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的,整个侯府就因为世子院里的事热闹了起来,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眨眼就在侯府人尽皆知,而此时,他们的世子爷正在房里睡得正香,褚玉苑倒是成了整个侯府最安静的地方了。
而最热闹的,当然要数老太太房里了。
老太太雍容华贵,就是宫里的娘娘们见了都得让她三分,此时一众儿媳孙辈们正围在老太太身边请安吃茶点。
不过今早老太太面色不愉,众人也不敢太多言,但褚玉苑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她们平日没什么事,自然最喜欢谈论这些八卦,于是一个个想说又不敢说的实在憋得难受,只能趁着老太太不注意的时候小声的咬耳朵。
唯独老太太右手边那位面容极好的女子从始至终都显得风轻云淡,好似什么事都与她无关。
她是孙子柏的母亲闻婉儿,出身名门世家,样貌气度样样都是顶好的,放眼整个侯府都没有一个人能抵得上她,偏偏这位向来性子淡,要不是今天是世子成婚第一日,按理两位新人应该来给各位长辈见礼,大家还未必能见到她。
只是这都日上三竿了也不见两个新人来,虽说侯府平日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可今天毕竟不同。
世子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人,没人敢怪他,可新媳妇呢,虽说是男子,可男子也得讲礼数不是。
于是众人心里难免嘀咕。
据说世子为了娶这位,老太太差点被气死过去,世子放话若不让他娶就终生不娶,终生不要子嗣,这才逼得老太太妥协。
啧啧这是爱到骨子里了的,进了府这不得宠上天吗?
不曾想一来就被罚跪,还是毫无脸面的罚跪,几个年纪小的孙辈们一听心里都有些打鼓,对孙子柏这个名声恶臭的兄长又惧怕了几分,想想那么捧在手心里的人都能随时翻脸踩在脚下,何况她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呢?
“啪!”
老太太突然一拍桌子,“一个个当我老了聋了是吧,交头接耳的像什么话,不想吃就各回各家,吵得我老婆子头疼。”
老太太突然发火,现场顿时噤若寒蝉。
“母亲。”
闻婉儿扭头微微蹙眉,眼里有些担心。
一旁的朱氏王氏也急忙小心的哄着,老太太脸上却越来越糟糕。
“不像话!”
也不知说的是她们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现在还在睡大觉的世子,亦或者是那个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的男孙媳。
“听说那位天不亮就跪在世子院里了,这新婚之夜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惹得我们小祖宗不畅快了。”
朱氏是大房的儿媳,她丈夫虽是老侯爷长子,可却是妾室生的庶子,所以在闻婉儿面前她始终矮一截,不过平日大家也不住一起,侯府也不像一般高门大户后宅那么讲究,再加上闻婉儿往日都是高高在上的,似乎对谁都冷冷淡淡,所以她难免胆子大了些。
“唉世子也真是,这大婚之夜的也不多忍忍,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指不定……”
她话没说完就感受到闻婉儿淡淡的一瞥,朱氏顿时住了嘴,但懂的都懂,根本不用多说。
现在世子的名声那是烂透了的,整个苏城谁不知道?无奈世子尊贵,老侯爷常年盘踞西南边陲根本管不到世子,而老太太那是毫无原则的宠啊,所以即便世子名声臭如狗屎她们也不敢多言。
闻婉儿只是淡淡一瞥朱氏就住了嘴,可其他人经她这么一开头就忍不住了。
“是啊,虽说是个男子,可身子骨也是个弱的,跪那么久换谁也受不了。”
“世子哥哥必然是气狠了,不然怎么舍得。”
“我倒觉得那是个傲气的,世子这次只怕是碰了壁。”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真是好奇极了,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刚巧这时候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走了进来。
“回老夫人,世子爷还没起呢,秦氏倒是跪在世子门口,可世子不开口,老奴也不敢把人带过来啊。”
秦氏……秦默是个男子,其实完全可以称呼为公子,可谁让老太太不喜欢他呢,李嬷嬷她就是故意的。
老太太一听面色反而好了,她不气孙子的混不吝,但是孙子柏捧到天上的人没有受到待见,她心里就舒服多了,她真是怕孙子为了个男子疯魔了啊。
老夫人心里一舒服,顿时抬手对众人,“散了吧散了吧,吵得我脑子疼。”
另一边孙子柏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他上一世出生豪门可却是个多余的,他很少睡过这么安生的觉,来到这里竟然意外的适应。
已经跪到面色惨白的秦默被叫了进来,双腿都要站不稳了,却倔强的不让下人搀扶,他进门就直直跪到孙子柏面前。
“世子,”秦默声音都在颤抖,“求你放过阿焱吧,我跟他已经绝无可能,往后我必定一心一意对待世子。”
这是他想了一夜的结果,世子这般尊贵,阿焱的存在必定让他恼火愤怒,可世子对他情根深种,嫉恨阿焱理所应当。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所以只有自己向世子服软,并保证与阿焱断掉往后,才能让世子放过阿焱。
秦默说得屈辱,不想正在洗脸的孙子柏直接不客气的一声低笑,随即将帕子往孙宏手里一丢就在他身前蹲下。
“抬起头来。”
秦默浑身一颤,却不敢直视世子的眼睛。
白天一看秦默果然生得极其俊美,此时又脆弱得很,更是有种雌雄莫辨的柔弱美,无论是男女都忍不住对他生出怜惜之心,孙子柏却在他头顶低笑一声。
“你想了一晚上,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么?求我?”
可是昨晚不就求过了吗,孙子柏毫不掩饰对他的蔑视,随即声音一冷。
“秦默,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闹,整个侯府都将知道昨晚你的奸夫夜闯侯府的事,到时候你让本世子的脸往那儿放?侯府的尊严又往那儿搁?”
孙子柏是真不明白,除了恋爱这人脑子里还有没有点别的,本来昨晚的事并没有外人知道,甚至全府都会以为他是自己的心尖宠,现在好了,他往自己院里这么一跪,他在府上地位一落千丈不说,昨晚的事还有可能被挖出来,这可就严重了。
孙子柏这么一说秦默一下就想明白了,他颤了颤,咬着牙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一心扑在你的情郎身上想不到其他罢了。”
孙子柏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本世子会把一个满心满眼都装着别的男人的你放在心上?”
秦默气息翻涌。
昨晚阿焱被独独留下,但世子身边的孙管事却告诉他人没死,可究竟被怎么样了秦默完全不知道,所以他只能猜是被关起来了,亦或者被送到其他地方折磨,总之世子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阿焱。
然而他能怎么办?世子这么做全是因为他,他除了与阿焱决断,向世子表忠心还能做什么?
孙子柏却又道。
“你不是说要一心一意对待本世子吗?那就等你哪天彻底放下他,能对本世子一心一意的时候本世子再放他不迟。”
秦默差点晕死过去,他的心早就只属于阿焱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他,甚至就算死了下辈子也还是他,他怎么可能放下他?
那这不是说,世子这辈子都不会放过阿焱,也不会放过自己吗?
“世子你非要逼死我和阿焱吗?”
孙子柏懒得跟蠢人多费口舌,说完就领着孙宏走了出去,他呼吸到了大尧国第一口新鲜空气。
孙子柏伸开双手大大的吸了一口,一副享受的样子。
重获新生的感觉真好啊。
“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打小就跟在孙子柏身边的孙宏一脸懵逼的挠了挠头,心里甚至补充了一句,做法吗?
孙子柏斜了他一眼,“少管爷的事。”
“是是是。”
“那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孙子柏嘴角一勾,折扇一摇,“当然去看老太太啊。”
可惜,孙子柏到的时候满屋子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个满头白发,威严又不失祥和的老太太了。
“奶奶!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孙子柏是个没规矩的,还没进门就是一嗓子,里面的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等到看清来人,老太太哼了一声看都不看一眼就扭过了身,一副懒得见他的样子。
孙子柏心里一笑,这老太太,还生气呢。
他赶忙几步过去在老太太身边坐下,挨着身子就凑过去笑嘻嘻的,“奶奶,怎么还生孙儿的气呢?”
原主是个混不吝的,但老太太对他从小就极为宠爱,不想那小子越大越叛逆,越大越混账,老太太没少被他气半死,先前为了娶个男子,老太太更是差点没被气死过去,祖孙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好说过话了,更不要说孙子柏这么放下身段没脸没皮的逗老太太开心。
老太太一时间有些恍惚,只觉得眼角都快泛出泪花了。
相貌俊朗面如白玉的世子爷也不知道丢人,拽着老太太的衣袖就摇啊摇,一副不知羞耻的模样撒起娇来。
“奶奶您就别气了,这段时间是孙儿不对,这不是一时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嘛,如今也想明白了,这世上只有奶奶对我最好,也只有奶奶是最好的,没有人能比得上奶奶您。”
“奶奶我还是不是您最爱的孙儿了?”
孙子柏这是张口就来啊,比之原主那横行霸道的不知道会说几百倍,而且他的言辞不如这个世界的人那么含蓄,于是这一出口让老太太身边的嬷嬷都惊了,老太太本人更是一下子红了老脸,但诡异的很受用,老太太只觉得心都暖了。
“今儿这嘴是抹了蜜吗,”老太太赶紧捂住世子叭叭不停的嘴,“快别说了。”
孙子柏只是笑,他这嘴能淬毒能诛心,可是转头也能抹了蜜,把人甜掉牙。
说是这么说,老太太却笑得合不拢嘴,“以后可不能再那般说话气奶奶了,你要娶谁,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奶奶还能不依着你吗?犯得着说那些杀千刀的话气奶奶吗?”
“是是是,孙儿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要生气就打我吧。”
孙子柏拉着来太太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老太太哪里舍得啊,倒是赶紧拉着孙子的手吩咐嬷嬷把自己昨天刚得的点心全部拿上来让孙子柏挑。
她这个孙儿从小养尊处优,嘴都被养刁了,可是挑得很呢。
孙子柏笑嘻嘻的很快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心里却在回忆着之前脑子里冒出来的剧情。
这老太太,刚是真的刚啊,最后侯府的那一把火,就是这小老太太放的。
第五章 改善关系
平南侯孙岐山并非出身什么侯门世家,相反,他出身低微贫贱,年轻时落草为寇,最后更是成了让百姓和朝廷都为之忌惮的悍匪头头。
当时正值新旧皇权更替,老皇帝死得突然,一帮皇子为了帝位争得头破血流,一时间大尧国内忧外患,朝廷根本顾及不了百姓的死活,于是西南匪患越发肆无忌惮,紧接着各地起义军突起,并且逐渐形成规模,天下一片混乱。
孙岐山就是在那时候忽然倒戈投靠了朝廷,并且帮助朝廷消灭匪患,平定起义军,孙岐山几乎成了天下人人唾骂的走狗。
最终,孙岐山带着二十万孙家军平定了整个西南三十六郡,成为西南一代枭雄,也为大尧的内乱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那时新皇帝位终于稳固,直接封了孙岐山做平南侯。
一个粗野土匪,就这样一跃成为一代诸侯,堪称传奇。
而这位老太太,那是在老侯爷还是土匪头头的时候就是压寨夫人的,她跟着孙岐山一路征战出生入死,孙岐山封侯之后亲自给她求了诰命,直到现在,老夫妻俩的感情也是坚不可摧的。