不太能听清它的话,人鱼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低声说:“你从最初,就拥有我。”
……
姜岁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无边的海水,他独自涉水而行,好像是想要找到什么人,走了许久许久,却都一无所获,直到他睁开眼睛,才结束这场漫长的跋涉。
“您醒了?”柔和的声音响起,姜岁转了转眼珠,就看见了陈见卿。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圆领长袖,米白色显得他分外干净温和,“要喝点水吗?”
姜岁想要开口,喉咙却痛的要命,陈见卿道:“您呛了水,喉粘膜出现了一定的损伤,不过别担心,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他将姜岁扶起来,体贴的在他后背垫上枕头,这才端过一杯水,让姜岁就着吸管喝。
温水对喉咙的刺痛起了很好的安抚作用,姜岁总算是觉得舒服了一点。
这会儿他能躺在自己的床上,想必是阿瑞斯把他带回来的。
“要吃点东西吗?我准备了粥。”陈见卿道:“或者您吃点别的什么?”
见姜岁没有拒绝,陈见卿便从保温桶里取出粥碗,要给姜岁喂,姜岁看着他,虽然没说话,但陈见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您是想说本该由艾莉森来照顾您吗?她在晚会上喝多了,回房休息的时候摔了一跤,这会儿正在养伤。”
姜岁垂下眼皮,喝了口粥。
他这样子看起来莫名显得乖巧——虽然博士本人跟这两个字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喝了半碗粥,姜岁摆手示意已经够了,陈见卿照顾人可比艾莉森妥帖多了,还拿纸巾给他擦了擦唇角,状似无意的道:“博士,您的嘴唇怎么受伤了?”
姜岁一顿。
他瞬间想起在海风中礁石上和阿瑞斯干的荒唐事,手指蜷缩了一下,耳根都烫红了,面上却一片冷漠,那意思是关你屁事。
陈见卿笑了笑,没再问这事儿,道:“您的烧已经退了,我去通知加西亚主管这个好消息,他一直很担心您。”
姜岁嗯了声。
陈见卿走出姜岁的卧室,脸上笑容淡去,路上遇见了一身血腥味儿的安瑟尔,他挑眉打量陈见卿两眼:“看你这样子,博士醒了?”
陈见卿无视他,继续往前走,安瑟尔却跟了上来,“你是不是要气死了?”
“……”陈见卿猛地用力抓住安瑟尔的肩膀,将他撞在了墙壁上,微笑道:“你想死吗,表哥。”
“哈哈。”安瑟尔饶有兴致,“看来你真的很生气,都对我动手了,我早就说他跟那条鱼不对劲,回来的时候那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吻痕——”
“够了!”陈见卿冷声道:“我真的会弄死你。”
安瑟尔并不畏惧,反而更加幸灾乐祸,“真有意思,你竟然会对姜岁那种人感兴趣,除了一张脸,他到底还有哪里值得你在意,我天之骄子一般的表弟?”
陈见卿扯了扯唇角。
“不过他确实有点本事儿,竟然能让人鱼把他送回来,且束手就擒。”安瑟尔一笑,“虽然他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小,看那样子,估计都让玩儿透了……”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陈见卿直接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安瑟尔神情瞬间变得阴鸷,“你要跟我动手?”
“管好你那双眼睛,别看不该看的东西。”陈见卿冷冷说,“现在我还有要事在身,如果你想找揍的话,今晚去玻璃连廊等我,我保证满足你。”
说完他跟安瑟尔擦肩而过,安瑟尔看着他的背影,轻嗤一声,倒也没多生气。
他跟一个被人抢了老婆的废物生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