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恨不得原地打条地缝钻进去,拼命埋着脑袋,要不是还被龙小桃拉着,他绝对撒丫子就跑,早知道就不答应景长翎装什么女孩子了,要是让人知道他是谁,他以后在梅岗生产队还怎么混下去啊!
围观众人被这一口大瓜砸晕了,先是两个姑娘争男人,现在又变成了新媳妇儿搞破鞋,还让人给当场抓住了,还看什么电影啊,这一档子事儿可比电影好看多了。
更要命的是迟铁牛还是个名人,一听说是他媳妇儿搞破鞋……虽然大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有的媳妇儿,但是这并不重要,大家主要是想看看到底是多国色天香一个姑娘才能嫁了迟铁牛又勾搭了知青。
姜岁捂住脸,在景长翎胳膊上用力一拧,意思是让他赶紧开条路出来大家风紧扯呼,谁承想景长翎就跟傻了似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你什么时候给迟戎做媳妇儿了?!”
“?!”现在是说这种完全不靠谱的闲话的时候吗?!
龙小桃看看姜岁,又看看景长翎,呆呆的道:“妹妹,是我小看你了,原来你已经是个有夫之妇了啊……是我多管闲事了,既然如此,你想跟景长翎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吧,就当我没说。”
景长翎:“你刚刚不是还义愤填膺说我糟蹋人家姑娘,我被姑娘糟蹋你就不管了?!”
龙小桃:“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来糟蹋你就不错了,少在这里不知好歹。”
景长翎:“……”
上百双眼睛都在往这里看,姜岁只觉得后背都要让人看出洞来了,他拽住景长翎的胳膊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景长翎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有点绿,出了这样的事,此地确实不宜久留,他拉着姜岁就要往外走,之前那个被自己儿媳妇质疑了的老太太憋着口气,非要证明自己没有错。
她年纪虽然大了,但竟然耳清目明的很,远远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往这边来,立刻高声道:“铁牛!铁牛你赶紧过来看看,这是你媳妇儿不?!”
要说之前的场面还可控,老太太这一嗓子出来后就完全不可控了,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迟戎,又高度统一的扭头看向姜岁和景长翎。
姜岁:“……”
那句话怎么说的,站在人群之中的姜岁拼命想要出去,站在人群之外的迟戎拼命想要进来。
姜岁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迟戎解释,其实他就是馋了才昏头答应景长翎,并不是有扮成女孩子的特殊癖好,这么说迟戎会信吗?虽然听起来很像是谎话,但这比真金还金。
景长翎察觉到姜岁的异样,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低声问:“你怕他做什么?他是不是逼你做他媳妇儿了?”
景大少爷是喝过洋墨水的,早些年在外头也是个混世魔王,什么三教九流没有见过,他留学那地儿就有不少男的跟男的搞在一起,算不上稀罕事儿,即便是后来回国,一个圈子里那些少爷的破事儿他也清楚的很,找小男生过夜不是新闻。
一看姜岁这白白净净的,再看迟戎高高壮壮的,一时间脑子想出了无数种可能,最后总结——姓迟的这王八羔子,竟然搞霸王硬上弓这套———他就说没亲没故的迟戎又是给姜岁桃酥又是给煮肉吃,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迟戎一路过来早就听说景长翎带着对象招摇过市,并不放在心上,他来这趟只是想起姜岁走的时候没带灯,今天月亮不好,怕他回来路上摔跤,所以拿了马灯来接人的,谁知道一来就看见了姜岁,还包着块花头巾站在景长翎旁边当他“对象”。
再稍微一回想今儿姜岁说起自己已经有约了时那奇怪的表情,迟戎瞬间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敢情这姓景的已经落马的资产阶级大少爷,还有这种奇怪的癖好,让好好的一个男孩儿扮成女孩子到处晃悠!
两人各想各的,看向彼此的视线都是杀气腾腾,姜岁也顾不得自己是个哑巴,就要解释,景长翎却把他往后一推,道:“你在这里看电影,我去收拾这王八蛋。”
他脸色很冷:“别害怕,我很快就来接你。”
姜岁还是第一次看见景长翎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他好像一直都是很轻松随意的,就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摔在田沟里,也没有露出什么窘迫的情态,被裘源陷害的时候更是随意的生了下气做做样子,此刻他才是真的动了怒。
姜岁一时有些失神,景长翎已经沉着脸出去了,人群大叫:“啊啊啊啊要打起来啦!要打起来啦!”
“铁牛和知青为了漂亮姑娘大打出手啦!”
“嗨哟,这架势真是吓人,来个人拦一拦。”
“你怎么不去拦?男人们正在气头上,谁敢拦?万一自己挨了打怎么办?”
“不会闹出人命吧?快去叫大队长来啊!”
有关心出人命的有起哄架秧子的也有纯粹事不关己看热闹的,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两人并没有在这里直接动手,而是进了旁边的小树林,有好事者想要跟上去看看,却又被两人的气势吓得退了回来。
“嘿,铁牛媳妇,你赶紧去劝一劝啊!”之前说话那老太太扒拉姜岁,“要是真打出问题,吃亏的不还是你吗!”
姜岁这才回神,连忙追过去,龙小桃看看,怕男人们打起架来没轻没重伤到姜岁,连忙想要去把人追回来,旁边有人拦住她:“那狐狸精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就让她自己解决,你操什么心!”
“就是就是,她都结了婚了还勾引小景同志,真是不要脸,小桃你可别去!你本来就不好说亲事,要是跟这种人沾上边,以后更难了!”
龙小桃急的团团转,迫切的想要出去,却又被左一手右一脚的阻拦着,姜岁都没影儿了她还是没能挤出人群,只能急的干跺脚。
姜岁追上去的时候,景长翎和迟戎都已经打起来了,景长翎平时看着是个斯斯文文的大少爷,真打起架来却狠得不行,迟戎也是从小在队里打架从无败绩的孩子王,沙包大的拳头落在彼此身上,姜岁光是听见那沉闷的声音都觉得痛。
暗淡的月色之下,两人就像是暴躁易怒的野兽纠缠厮打在一起,很快身上就都挂了彩,景长翎被打的唇角红肿,迟戎被打的左眼青紫,就这还非要分个高下不可,姜岁焦急道:“你们别打了!等会儿大队长来了你们都要被拉出去批斗!”
然而没人听他的,姜岁气的不行,看见不远处有个大树叉子,打算直接捡起来冲进去对着他们无差别攻击一番,要是这都阻止不了,那就活该他们挨批斗了。
结果因为太着急,夜色又黑,没看见地上有块石头,瞬间绊的摔在地上,痛的他发出一声惨叫,趴在地上好一会儿爬不起来。
“岁岁!”
“小同志!”
听见姜岁的声音,打的如火如荼的两人终于舍得停下了,纷纷奔向姜岁,迟戎快景长翎一步,把姜岁抱进了怀里,紧张道:“岁岁?!哪里受伤了?让哥看看!”
姜岁捂着脸不说话。
迟戎简直要吓死了,抓着姜岁的手道:“你别吓我,岁岁,哪里痛你就说出来……”
景长翎半跪下身,骂道:“叽叽歪歪干什么?!把人给我,我带他去卫生所!”
“离他远点 !”迟戎冷冷道:“我会带他去。”
景长翎:“你这个山野村夫——”
“你们又要打架吗?”姜岁闷闷的道,他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那你们先打了再说,想打多久就打多久。”
“……我带你去卫生所。”迟戎抿唇,“别怕。”
姜岁慌忙道:“不用去卫生所!我装的,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扭伤了脚踝而已!”
“……”
景长翎深吸口气,喃喃:“我他妈的真是吓都要被你吓死。”
他抓住姜岁脚踝看了看,确实肿了一圈,得把骨头掰回来才行,姜岁还没来得及问情况呢,结果就听“咔嚓”一声,景长翎利落又果断的把脱臼的脚踝给正了回来。
姜岁先是一懵,而后嚎啕大哭。
迟戎给他擦擦眼泪,“不哭了不哭了,很快就不痛了。”
姜岁一边哭一边推迟戎的手,哽咽:“铁牛哥你别擦我脸,你手好多茧子,痛。”
迟戎:“……”
景长翎从口袋里掏出张质地细软的手帕,给姜岁擦眼泪,“好了好了,再哭眼睛就肿成核桃了。”
“你才是核桃!”
“啊对,我是核桃,我全家都是核桃。”景长翎哄道:“别哭了哈。”
姜岁:“……我只说了你,没说你家人。”
忽然有几道光晃得姜岁眯起眼睛,有人大声道:“有人在那儿是不?!”
“是不是迟戎和景长翎?我们收到群众反应说你们在这儿打架斗殴??”
看来是大队长和知青点的人找来了。
“我早就听说这个景长翎家里成分不好,分配的时候我就睡不着觉,怕他分到咱们这儿,结果还真分来了,这才多久,就打架斗殴,真是无法无天!”
“老王,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都说了是打架斗殴不是单方面殴打,那一个人能打得起来吗?我看这事儿铁牛也是有问题……”
大队和知青点的人一边往这边过来一边还在掰扯,都想推卸责任,到了近前,看见三人抱成一团,都傻眼了,何秋菊惊讶道:“小姜同志,你这是怎么了?!”
姜岁早就把花头巾摘了,看见何秋菊,咳嗽一声:“我……我进林子里逮亮火虫,天太黑摔了跤,把脚扭伤了,铁牛哥和景同志做好人好事,准备送我回家呢。”
梅岗生产队的大队长叫做王大柱,今年五十来岁,皮肤黝黑,一张脸就跟那柏树皮似的麻麻赖赖坑坑巴巴,嘴里叼着个烟卷,冒着橙红色的火星子,他打量了景长翎一眼,道:“他还会做好人好事呢?”
景长翎散漫的笑了笑,“怎么不能呢。”
王大柱一噎,盯着姜岁:“小姜同志你说,是不是他们打架你遭殃了?你别怕,我给你做主!”
姜岁觉得这位大队长奇奇怪怪的,一般遇到这种事情,要是不严重,不管是大队里还是知青点都是息事宁人的,私下里把当事人批评教育一顿也就算了,怎么这王大柱看着是巴不得想要闹大呢?
“他们没打架。”姜岁睁着一双纯然无辜的眼睛,“我自己摔的,跟他们没关系。”
景长翎伸手搭上迟戎的肩膀,微微一笑:“我和铁牛是好哥们儿,怎么会打架呢。”
迟戎重重一拍景长翎的背,平静道:“嗯,没有打架。”
王大柱:“……那你们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迟戎:“摔的。”
景长翎:“梦游。”
众人:“……”
人家都说没打架了,王大柱也不可能硬揪着这事儿不放,只好悻悻的教育了两句,何秋菊心疼姜岁,说明天给他拿药酒,揉揉就不痛了,便也走了。
林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刚刚被迟戎黑了一把的景长翎立刻就要报复回去,姜岁连忙道:“等我走走了你们再打,慢慢打,打个够!”
迟戎拉住他:“我送你回去。”
景长翎:“他脚扭伤了,怎么回去?”
“我背他。”
“得了吧。”景长翎轻嗤一声,把姜岁抱起来道:“我用自行车送你回去。”
夜里黑,路远还是山路,姜岁觉得让迟戎背他回去的话太累了,便点点头同意了景长翎的提议,迟戎一瞬有些落寞,姜岁又扭头说:“哥,我在知青点等你,你来背我回家哦。”
迟戎心情又好了起来,点点头:“好,哥走快点,很快就接你回去。”
景长翎抱着姜岁走出去好远才哼了一声:“没良心。”
姜岁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今天出了大丑,他暂时不想跟景长翎说话,一路上都当自己是个闷葫芦,到了知青点,景长翎要送他回去,姜岁拒绝:“我跟铁牛哥约好了,我在这里等他。”
“……”景长翎冷笑:“一口一个哥叫的亲近,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对你——”
“他对我怎么?”
景长翎看着姜岁白生生的脸,又闭嘴了。
迟铁牛思想龌龊,跟人小同志可没关系,还是改天揍的那姓迟的服服帖帖再也不敢打姜岁的主意就得了,何必跟姜岁说这些。
等了没多久,迟戎就到了,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可见赶路很急,姜岁趴在他背上跟景长翎挥挥手:“我回家啦。”
“……是你家吗。”景长翎无语,把门关上了。
从知青点回去要走十多分钟,一路上要路过不少农田,这会儿大部分人都还在看电影没有回来,周围特别安静,姜岁酝酿了许久,刚要就今天的事情作出解释,忽然听见路边的田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嗯嗯啊啊的声音。
姜岁:“?”
迟戎低声道:“耳朵捂住。”
姜岁却激动的拍迟戎肩膀,趴在他耳朵边上说:“哥,要看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